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 应深》雅客捎冬

4、『肆』原不过飞鸿点影

　　应深进宫恰逢不用学琴的日子，因无耽搁，兄长见自己平安归来便也未多问，于是第二日便如常去了城郊荟华林。
　　踏上数月来常常经过的小径，依稀望见尽头林深处，他如常在候。应深忽觉这路山高水长走得辛苦，终点也不过是一片福祸未知的迷雾。
　　“先生。”终究人在眼前，应深按下诸多心绪，恭敬道。
　　“坐。”今日温和的声音在应深耳中沁出疏冷，心中便是一阵泛酸。
　　应深落座，琴音响起。风袭淡香，叶落鬓间，长发微扬。
　　饶是身处这清雅柔婉如梦的林景中，应深仍觉分明有什么在破碎支离，良辰于它不过知与不知的掩饰，好似世事光怪陆离依旧有繁华作表象。
　　“走神。”
　　应深睁开不知何时合上的眼，发觉眼角微湿，耳旁还有与那日相似的话语在回荡，却无论如何不敢抬头，生怕在他目光中看见本不属于自己的追忆与关切。
　　“先生。”
　　“嗯。”
　　“先生可知嘉元贵妃的寝宫名曰‘荟华’？”
　　应深始终垂眸，没有看到男子眉心一跳，眼中流露出无法遏制的苦痛，当然，也没有得到回答。
　　又是一阵清风起，林中草木“簌簌”作响，应深感到还未释然抑或未曾释然的心也在随周遭草叶轻颤，微凉。
　　“你见过了。”
　　应深知道此刻他必然正看着自己，依旧不抬头，轻声道：
　　“也知道了。”
　　骤然风声渺茫，万籁俱寂，心随冗长的沉默坠入万丈深渊。
　　忽然一只黄鹂自林中窜进视野，清脆地鸣叫两声，而后扑翅飞上云天，盘旋间洒下零星点影。应深看着，只觉自己便像那匍匐在地上的残影，即便有相似灵动的样貌，却躲不过卑微又可笑的命运。
　　抚琴的身影也滞了许久，未再发一言。
　　应深无力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终究还是起身，从怀中取出应情佩，放在地上，沉默地一礼，而后欲退步离去。
　　“应深。”
　　迈步的身影一僵，数月来，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可惜唯在即将失去时么？
　　“应深。汝面由汝心生，非她之影也。”
　　一世叶落无语，然终被远去的绣鞋踏在脚下。
　　应情佩落无声，然终被离开的人儿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