《故人殊未归》远流离

29、第 29 章

　　方扶南一看这场景，也不摸他那玉佩了，很感兴趣似的，倾了头来问我：“诶，方才说的那嵘王满门惨案之事，你觉着当真是陈国慎王做的么？他都做了陛下了，非得将他兄弟赶尽杀绝做什么？”
　　我素来不喜欢同别人讨论这些东西，想了想，也觉着没什么想法。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
　　这是通理。
　　可我不是那慎王与嵘侯，又怎知他们的家事？
　　所以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明日便来听那说书先生说吧。”
　　可方扶南看我，好像感到非常的惊诧，“你是王家人，他们也是王家人，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我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逻辑，难道王家人就非要知道王家人的想法，杀猪人也非要知道杀羊人的想法么？
　　我喝着茶，“父王膝下只有我和王姐两个子嗣，女子不争王位，情况不同，我自是不知道的。”
　　方扶南听了也不作声，他热爱八卦，这个爱好在山洞非得听那戎人与周国的国事就可见一斑，过了一会，他又凑上前来，“文宁，说到子嗣这事，你父王后宫空无一人，也不学着那周王老儿多纳些什么妃的，不觉着日子难过么？”
　　我不置可否，觉得他真是管得宽，“我父王日阅百事，忙都忙得够呛，哪里还有空想着日子难过。”况且，我脑中突然想起我最常做着的那个梦，顿了顿又说，“他要等着我母后，不会纳妃的。”
　　方扶南不信，“但他总归还是要有子嗣的，一个儿子都没有，将来云国这江山留给谁？”
　　我执着茶杯想了片刻，觉着没有什么定论，眼神无意中看到某人，就撇了撇嘴，“云国的江山我不知道。”我将目光放向前方，又放下茶杯，缓缓道：“不过将军府的女主人，恐怕要姓沈了。”
　　方扶南听我这话登时一惊，扭头就往身后望去，君暮也顺着我的视线，像明白什么似的，十分明白事理，“阿诺，我们走罢，天色还早，去街上逛逛？”
　　我当然点头，“好。”
　　方扶南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无情，情急之下慌忙瞪我，“文宁！”
　　我当然不大想理他，沈向菀来了，我肯定是要和君暮走的。
　　自上次方扶南中箭之后，沈向菀也就顺势住进了将军府，依着方老将军的话开始同方扶南培养起了感情。而方扶南失去了自由，觉着日也烦躁夜也烦躁，干脆也不回府，晚上躲在棋鄂轩，白日躲到公主府，和我们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日子甚是无趣。
　　瞪了那么几日，我便把君暮告诉我玩的那堆积木的游戏告诉了他，他玩着玩着上了瘾，就每日每刻都要拉着我玩，我怕他入魔，就拖了他来这茶楼散心，没曾想刚出公主府，立马被在外面虎视眈眈的沈家姑娘找上门了。
　　其实沈向菀同方扶南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方扶南不喜欢她，他整日想着要去闯荡江湖，整日整日想着，故而沈向菀喜欢他便是作孽，什么都是不好，什么都是差错。
　　沈家姑娘想着要强求，以为强求便就可以，可这世间，从来没有这么个道理。
　　沈向菀见我们一行人要走，忙迈了步子匆忙赶来截，情急之下扯住方扶南还没来得及出逃的身子，“方公子。”
　　扯了一下想到他那只手受了箭伤，又急忙给放开，但怕他要逃，还是轻轻扯着他一处衣袖，形同虚设一般。
　　她面目泛怜，“方公子，你这些日子没回府，我也不能及时贴身照顾着，你那箭伤，可好些了？”
　　方扶南被她扯住走不得，故作发狠的瞪了她一眼，“谁让你唤我方公子的。”
　　沈向菀吓得再也不敢扯他衣袖了，慌忙改口道：“对……对不起，扶南。”
　　方扶南被这一句扶南气得浑身冒烟，他狠狠拂开她的手，看也不看她一眼，“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沈向菀嗫喏了一下，悄悄瞥了我一眼，轻声解释道：“方将军同我说你与文宁公主交好，让我寻着公主踪迹去寻，今日去了公主府，府中门卫说是去了茶楼，我便找来了。”
　　怕他走，她又忙着搬救兵道：“方将军这些日子出远门去了，怕你一人在外不好，故让我来寻你回家。”
　　“让我回家？”方扶南一声冷笑，“我的家都被一外人占了，你不出府让我如何回家？”
　　沈向菀自小被庄中上下捧成蜜罐，哪里听人说过这么重的话，不过想着方扶南大概不喜欢这样娇弱的姑娘，就又活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还是小心扯着他的衣袖，轻轻道：“外头饭菜无趣，家里自是好些的。”
　　我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同着君暮就要走，忽的听得茶楼底下一阵桌椅摔裂的声音，还掺着一男子的暴怒声，“哪里来的腌脏货，给爷滚开！！”
　　方扶南同沈向菀纠缠，正苦于没有脱身之机，一听这话立马就提剑飞身下了楼，他轻功底子是有的，二楼也并不算远，故而飞得较为顺畅，他下楼身子还未立定，就猛地一个飞脚踹了出去，那骂人的男子正是一副跋扈的嘴脸，冷不防的一双锦靴踢过，他被踹的一跄，身旁的人也是一惊，刷刷的便从腰间拔出了刀。
　　我在栏杆上被那亮闪闪的刀晃了眼睛，想着王家侍卫大多腰间佩刀，脚着快靴，底下那几人装扮同王家侍卫无异，仅腰间未束云国锦带，这么一看，不是王家侍卫，那就是朝中哪位高臣之家的护卫，可又有哪位高臣之家的护卫未在宸郸，却是被派至浔安的呢？
　　被方扶南一脚就踹了个跟头的那人从地上起来，啐了一口血，也拔了刀，“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啊？敢踹老子？”
　　茶楼的掌柜本是瑟瑟缩缩的弯着身子想要跑过来劝架，一来眼前便是这么一片亮晃晃的刀，吓得魂都丢了半条。
　　方扶南也拔了剑，不过不是一副要打架的派头，只懒洋洋道：“你早说老子不就好了，小爷最恨别人在我面前自称爷，别人一喊我就怒得发狂，你这么一喊，我一下来，又看盗了我名号自称小爷的居然是这么个猥琐东西，自然就更怒了。”
　　一个尖嘴猴腮模样的汉子听了这话上前，怒道：“哪里来的混账小子，右将军尚扈府里的人也敢得罪。”
　　方扶南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右？哦，原来是右将军尚扈府中啊，不早说，小爷喜欢左，同他是劲敌啊。”
　　不知他身份的人还当这是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挑衅，果真，那些人一听这话就愈发怒了，眼睛都同充了血一般，二话不说，提着那刀便砍了过来。
　　沈向菀本是伏在栏杆上看着，一看底下这场景便要下去，估摸是想着哪怕救不了他也要同他一起死，这般执拗的爱情观着实吓人，我见了忙拦住她，“别怕，他不会有事的。”
　　怕她不听劝一时冲动，我又道：“方扶南是左将军方沪的儿子，名号一报，那些人自是不会为难他的。”
　　我说是这么说，但我知道方扶南肯定是不会报他名号的，他平生最恨那种拿身份压人一头之人，自然自己也不会成为那种人。我之所以说他会无事，是因为他自小就被方将军追着打，打得多了，躲避的功夫就是一流，果然，他轻易躲过那些刀光，轻声一跃，便跃到了他们身后。
　　正是得意冲我眨了个眼之际，身后一人突然哑着哭音一把抱住他，“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