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李枚

3、第3章

　　莲衣并不记得在哪里看见过程子玉。所以她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你是？”

　　程子玉的嘴角不自在地动了动。

　　“那日在湖中相遇，实在是我唐突了。”

　　莲衣忽而记起，晶亮的眸子看着他：“...登徒子。”记忆中的羞恼一起涌来，莲衣的脸不受控制地红到了耳朵根。

　　她转身拽起一旁好奇地看着程子玉的弟弟小宝，就要快步离去。

　　这个人，脸皮真有够厚的。

　　“姑娘，我....”程子玉本来想要借机和意中人攀谈几句的，看见莲衣转身要走，一时头脑发热伸手拽住了莲衣的手腕。

　　这下不光莲衣惊讶了，一旁十岁的小宝也睁大了眼睛。这个人，是在非礼姐姐吗？

　　而“罪魁祸首”此时却没有半分放开的自觉。

　　今天为了捕鱼方便，莲衣特地换了一身橙黄色的窄袖衣裤，这其实是乡下姑娘时兴的穿着。只不过穿在莲衣身上，倒是更加突显出她的玲珑身段。

　　程子玉隔着近了，甚至能闻到莲衣身上好闻的淡淡香气。他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纤纤皓腕，顿时觉得血气上涌，仿佛自己和莲衣真的融为了一体。

　　一只胖胖的小手狠狠地拍在程子玉的大手上。

　　“做什么欺负我姐姐？”

　　小小的男子汉还没有自己胸膛高，却凶凶地挡在姐姐的身前，拉开宛如母鸡护崽般的架势。滑腻的肌肤从自己手中失落，程子玉正恋恋不舍。但看着小宝与莲衣相似的眉眼，只觉得这个小男孩也是那般玉雪可爱。

　　他弯下腰摸了摸小宝的脑袋顶。

　　“我没有欺负你姐姐。刚才是一时着急。现在和你们说声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

　　小宝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俊朗的公子哥。剑眉星目，温润如玉。他直觉这个大哥哥是个好人，身体先于意识作出了反应，小宝乖乖地点了点头。

　　莲衣不解地看着小宝。这个小家伙这么快就被收买了？

　　一旁的程子玉正得意地望着她，好似小宝接受了他，莲衣下一刻也要原谅他了一样。

　　莲衣其实是个倔脾气，自小爹娘对她也是爱护有加，所以小姑娘骨子里还是有股刁蛮劲的。

　　她看着程子玉得意洋洋的样子，本能地想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尽管她也承认，程子玉长得倒真是很好看又很温和的样子。

　　莲衣恨恨地拽起小宝的手，将目不转睛盯着程子玉的自家弟弟拽过神来。

　　“还不快走。再晚娘就没时间给你熬小青鱼汤了。”

　　小宝愣愣地跟着莲衣飞快的步伐。忽而小家伙转过身朝着程子玉羞涩地笑了一下。

　　程子玉望着夕阳柔和的光辉下，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心里泛起温暖的喜悦。他的意中人，好像并不反感他呢。

　　路上，莲衣脸蛋一直红扑扑的，沉默着不说话。小宝瞅瞅姐姐，笑嘻嘻地开口：“姐姐，刚刚那个人真好看。”

　　莲衣又想起程子玉看着她时笑意盈盈地样子，心里涌上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盛着一壶热水咕嘟咕嘟地在冒泡。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叫好看。”

　　她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知道啊。姐姐就是好看。”

　　莲衣看着小宝故意讨好自己的样子，也开心地笑了。

　　“回家不许告诉爹爹和娘亲今天的事。其他人都不许说。”莲衣严肃地告诉小宝。

　　“为什么呀？”

　　“不行就是不行。”莲衣其实内心很害羞，她本能的不想爹娘知道后对她刨根问底。

　　小宝不应。

　　“听见了吗？不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带你去湖上玩了。”她顿了顿，“也不让黑牛哥领你去游水了。”

　　最后一条可是小宝的软肋。

　　男孩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他本来想和小伙伴吹嘘一下的，他们肯定也没见过那么俊朗的大哥哥。

　　阿毛这两天的日子过得可是无比舒服。他家少爷自从那天“偶遇”那个极美的姑娘之后，回来一直笑嘻嘻地。就连管家的刻意刁难都不去在意了。

　　只是这日午后，突然有人来传，李夫人受了风寒，吃完早饭便一直没能下床。

　　阿毛告诉了程子玉。两人便急急忙忙地赶回县城。

　　李夫人是程子玉的生母，她出身不高，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程子玉的相貌就随了她。当时，她不顾父母的阻挡嫁给了尚且一贫如洗的穷秀才程峰，也就是程子玉的父亲。后来程峰高中，被礼部尚书家的千金看上，硬要他休掉发妻娶了自己。程峰迫于无奈，给了李氏一纸休书，将柳氏迎进了门。那时程子玉已经十岁，他看着父亲和继母冷冷的眉眼，心里的恨慢慢成了漠视，有一天他总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奉养母亲，至于这个父亲，眼下他还需要他的庇荫。

　　李夫人自从离开了程家，就在城郊买了一处宅子住了下来。她的爹娘早已不在人世，要不看到自己落到如今这个下场，怕是也要气得一病不起了。

　　程子玉总是趁着下学的空当来看看母亲，他的父亲知道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对这娘俩有愧。所以每当柳夫人对程子玉百般挑剔的时候，程峰也总是替这个儿子辩白几句。

　　这日，程子玉一听见母亲病了便骑上快马赶去看望。

　　李夫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半晌睡醒了看到自己的儿子坐在床边看着她，紧闭的嘴角微微抿了抿。她拉过程子玉的手，轻轻地问：

　　“在西山过得还好吗？”

　　程子玉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他点了点头，

　　“母亲放心，我过得很好。”

　　李夫人没有说话。她这个儿子性情纯良又坚韧，自从自己离开程家之后，他受的苦和白眼，李夫人不用想也能知道。可是程子玉从来没在她眼前抱怨过，每次见面总是眉开眼笑的样子。只盼老天庇佑，明年赴京赶考，儿子可以得偿所愿取得功名。那么这些年，他们受过的苦便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