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无雁影》季念&苏小钗

9、第9章

　　客厅里人很多，可是非常安静。在座的个个面色凝重，尤其是主人岳远山，眉宇间拧成了麻花。
　　洛家延闷坐在上官恪身侧，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脸色焦急，不停地望向那紧闭的房门。岳馨心里也是万分的担心，大家都在安静等着，她渐渐有些坐不住了，悄悄向房间走去。
　　“馨儿，别去妨碍季夫人诊疗！”岳远山及时叫回女儿。
　　岳馨不甘心地撇撇嘴，还是乖乖坐了回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房门终于打开了，苏陌面色疲惫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季夫人，季庄主怎么样了？”岳远山急步上前。
　　“幸亏中毒不深，我封住了他全身的大穴，暂时控制住了毒素的蔓延，可是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敢问季庄主中的是什么毒？”
　　苏陌迟疑片刻，叹口气：“是将息。”
　　“将息？”众人惊呼，惊疑的目光互相交换。
　　苏陌轻轻点头。
　　“这不可能！”洛家延涨红了脸，上官恪也面色难看。
　　也难怪洛家延会如此激动，“将息”这味毒药是洛家独有的，几百年来其配方从来没有泄露过。中“将息”者，一中毒将立刻陷入昏睡中，两天两夜后醒来，之后身体会开始虚弱、嗜睡，中毒七日后会在睡眠中无声无息地死亡，要解毒，只有在这七日中。
　　苏陌自小饱览群书，对此毒也有所了解，这毒的解药并不难配，难就难在其药引上，必须要有冰魄果相辅，才能使解药发挥作用，否则，只会使毒发作地更快而已。
　　苏陌冷哼一声，袖子一甩：“请上官公子为我家官人把把脉，看我所说是否属实！”
　　让了让，上官恪进屋，季千帆安安静静地躺着，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洛家延跟在上官恪后面，看到如此虚弱的季千帆，鼻子一酸，眼泪便掉了下来。
　　苏陌引上官恪上前：“上官公子，请。”
　　上官恪坐在床头，把了季千帆的脉，闭了眼仔细研究，一盏茶功夫后，面色凝重地站起来：“是将息。”
　　洛家延立时晕了过去。
　　岳馨哭叫着扑到上官恪身上，拼命摇他：“解药呢？把解药交出来啊！快啊！”
　　上官恪扶着洛家延，摇头道：“没有解药。”
　　“怎么可能！你们落剑山庄的毒你们怎么会没有解药！快交出来！”
　　苏陌本身身子骨就不好，刚刚由耗尽力气给季千帆针灸，此刻早已累了，偏偏岳馨还吵个不停。苏陌只觉两耳嗡嗡作响，汗珠滴下，面色苍白地延着床沿坐下。
　　岳远山察言观色，立刻呵斥岳馨：“馨儿，回来！大呼小叫像什么话！”
　　岳馨骄纵归骄纵，还是很怕她爹的，于是狠狠瞪了上官恪一眼，委委屈屈地走回父亲身后。
　　“季夫人，没有解药，该如何是好？”
　　苏陌苦笑：“唯死而已！”
　　岳远山大骇：“是我对不住季庄主！”
　　苏陌摇摇头，低头握了季千帆的手：“千帆是真心想救您，为了让他安心，请您也别放在心上。”
　　岳远山苦叹：“季夫人，这叫在下如何担得起！”
　　苏陌沉默，片刻后，问道：“岳庄主，可查到刺客的来历？”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望向了上官恪。
　　岳远山沉声：“上官公子，能否给个说法？”
　　上官恪凝眉，抱拳道：“将息确为我落剑山庄所有，只是这毒却绝非我落剑山庄所为，必是有人欲图栽赃嫁祸，还请岳庄主及在座的各位明察。”
　　岳远山尚未开口，岳霖皱眉道：“上官兄，你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仍摆脱不了你落剑山庄的嫌疑！这叫我们如何信你？”
　　上官恪耐着性子：“只凭‘将息’就定了我落剑山庄的罪，这未免也太过草率——”
　　“只凭‘将息’就已经够了！”岳霖打断他，“天底下除了你们落剑山庄还有谁有‘将息’？”
　　“你！”
　　“这样。”岳远山淡淡开口，“这事上官公子也做不了主，还是请洛庄主来吧，在洛庄主来之前，还请洛姑娘在鄙庄多玩两天。”
　　“这不行！”上官恪激烈反对，洛家千金怎可作为人质留在岳家。
　　“上官公子。”岳远山冷冷一笑，“你这是不信任鄙庄能照顾好洛姑娘，还是相信你们能安全带走洛姑娘？”
　　上官恪哑口。
　　扭了头，愤愤道：“公道自在人心，到时我自会来接人！”
　　岳远山示意岳馨去扶了洛家延，对上官恪一抱拳：“请！”
　　上官恪小心翼翼地放下洛家延，甩手出门。
　　趁着这一群人在忙，苏陌悄悄吩咐季水，让他回庄拿冰山雪莲，冰山雪莲性寒，功效虽不及冰魄果，但也是疗伤圣品，若在佐以千年人参，或许还能缓上一缓。“将息”的确难解，不过以她的能力，至少她可以拖个十天半月，也让她有更多时间寻求其他解毒方法。雁影山庄与衡复山庄离得不远，快马加鞭两天一夜也能走个来回了。
　　好好一场寿筵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大家早没了玩乐的心思，上官恪一走，不少人也纷纷告辞，岳远山吩咐了岳霖送客。
　　苏陌靠着季千帆床头，房间里只剩下了岳远山和岳馨。
　　“季夫人，若要什么药，请尽管开口，在下一定尽力办到！”岳远山道。
　　苏陌点点头：“岳庄主，敢问可有千年人参？”
　　岳远山点头：“可巧，年前庄里刚收了一支千年人参，在下一会让人送来。”
　　苏陌微露喜色：“多谢。”
　　岳远山摆摆手：“季庄主是因我而中的毒，我现在也只是略尽绵力。”
　　苏陌微微一笑。
　　岳馨喜不自禁，握了苏陌的手：“季庄主有救了是不是？”
　　苏陌不动声色地抽了手，柔声：“岳姑娘，你别急，会有办法的。”
　　岳远山扯了女儿回来，尴尬地笑笑：“馨儿被我们宠坏了，得罪之处，还请季夫人多多包涵。”
　　苏陌微微一笑：“哪里，岳姑娘天真烂漫，我们夫妻都很喜爱。”
　　岳馨看看季千帆，又看看苏陌，甜甜一笑。
　　岳远山抱拳：“那就不打扰季夫人休息了,人参一会送到。”
　　苏陌送两人到门口，行礼道：“麻烦岳庄主了。”
　　岳远山含笑点头，和女儿走远了。
　　岳远山果真派人将一支千年人参送了来，苏陌切了一小片，放在季千帆的嘴里让他含着。
　　这一整日下来苏陌实在累极，略略梳洗一下，便伏在床头睡着了。
　　半夜被季千帆的呓语惊醒。只见季千帆面色苍白，汗珠四起，眉头紧锁，口上喃喃又听不清说什么，必定是被梦魇住了。
　　苏陌挣扎地起身，端了水盆来，拧了毛巾为他擦汗。擦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好转。
　　被梦魇住的人容易走了心神，尤其是季千帆正是虚弱的时候，其实只要及时叫醒他也就没事了。偏偏因为中毒的关系，怎么也醒不过来。
　　苏陌急得没办法，只好握了季千帆的手，在他耳边一遍一遍低声说道：“千帆，千帆，我在这里，我陪着你，我在这里，我在……”
　　也不知多久，季千帆终于安静了下来，睡颜也安稳了。苏陌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心里始终担心着，握了他的手，也就没放过。

　　季千帆睡了两天一夜就醒了。
　　他中毒不深，又有苏陌及时控制了毒素，醒来时除了身子虚，功力被封，倒也没什么不适。
　　他依稀记得中毒前苏陌焦急的脸，之后就陷入了黑暗中，然后就见到年少时的惨案，他亲眼看着父亲死在自己的面前，可是他救不了！到处都是血，空气里全是血腥味，父亲叫他逃，他不停地奔跑、奔跑，可是总也跑不出去。身后的恶魔一直追着他，他的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她叫他名字，她说会陪着他，那个声音太过温暖，温暖到在他心底开了一扇窗，于是光照了进来，他终于走出了黑暗。
　　季千帆一睁眼，看到苏陌面带倦色，却仍细心地为他擦汗。
　　苏陌见季千帆醒过来，先是一愣，才温柔一笑：“你终于醒了。”
　　季千帆点点头，发现自己握着苏陌的手，微微一僵。
　　苏陌自然发现他的小动作，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季千帆问：“我睡了多久？”多时没喝水，嗓子干哑。
　　苏陌先喂他喝了水，才笑了笑：“比预计的要少。”
　　喝了水，嗓子舒服多了，季千帆问到：“我中了什么毒？”
　　苏陌也不隐瞒他，坦白道：“将息。”
　　季千帆皱眉，叹口气：“我还有几天好活？”
　　苏陌淡淡一笑：“你若信我的话，会有七十年。”
　　“哦？”季千帆挑眉，“据我所知，将息无药可解。”
　　苏陌轻浅一笑：“不过比较麻烦罢了。”
　　“此话怎讲？”
　　“我们没有冰魄果，不代表别人也没有。”
　　季千帆讶异：“你不会打算去皇宫偷吧？”天底下要说哪里宝物最多最全，那非皇宫莫属了。
　　苏陌呵呵一笑：“怎么可能，我手无缚鸡之力。”见季千帆瞪她，只好笑道，“其实我只是在黑市上下了帖，世上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只要有钱，想得到冰魄果并非难事。”打了个哈欠，推推季千帆，“你睡醒了，我可是困的很，睡里面一点，让我躺会儿。”
　　季千帆惊疑地看了她几眼，心里一堆疑问还没解惑，可是看苏陌的样子，确实累的很，怕是不眠不休地照顾他吧。于是无言地往床里面挪了挪，给她空出地方来。
　　苏陌果真是累极，躺上去不到一盏茶功夫，便已睡熟。
　　睡着后的苏陌少了平日里的狡黠与高深莫测，睡颜甜美可爱，季千帆呆了一呆，突然想起，这怕是他们成亲以来，第一次同榻共眠。
　　不由自主地伸了手，轻抚苏陌消瘦的脸颊。
　　梦里的那个声音，是你吧，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