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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   衡复山庄的东厢房,一向是用来待客的,只是这次似乎有些特别。洛家大小姐被软禁了三天了,虽说没动她分毫,还拨了两个丫鬟伺候她,但毕竟失去了自由。人一旦失去了自由,任何东西都变得没有意义。洛家延一向娇生惯养,在落剑山庄里哪个不宠着她,让着她?她父亲又是武林盟主,各大门派的门主还要来巴结她,更不要说垂涎她美貌的世家子弟。平日里众星捧月惯了,轻轻皱一下眉就有一堆人要磕头认错,如今这样的委屈,叫她如何受得?
      闹了几次,又大哭了几场,送进来的饭菜摔了一地,丫鬟也被打骂过了,终究还是无能为力。没吃东西,又这样大闹,体力自然不支。闹累了,也只好趴在桌上生闷气。想到季千帆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地躺在床上的情景,禁不住又是心疼又是内疚又是委屈。他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命在旦夕了呢?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说话,再看看他深邃流光的眼睛,他就要去了吗?为什么偏偏中了“将息”?他会不会像别人一样误会她,恨她?究竟是谁这样狠毒,不但想暗杀岳庄主,还要栽赃陷害落剑山庄?为什么他要挺身而出救人?为什么洛家的先祖要研制这么厉害的毒药?为什么?为什么?洛家延的心揪成了一团,虚弱地将脸埋在臂弯里饮泣。此时,却将洛家的先祖埋怨了上千遍。没事研制什么毒药?制了毒又不备解药,季庄主要是死了,就是洛家人害死的!说不定,连她一起害死了!
      正想着,厢房的门被推开了。是大师兄来了么?洛家延欣喜地抬起脸,刚跃上嘴角的笑容便僵住了。进来的是岳馨。
      “洛大小姐,在鄙庄住的还习惯吧?”岳馨挑眉,笑得讽刺。洛家延别过头去,嘴一瓢,眼泪又掉了下来。岳馨从来都是爱恶作剧的性子,尤其对洛家延这个娇娇女,更是看不惯。平时看在她父亲是盟主的份上还不敢动她,这回她可算落到自己手上了。实在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怎可轻易放过?
      “哟,还不理我?你小命都快没了还傲什么?”岳馨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坐到洛家延对面道。洛家延自知斗嘴耍狠不是她的对手,自己的爹怎么说都是武林盟主,他们总不至于这样大胆。仍是偏着头,不看她也不理她。岳馨皱眉,眼珠一转,一抹笑意跃上了眼角:
      “你难道不想知道季庄主怎么样了吗?”
      此话当真奏效,洛家延立刻转过头来,两只通红的眼睛望着岳馨,问道:
      “季庄主怎么样了?醒了没有?你快告诉我啊!”
      岳馨得意地一笑,听到洛家延的问话,又哼了一声,答道:
      “你家的毒药你还不知道?睡两天自然会醒,然后过不了几天就会死!”
      “季庄主不会死的!”洛家延固执却又毫无底气地瞪着岳馨。
      “死不死还不都在你爹手里?”岳馨回瞪她,“即使不死,季庄主和季夫人也恨死你了!”
      “你!”洛家延的心事被她说中,想还口却又无话可说,眼泪扑漱扑漱地流下来,“我要看看他去!”洛家延胡乱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起身便往门外走,被岳馨一把拦住。
      “等等,我好心给你送吃的来,总该吃了再去吧?”岳馨指指桌上的食盒。洛家延瞪眼看她。岳馨笑着打开食盒,顿时一股腐臭味冒出来,洛家延不禁掩了鼻子。岳馨盯着洛家延扭曲的脸,邪恶地道,“听下人说你不吃他们送进来的东西,我就想啊,洛小姐定是山珍海味瞧不上,想换换口味了。于是我就精心地为你准备了这些——”边说边往外拿,“烂青菜炒臭豆腐,这菜叶上还有一条小青虫,你看!”把菜端到洛家延面前,洛家延立刻厌恶地别过脸去。岳馨又端出一盘:“宫爆鸡丁,可惜呀,馊的!”看着洛家延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岳馨笑得开心,“还有,衡复山庄特产,吃过一次保你终生难忘,青苔泥土汤,还热腾腾的,快来喝一口!”岳馨举着汤碗逼近洛家延,洛家延一把推掉岳馨的手,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污水泼了一地。洛家延哭着大叫:
      “岳馨,你太欺负人了!等我爹回来,他不会放过你的!”
      “就你有爹啊!”岳馨的声音盖过她,“洛家延,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小命捏在我手里,我就是悄无声息地把你杀了,你爹回来,大不了衡复山庄和落剑山庄拉开架势干一场,还不知道谁赢谁输呢!”
      “你!”洛家延抽泣着,万分委屈,却又说不过岳馨,哭得声泪俱下,只好求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岳馨勾唇一笑,非常满意洛家延的反应:
      “既然你不愿意吃我带来的东西,我也不逼你。这样吧,”岳馨一偏头,“你用你的洛家剑,我用我的岳家枪,我们公平地比试一场。你赢了,我就带你去见季庄主。要是你输了,就把你那两只眼睛从他身上拿开,不准你再看他一眼!”
      要是平时,洛家延倒还敢跟岳馨过过招,即使没有胜算。洛家延体弱,又娇气不肯吃苦,所以虽然是洛盟主的女儿,武功却是个半吊子。更加上这几天来的饿肚子,大哭大闹,她此时连拿剑的力气都没了,还拿什么跟岳馨比?想到岳馨说不让她再看季庄主一眼的话,又是气愤异常。瞪大了眼睛盯着岳馨,双手紧紧握拳,贝齿深深咬着下唇。用手抹了一把眼泪,抬起下巴道:
      “比就比!”
      “好!”岳馨眼睛一亮,笑道,“不愧是洛盟主的女儿!”
      西厢房里,季千帆正躺在塌上休息,手里拿着使他中毒的飞镖,反复地研究。苏陌不在屋里,她借了岳家的药房正配制解药。季千帆的身边只有两个丫鬟照看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丫鬟上前开了门。立刻一阵粉香扑鼻而来,季千帆不由得转过头去,望向门口。只见冷月溶和燕飞卿结伴而来,顿时屋里一片旖旎美景。
      季千帆未语笑先露,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可实在太虚弱了,还是被丫鬟扶了起来。燕飞卿见状,立刻迎了上去,柔声道:
      “季庄主躺着吧,我与冷姐姐都不是外人,就不必拘礼了!”
      “是啊!”冷月溶走上前来,往日冰冷的脸上挂着一抹担忧,娥眉微颦,“都伤成这样了,还赔着笑脸,我们看着都累!”
      季千帆露齿一笑,嘴唇苍白,眼睛也有些黯淡。
      “看到两位姑娘,我是打心眼里笑出来的。季某不过是些微小恙,有劳两位姑娘了!”转向丫鬟,“快给两位姑娘看座!”
      丫鬟搬来红木椅,燕飞卿和冷月溶落了座。燕飞卿的脸上还是一派迷人的笑容:
      “中了‘将息’也叫些微小恙?季庄主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还是将一切都置之度外?”
      “季某本就是薄命一条,死不足惜!”季千帆微笑的神情里,闪过一丝悲伤。十年前,他就该死了。多活了这十年,每一天都是赚来的。即使再活十年,他都只是个被复仇侵蚀了心智的奴隶。有时候他也累得想要放弃,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逃开良心的谴责,要报仇!不能让季家满门含冤九泉!在梦里,他不敢面对父亲流血的眼睛,不敢面对他责怪的眼神。他害怕,怕自己报不了仇,将来到了阴曹地府,季家满门的鬼魂会指着他的脸痛骂。如今中了“将息”,倒真想就这此将息了,下黄泉见到了父亲,也可以解释:不是儿子没有尽力,实在是命薄。偏过头,苦笑,偏偏又死不了!
      “季庄主何出此言?”冷月溶看到了他眼里一瞬间的忧郁,皱眉道,“蝼蚁尚且偷生。况且季庄主年少有为,人中龙凤,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为季庄主的身体担忧,季庄主又怎可说出这样丧气的话?”冷月溶一眼便看出了季千帆内心隐秘的痛苦,即使他在人前总是一张笑脸,什么样的痛苦都掩盖在笑容下面,此刻,却被一个忧伤的眼神显了形。看着他的眼神,她是真的心疼了。被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脆弱,她真的好想将他抱在怀里抚慰,或许这才是他微笑的原因吧?痛苦太大太多,却忘记了怎样哭,怎样皱眉,怎样埋怨。只是一笑,来回敬上天的不公。
      “冷姐姐说得对!”燕飞卿笑得温柔,“季庄主年少有为,连老天都嫉妒,所以才降下这样的灾难来折磨你。殊不知,老天爷对你也喜欢得紧,怎么舍得让你被阎王爷夺了去?”
      一番话说得季千帆展颜笑开了,冷月溶的脸上也有了柔美的笑意。燕飞卿拿出手里的红色锦盒交给丫鬟,笑道:
      “中了‘将息’定会精神恹恹的,整日想睡。我和冷姐姐也没有什么仙丹灵药,托人买了些上好的麝香,冰片,虽解不了毒,却是醒神的佳品。季庄主莫要嫌弃!”
      “怎么会呢?有劳两位姑娘惦记着!”季千帆疲倦地说着,眼皮又开始重了,睡意袭了上来。冷月溶见苏陌不在,问道:
      “姐姐呢,怎么不见?”
      季千帆强打起精神,道:
      “这两天忙着给我配解药,连我都难见她一面。”叹了口气,“真是辛苦她了!”
      “以姐姐的医术,季庄主的毒定能解了!”冷月溶笑道。
      季千帆微微点头,良久,轻道:
      “我相信她!”
      远处传来了打斗声,有剑的啸鸣声和铁枪沉闷的撞击声,还混杂着女子的娇呼声。季千帆侧耳听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对丫鬟道:
      “你家小姐好像跟什么人打起来了,扶我出去看看。”
      “我来吧!”燕飞卿没等丫鬟动手便上前将季千帆扶下地,冷月溶也走上前来,帮忙扶住他,季千帆颔首一笑。两位美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季千帆出了房门,循声走到了东西厢房之间的花园里,只见两个娇美的女子——岳馨和洛家延斗得正酣。
      洛家延执剑,岳馨握枪,你来我往,枪剑齐鸣。岳馨攻势甚猛,岳家枪本就是以力强势猛见长,加上岳馨对武学颇有天赋,甚得岳远山真传,一支铁枪舞得虎虎生威。火红的缨子上下翻飞,跳跃,旋身,挺枪,直刺,身姿甚是健美动人。相反,洛家延却是节节败退。所谓剑走轻灵,此刻的洛家延手里握着剑,只觉得沉沉的,少说也有几十斤重,哪里还轻灵得起来。平日里被父亲逼着练的洛家剑法也是十招忘了七招,这才后悔当时没有好好练剑。更后悔的是把岳家下人送来的饭菜全洒了,饿得她四肢无力,眼冒金星。拼命防御,用剑挡住频频刺来的枪,哪里挡得住?又是一枪,岳馨猛力刺来,洛家延只觉得眼前一花,火红的缨子直取她的咽喉。急忙避让,躲闪不及,一个踉跄,仰面摔倒在地。
      “住手!”季千帆皱眉叫道,这叫什么打法,剑不轻灵,枪也太狠毒了些。岳馨闻身转身,只见是季千帆,立马将手里的枪扔给下人,上前笑道:
      “季庄主!”
      季千帆轻轻摇头,被搀扶着缓缓踱到坐在地上的洛家延面前。洛家延仰头看他,只见她双目红肿,脸色苍白,香汗淋漓,嘴唇也没有颜色。
      “洛小姐,你没事吧?”季千帆柔声道。洛家延一下子又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往下掉,扔了手里的剑,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泪眼汪汪地望着季千帆,道:
      “我…我…”我了几声,却没说出话来。
      “我看你身子虚得很,还是不要跟岳小姐过招了!”季千帆温柔地道。洛家延满心委屈,一个没忍住,一头扑进季千帆怀里,大哭:
      “季庄主,是她逼我的!她欺负我,要我吃馊的饭菜,不吃就要跟她比武!我又打不过她,她还说要杀了我,季庄主救我!”
      季千帆措手不及,身体僵了一下。两位花魁也是愣了许久,面面相觑。岳馨嘟着嘴哼了一声。季千帆回过神来,笑着轻拍洛家延的柔弱的肩,道:
      “没事,别怕,她不会杀了你的!相信我,我保证!”洛家延仍是不停地哭,却不肯离开季千帆的怀抱。季千帆转头对一脸怒容的岳馨道,“岳小姐,你也太调皮了些。”岳馨低了头,噘嘴不说话。季千帆笑了笑道:
      “我刚才看了洛小姐的洛家剑法,很是技痒,躺了这几天,也该松松筋骨。我这孤鸿剑法再不练,怕是要生锈了!”说着推开洛家延和两位花魁,径自走上前,捡起地上的剑,欣喜地笑。冷月溶急道:
      “季庄主,身子还没好!”
      “不碍事!”季千帆边说着,手里的剑已经舞了起来,他实在太想念剑了。抬步,起跃,旋身,刺出——为何身体这样沉重?平时得心应手的剑路此刻却完全力不从心,好像手脚都不是自己的。心口猛的一疼,立刻收剑稳步,身体却已失去了平衡,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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