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安息的苏黎世》水与鸢

12、第 12 章

　　11（下）
　　徐之程正站在门外和一对中年夫妇挥手告别，男人为女人拉开车门，微笑和徐之程挥手。苏梨认出了那个男人是宁安的爸爸。许多年没见过，苏梨只对叔叔留有一些印象，阿姨的模样像换了个人似的，可能是站得太远的缘故。送走父母后，徐之程转头看见苏梨和萧时，立刻笑得眯起眼睛，跟他们挥手。
　　苏梨也开心地过去拥抱她：“生日快乐亲爱的！我要送的礼物在萧时手上！”
　　“生日快乐。”萧时在后面看着她们，示意徐之程他先把礼物拿进去再给她。徐之程报以感激的微笑。
　　苏梨不自觉开口：“刚刚出去的是叔叔阿姨吧？才几年啊，我都快认不出阿姨了，像换了个人似的。”
　　“就是换了个人。”
　　苏梨愕然，停在了原地侧头看着徐之程。
　　心里一股热浪翻涌，四散开去时瞬间冷冻结成冰棱，磕着跳动的血脉，苏梨觉得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徐之程也看着她，隔了两秒微微一笑，然后平淡地开口：“就是，换了个人。”说完还是微微笑着，但是苏梨觉得这个微笑的外围虽然是温暖的，里头却寒凉透顶。
　　“宁......”苏梨伸手触碰到徐之程的脸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萧时就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说下去。
　　徐之程也偏了偏头对萧时笑了笑，这个笑又较之前的又多了一丝温暖的意味。
　　生日宴才开始没多久，徐之程就喝醉了。徐之程有很多朋友，但还没等一个个起哄过来给寿星公敬酒，寿星公就兀自喝醉了。
　　也是今天，苏梨才知道徐之程有一个男朋友，高二就在一起了。他叫冯年，是一个干净疏朗的男生。他一边劝徐之程别喝那么多，一边喝下别人来敬的酒。某种程度来看，像一场婚宴上的主角。
　　翩翩少年风姿，站在徐之程旁边，即使只是扶着醉到东倒西歪的女主角，天造地设还是成了此刻最贴切的形容词。
　　冯年、苏梨和萧时三人都不能劝阻徐之程一杯又一杯地灌下去，到后来，他们干脆等她一醉方休。
　　苏梨拿起一杯酒，端详了两下，举杯，仰头就要喝下，抬起的手却被按住，酒杯就在唇边一厘米近的地方。
　　“不想被拖回家你就别喝了。”
　　“你别忘了，六岁那年我还背过你回家。”苏梨得意挑眉反击，灵敏地将手反向转了一圈，酒杯终于勉强碰到了唇。
　　最终还是没有喝成，因为某人一句“是你推我下去的”还击成功，苏梨落败，只得乖乖放下酒杯，端起果汁来认真端详。
　　知道生日宴的最后，众人散去，徐之程才略微醒了一些。苏梨和萧时上去扶她，一个趔趄，她就倒在了萧时的怀里。
　　冯年回身刚好看到这一幕。苏梨摊手表明自己吃瓜群众的属性，萧时倒是不慌不忙，大大方方地扶稳徐之程，将她重新交给冯年。冯年也是一脸信任的淡然。
　　冯年刚刚扶住她，她就径自走到苏梨跟前，双手抚上苏梨的脸：“啊梨，我准备好坦白从宽啦，我们聊聊吧。”
　　坐在徐之程家里的天台上面，夜里风凉，吹得苏梨后脑勺隐隐有些微痛感。但是刚好这风让徐之程酒醒了不少。
　　“啊梨，”徐之程缓缓开口：“不如你问一个，我答一个吧。不然，我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好啊。”苏梨放下摸了摸后脑勺的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最好的朋友还是我吗？”
　　徐之程好像没有想到苏梨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愣了几秒钟才坚定地开口：“是。”
　　苏梨闻言揽过她的肩，笑得温暖灿烂：“那就好，因为我也是。”
　　徐之程用手抵着额头，再抬起头时眼眶已经湿润，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啊梨”，就被这个女生抱住，顿时好像平日里所有的防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眼泪顺势开闸，顺着脸颊浸在苏梨的针织薄外套上。上次这么失态，还是高二那年，遇见冯年的时候。
　　“十岁那年不辞而别，但是要离开我也是不知道的。那天放学回家，爸爸妈妈说他们离婚了，爸爸说已经帮我办好了退学手续了，奶奶说我们要去一个更好的地方。”徐之程开始慢慢诉说，也在诉说的过程中平静了许多：“可是啊梨，我觉得没有哪个地方会比这里更好了。”
　　“妈妈说她不跟我们走了，她要去另外一个地方生活。我不明白啊梨，为什么突然之间爸爸妈妈要分开？他们之前明明一直都很好的，没有争吵，没有任何要分开的迹象。啊梨你知道吗？十岁之前我的生活都是完整的，可是突然之间它就不完整了，就是那种感觉一点都不好的不完整，是多少疼爱都无法弥补的不完整。啊梨，其实以前我不是太了解你的感受的，可是那天，我突然就明白了。那种感觉，就算想哭出声来，都觉得费力和心痛。后来奶奶过世了，阿姨说我的名字晦气，我怎么抗拒都没用，还是改了。对了，啊梨，我还多了个姐姐呢，在国外，一年见不了几次，我倒希望这一生都见不了几次。”
　　“啊梨，你觉得这是报应吗？我一直以来，其实都不理解你，我觉得你有爷爷，有萧时，就算...... 就算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你也一样有人疼有人爱，还不用受到那么多管束。当时安街宁街的大人们都很疼你，奶奶也是，每次你来玩奶奶都很开心。我一直都觉得，我很羡慕你。”
　　“徐之程，你是不是有病。”
　　徐之程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但是片刻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和冯年真的好像，当时他听完的第一句就是‘没错，是报应’。”
　　苏梨也笑：“那我猜，他的第二句就是‘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以后有我在你身边’。”
　　徐之程更加惊讶地看着苏梨：“你怎么知道？”
　　“因为，”苏梨看着今夜的天空，星子寥寥，月牙偏瘦，风里寒凉，但是吹得人心口温暖，她缓缓开口：“你不是说我们很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