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李枚

2、第2章

　　程子玉自从在湖上遇见了美丽的莲衣之后，回到家中便失魂落魄，成日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只想着莲衣会是谁家的姑娘，哪天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庄子里的其他人看着这个被赶来穷乡僻壤的少爷整日茶饭不思，心里好奇，却也牢记着大管家平日里反复训诫过的话，全当没瞧见。

　　只有自小伺候在程子玉身边的小厮阿毛暗暗为他着急。见少爷这几日魂不守舍的，饭食也用的少了，阿毛只当是程子玉因为自己的身世遭遇而自甘堕落，不思进取了。所以一直想逮着机会劝诫少爷几句，别自己折磨自己才好啊。

　　这一天，程子玉骑着他那匹心爱的枣红马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上又是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阿毛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见程子玉干巴巴地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失神，便端过一盏茶假装大力地往桌子上一掷。茶杯撞在茶盏子上，咣当一声脆响，把沉浸在思念佳人中的俊俏少爷吓了一跳。程子玉狠狠地瞪了阿毛一眼。阿毛自小跟在程子玉身旁，知道这个少爷的脾气，对亲近的人都是极好的，所以他并不害怕，反而舔着脸皮往程子玉身边凑了凑。

　　也不能怪程子玉乱发脾气，实在是他这几日骑着马把湖边的村子都转遍了，也没再看见像莲衣一样清秀的姑娘。所以此刻，他心里也正烦躁着呢。

　　“少爷。”阿毛讨好地喊了声。

　　“什么事？”程子玉转身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冷冰冰的。

　　“我看少爷这几日都很心烦？”阿毛试探着继续说道。

　　“你倒是观察的仔细。”程子玉撇了撇嘴角，言罢又叹息了一声。这可把“恨铁不成钢”的阿毛急坏了。

　　“少爷，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了。您不能整天这么糟践自己啊，做人要朝前看，要自己争取。要....”

　　程子玉见阿毛一板正经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正觉心烦，刚想让他住口，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亮亮的瞧着阿毛。

　　“阿毛，你来西山之后可曾见过什么长得极美的姑娘？”

　　“姑娘？”阿毛的嘴惊讶地能吞下一个荷包蛋，敢情少爷这几天茶饭不思的不是因为被柳夫人赶来乡下，而是因为看上了一个好看的姑娘？阿毛感觉自己一颗体贴的心受到了伤害。

　　程子玉满怀期待地望着阿毛，他知道阿毛是有名的八卦神手，大到王家少爷的七大姑的八大姨家的表哥中了探花，小到张家的小厮带着刘家的丫鬟私奔，阿毛可是全都了如指掌。如果附近真有如此出色的姑娘，阿毛不可能没听说过。

　　“这，”阿毛尴尬地挠挠头，“我真没见过。”

　　“那你可曾听人说过？”

　　阿毛再次摇了摇脑袋。

　　程子玉泄气般躺回床上。

　　“不过少爷，你要是告诉我那姑娘长什么样子，穿着打扮，言行举止，我八成能打听了来。”阿毛知道少爷的心事之后，贼兮兮地靠近程子玉小心翼翼地问。

　　程子玉抬头凑在他耳朵跟上说了一通，阿毛听后了然，笑嘻嘻地走了。

　　可怜程子玉一心挂念着莲衣，而莲衣却压根忘了几天前还遇到过一个这样的富家少爷。因为最近一家大户向她家订了几批荷花布，莲衣娘正马不停蹄地日夜赶工，莲衣也没有出门，只是整天在家给她娘打打下手，做做饭收拾收拾家务。

　　这一天，太阳刚刚落山，出去玩了一下午的莲衣弟弟小宝也猫着腰打算偷偷潜回自己的小屋。莲衣正陪着她娘在炕头上叠布，侧眼看见小宝，被他贼贼的样子逗笑了。莲衣朝娘使了个眼色，刚要捉弄捉弄这个贪玩的弟弟，谁知道小宝发现自己的娘亲已经做完了工，肯定心情很好，便也大摇大摆地踱到炕边，亲昵地蹭了蹭娘亲的大腿。

　　莲衣娘觑了小宝一样，也被他讨巧的样子逗乐了。小宝见机便撒开了娇。

　　“娘，我想吃鱼了，湖里产的那种小青鱼。娘熬得小青鱼汤，可好喝了。”

　　“就想着吃。”莲衣勾了小宝的鼻子一把，“可是咱家没有小青鱼啦。”

　　“娘，娘。”小宝又蹭了蹭。

　　“明天让你姐姐带你去湖里捉几条。”

　　莲衣假装生气地说道：“我哪会捉鱼？娘也不怕我掉了水里去。”

　　“你要是掉到水里我也不怕，只怕你在水里活得更舒服呢。”莲衣的水性，她娘可是清清楚楚的。“明天你爹有事要出去一趟，这几天你在家里也闷坏了吧，正好跟你弟弟出去透透气吧。只是别乱跑，有生人也别跟他们搭腔。”

　　莲衣也是活泼好动的性子，听见弟弟提议，心里也很高兴。眼见着娘亲又要喋喋不休，连忙拉着弟弟跑到里屋里准备捕鱼工具去了。

　　阿毛的动作很快，才没两日就叮嘱着周围的兄弟四处悄悄打听去了。却也凑巧，阿毛平常处得比较好的一个小兄弟和莲衣的邻居黑牛是打小的兄弟，阿毛稍一探听，这人就把莲衣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有几口全都和盘托出了。

　　程子玉今日格外开心。他换上了自己平常最爱的一袭玉色长衫，好好收拾了一番便出门了。

　　袭袭的夏日微风中，翩翩俏儿郎立在柳树底下，望眼欲穿地瞧着湖上，左等右等大概过了得有小半天的时间，才见那边湖面上一只孤零零的小船驶了过来。

　　莲衣今日也格外开心，好久没和弟弟单独出门了。两人在湖上乘舟玩耍，摘花捉鱼，倒像是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时候一般无拘无束。

　　她把自家的小船停好，提着小鱼篓轻轻巧巧地跳到岸边。姐弟俩牵着手开开心心地往家走。这时，却有一个悠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姑娘，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莲衣回头看，只见程子玉谦和有礼地站在他们身后，笑得弯弯的眉眼像是两只弯弯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