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无雁影》季念&苏小钗

36、第36章

　　季千帆在众人的欢呼声里飘然落地，还没来得及得意一笑，便看见慕容澈惨白的一张脸，心道不妙。心里一个激灵：糟了，刚才紧要关头为了躲过那一剑，竟情急之下使出了“幻影十六步”的步法，慕容老爷子一对鹰眼，怕是已经看出来了！该死，这可怎么办？季千帆的眉头暗暗纠结，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平静坦然的样子，微微转动眼珠，计上心来。
　　就这么一瞬间，季千帆的脸上又露出了惯常的笑容，面对众人的欢呼，笑得得意。慕容澈脸色凝重，他身后的慕容玄则是一脸惊异，季千帆全当看不见，慕容澈略一咳嗽，沉沉地开口，语声低而中气足：
　　“季盟主‘虎口脱险’一幕，的确叫人叹为观止，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
　　“慕容庄主，何事不明啊？”
　　“是啊，有何不明之事，说出来大家听听！”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季千帆望向慕容澈，微笑道：
　　“慕容庄主尽管说！”
　　“老夫想知道——”慕容澈拉长了一张脸望着季千帆，“慕容家的祖传轻功‘幻影十六步’，季盟主是如何学会的？”
　　“什么，刚才季盟主用的是‘幻影十六步’？”
　　“‘幻影十六步’可是慕容山庄的镇庄之宝，季盟主怎么会用，老爷子您有没有看错啊？”
　　人群中一片惊讶之声，慕容澈冷哼一声：
　　“老夫自信，这点眼力还有。”转向季千帆，“季盟主，请你给老夫一个解释！”
　　季千帆沉着冷静，勾唇一笑，脸上堆满了歉意，对慕容澈道：
　　“晚辈该死，竟敢在老爷子面前班门弄斧，实在可笑！这‘幻影十六步’，我从小就听父亲说过，是一门极厉害的轻功，心中自是仰慕万分。直至与贵庄作了表亲，才有幸亲眼一睹它的风采。那日，慕容白少庄主来雁影山庄做客，我便央求他表演给我看，他先是不肯，后来经不住我软磨硬泡，也就略使了两招，开开晚辈的眼界。我看了之后，实在叹为观止，心想这世上竟有如此玄妙无比的轻功，若我能习得一两招，以后倘若遇到危险，拿出来一用，这世上便没几个人能追得上我。于是，晚辈虽知偷学武功是江湖禁忌，奈何实在心痒难忍，便凭着自己一点小聪明，愣是将慕容白使的那两招的步法记下了，之后天天苦练，总算摸出了点门道。刚才情急之下，便使了出来，当真是救命符一般神奇有用。晚辈当叩谢老爷子救命之恩，也请老爷子降罪，罚我偷学之过！”季千帆说着，双膝已跪了下去，双手抱拳，行谢恩请罪大礼。
　　众人听了这一番话，都作恍然大悟状，又见季千帆以盟主之身，跪地谢恩请罪，此情此行，何其真诚，都面露缓色，表示原谅他。只有慕容澈仍是冷着一张脸，缄口不语。只听慕容玄道：
　　“季兄刚才那一招，看似轻巧，实际却是我‘幻影十六步’中最难学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招，我想我大哥应该不会把这招轻易表演给外人看吧？”
　　季千帆暗惊，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笑道：
　　“慕容白经不起我与陌儿一同蛮缠，一时兴起表演了这招给我们看，他一定是认为以季某的资质是无法学会的，才没有加以小心！”
　　慕容玄默然无语，季千帆暗暗吁了一口气，刚要放下心来，只见慕容澈从包袱里取出一把剑，递到季千帆眼前，道：
　　“老夫还有一事不明，请季盟主一并解释了吧。这把剑又是怎么回事？”
　　“啊，这不是孤鸿剑吗？”
　　“孤鸿剑不是握在季盟主手里吗，怎么会有两把？”
　　“其中一定有真有假！”
　　人群立刻一片沸腾。季千帆大惊，不由得从地上站了起来。白云鸿雁，他雁影山庄季家的图腾，没错，慕容澈的手里拿的正是丢失了的孤鸿剑。季千帆凝眉：原来宣锦将剑盗走，送到了慕容老爷子手上，慕容老爷子拿到剑后，并没有立刻怀疑我，但不巧刚才看到了那招“幻影十六步”才对我起了疑心。这可怎么办？不行，一定不能让大家知道真相，唯今之计，只有死不认账，谁也无法认定我手中这把孤鸿剑就是假的！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把孤鸿剑？”季千帆的脸上布满了惊讶于不信，倒也不完全是装出来的，他震惊地盯着孤鸿剑看了半晌，望向慕容澈道，“这太可笑了，怎么会出现一把一模一样的剑，敢问慕容庄主是从何得来？”
　　“一个神秘的黑衣人送到我手上的，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慕容澈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神秘人是什么人？为何做这等可笑之事？”季千帆的眼里尽是鄙夷之色，“从季某等盟主位之后，孤鸿剑便为天下至尊，难道他造一把假的出来，想以假乱真吗？他究竟有何企图？”
　　“这么说，这把孤鸿剑是假的？”慕容澈盯着季千帆道。
　　“当然是假的！”季千帆笑得笃定，“否则季某手中拿的又是什么呢？”说着，将手里染满鲜血的剑举起，向众人展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频频点头。
　　突然，从正厅外传来一个娇柔却语气冷冽的女声：
　　“季盟主手中拿的，是子离剑！”
　　人群立刻一片哗然，齐刷刷转过头去，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季千帆闻言，脸色猛地一白。只见冷月溶缓缓走进正厅，一身黑色劲装，长发束起，绝美倾城的脸上满是冷峻。一时间正厅内鸦雀无声，巨大的疑惑封住了众人发问的嘴，因为谜团太大太多，已不知从何问起，只等着故事的主角把真相说出来了。季千帆瞬间已回过神来，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倒下的，就在片刻间，他不仅脸色恢复了正常，惯常的微笑又跃上了他的嘴角：
　　“溶儿，外头乱哄哄的，你跑出来做什么，回屋歇息去！”
　　众人看看季千帆的深情，并无半点异常，倒是冷月溶一反常态，眼里满含着痛彻心肺的愤恨。众人心里越发不解，只是沉默地等待真相大白。
　　“季千帆，你不要再装了！诛太原李家，杀上官恪，害岳霖，诬陷慕容白，都是你干的！”冷月溶厉声叫道，眼里似要喷出火来。在场的众人无异于遭电击之后的景象，巨大的惊讶不解之下，反而越发安静，静得简直诡异。听到这里，慕容老爷子有点明白黑衣人将剑送到他手上的原因了。
　　季千帆怎么也想不通，几天前还你浓我浓，对他千依百顺的冷月溶会突然间反水，不给他任何思考和反应的时间，看来没有除掉她真是大错特错。狠狠将心中的不解和怒意压下去，季千帆笑得温文儒雅，柔声问道：
　　“溶儿，你怎么了，生我的气也用不着这样，你不知道你说这种话会害死我吗？”
　　虽然知道他的无情，但一触碰到他的温柔，她还是不可抑制地被吸引。冷月溶神色一黯，两行热泪滚下她的粉颊，一双瞳翦秋水般的美目既哀怨又愤恨地望着季千帆，再开口，语气已缓，完全是怨妇的口吻：
　　“季郎，你每晚点了安魂香，以为我就会一夜睡到天亮，连你离开都不知道吗？我也是久经江湖之人，岂会如此大意？”
　　季千帆暗暗跌足，该死的，竟被她的睡相骗过了！
　　“季郎，我真心对你，不在乎你有妻室，不计较你利用我，我只想伺候在你左右。当我从邺州回来，你对我一改往日冷淡，我只当你真心改过，谁知，你还是骗了我。你与季夫人感情深厚，根本不可能休妻，也不可能娶我进门，你一直在骗我！”冷月溶越说越是气愤，说着说着，脸上的愁容不见了，换上了一脸阴狠，“好，季郎，你无情，别怪我无意，你既不爱我，那就恨我吧，我冷月溶这一生，爱只爱你一人，恨也只恨你一人，一颗心只为你跳动！我太爱你，所以无法容忍得不到你，而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季郎，是你逼我的，你既不爱我，为何要那样看我，为何要对我笑，为何对我温柔，为何要让我爱上你？是你自己害死了自己！不过你放心，你死，我会陪你一起死，那样我就能与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呵呵，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
　　“冷月溶，你疯了！”季千帆再也抑制不住地破口怒骂。在场众人无不震惊，谁也想象不到，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一对神仙眷侣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反目，更加无法想象的是，大仁大义，武林敬仰的盟主季千帆竟是如此心肠歹毒的伪君子。一时间，千百双眼睛盯住季千帆，期待他给出一个答案。
　　“我没有疯，恰恰相反，我从来没有如此清醒，如此真切地看清你！”冷月溶抹干了脸上的泪，冷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敌退之后，便要杀我灭口了吧？可惜你来不及了，想摆脱我，跟苏陌白头偕老，你休想！我把你做的好事说给大家听听，看你这盟主还坐得住坐不住，看看你这风流俊美的季郎，一副好皮囊里包的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冷月溶，你现在闭嘴，还来得及，我可以不计较你吃醋撒泼，信口雌黄！”季千帆冷冷地道。冷月溶顿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笑完之后，脸色一敛，眼中精光一聚，向众人道：
　　“各位，想必大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我现在就揭开这伪君子的面纱，让你们看看他的真面目！”冷月溶背着手上前走了两步，众人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让她走到季千帆面前。她望着季千帆，冷冷一笑，拿过他手里的剑，从胸前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剑身上。顿时，液体在剑身上起了强烈的反应，冒着白烟，发出“滋滋”的响声，似乎在腐蚀剑表面的一层材料。
　　在场众人顿时惊呼出声，难道——
　　季千帆却是不动声色，在冷月溶出现那一刻，他已知事情瞒不住了，早已向五将发了暗令，令他们保护苏陌和业儿经暗道去地下石室暂避，并且调动雁影山庄护院，团团包围正厅，冷月溶想扳倒他，还差那么一点！
　　千百双眼睛盯着季千帆的剑，片刻之后，剑身不再冒烟，而同时，银白色的白云鸿雁图腾也消失了，露出青色的剑身。众人瞠目结舌，答案齐齐呼出：
　　“子离剑！”
　　“果然如此，季千帆，你还有什么话说？”
　　“把你的罪行统统招出来吧，你这卑鄙无耻的伪君子！”
　　众人怒不可遏，纷纷向季千帆叫道。冷月溶冷冷望着他，得意一笑。季千帆见状，非但没有慌，反而笑了，越笑越是大声，越笑越是放肆。
　　“哈哈哈哈，既然各位都爱听季某的风流韵事，那在下不妨说给大家听听！”季千帆一脸的痞笑，望向冷月溶，道，“冷姑娘，本来呢，季某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是完全无所谓的，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即使不娶你做正房，也可以考虑收了你，留着给我捶背洗脚也是不错的。只是，这样会令陌儿伤心，而你，又这么不听话，我可不喜欢！”一番话说得冷月溶又羞又气，满脸通红，恨不能将季千帆千刀万剐。在场众人见季千帆如此羞辱冷月溶，也都暗暗偷笑，虽说季千帆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可是作为一个男人，能做到如此地步，让众多女人痴心销魂，也实在令人羡慕。
　　季千帆别开了目光，望向众人，笑道：
　　“没错，她说的都是真的。子离剑一直在我手中，我造出一把假的，只是为了掀起江湖风浪，让夺剑之人自相残杀，以达到我报仇的目的！”
　　“那你为何诛杀太原李家？”人群中有人问道。
　　“哼！太原李家？”季千帆冷笑一声，“诛他十次也不为过，更何况，我收留了李家遗孤李骏，我已是仁至义尽！李敬这狗贼，身为家父的生死之交，实际上是个觊觎子离剑的恶徒。要不是他向洛天涯进谗，说家父欲以子离剑残害武林，我雁影山庄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此话一出，人群立刻议论纷纷。慕容玄道：
　　“这么说，你根本没有失忆？”
　　“失忆？”季千帆冷哼一声，“我若不假装失忆，洛天涯能让我活到今日？哼，洛老狐狸再狠，终究败在我的手里，哈哈哈！”
　　“洛天涯是中毒而死！”慕容玄道。
　　“没错，他是中毒，可你表妹还没那么大本事，能赶到落剑山庄去下毒而不被老狐狸发现！”季千帆勾唇笑道，“洛天涯的毒是鬼毒子下的！”
　　“你从何得知？”
　　“慕容兄难道没听说过，幽灵剑与鬼毒子私交甚厚吗？”季千帆冷笑着望向慕容玄。
　　“原来你真是幽灵剑！”慕容玄一脸崩溃的表情，“我不巧听到落剑山庄某弟子议论，说你是幽灵剑，我怒斥他胡说八道，还差点打起来，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仁义大侠。我实在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季千帆冷哼一声，对慕容玄道：
　　“如果你满门被灭，至亲惨死眼前，你将如何？我季千帆这辈子，注定忠孝不能两全，我不想做什么大侠，只想做个孝子，我不能让我的骨肉至亲白白惨死！我必须要让我的仇人付出代价！”
　　慕容玄默然。人群中有人说道：
　　“这正是你杀上官恪的原因吧？为了找他当幽灵剑的替身。”
　　“没错！”季千帆得意一笑，“洛老狐狸不知死活，竟然出十万两白银找静水楼的杀手杀我。可是无巧不巧，他请的正好是幽灵剑，让我怎么办，总不至于自裁吧？上官恪也是倒霉，要怪，就怪他拜错了师傅！”
　　众人见他心狠手辣却无半点羞愧，反而理直气壮，更为愤愤。
　　“那岳霖又做了什么，为什么杀他？”
　　“岳霖不是我杀的！”季千帆轻描淡写地说，“是逍遥王宣锦派人杀的！”
　　“原来你与逍遥王早已勾结！”又一人怒道。
　　“没错！”季千帆唇角一勾，“买通鬼毒子给洛天涯下毒，指示手下杀害岳霖，杀害蒹葭楼的燕飞卿与水若泠，都是这位逍遥王爷干的！”
　　“此人现在何处？你说皇帝派此人剿灭江湖人士，原来你们根本是一伙的，想要杀光我们吗？那对面的又是谁的军队？”
　　季千帆笑得更为得意：
　　“你问他在哪里，恐怕对面那穿龙袍的更想知道吧！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当我雁影山庄是他的御花园哪，敢觊觎我季千帆的妻子，我岂能容他？我已送他上路了！”
　　“季千帆，你好狠毒！”慕容玄怒道。季千帆不过一笑。
　　“为什么把岳霖的死栽赃在我大哥身上？”慕容玄道。季千帆冷笑一声，叹气道：
　　“你大哥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太差。什么人不好惹，偏要惹我？他心里爱慕陌儿，我已经不与他计较，奈何他处处与我为敌，想揭穿我，置我于死地。他若不死，那就只有我死！怪只怪他太不会看人，当我季千帆是吃素的！”
　　“你这卑鄙无耻的混蛋！”慕容玄怒骂，抬手就要一掌拍向季千帆。季千帆纹丝不动，嘲讽地笑了笑道：
　　“手下败将，还有脸挑衅！”
　　“你…”慕容玄自尊心极强，一时哑口，放下了手。季千帆气定神闲地将他的罪行说下去：
　　“至于‘幻影十六步’嘛，就是这位冷姑娘潜入贵山庄偷给我的，她的确有做飞贼的潜力，令兄慕容白的白玉扇坠，也是她偷了，放在岳霖手里的。”
　　众人皆怒目而视冷月溶，慕容玄更不多话，抬手给了冷月溶一个耳刮子，冷月溶白皙柔嫩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个红掌印。她羞愤地捂着脸，瞪着季千帆。季千帆挑眉一笑。
　　“如各位所知，冷姑娘帮着季某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所以她认为自己理当得到回报，妄想爬上季夫人的位子。当幻想破灭之后，又来了这招鱼死网破，玉石俱焚，拉季某下马。各位说说，这样的女人，即使貌若天仙，又有谁敢娶？”季千帆一脸痞笑望着冷月溶，极尽羞辱之能事。
　　众人都对她唾弃不已，冷月溶自觉受了奇耻大辱，顾不得滚烫的脸颊，抽出匕首猛向季千帆刺去。季千帆一愣，没想到她竟敢明目张胆地杀他，急忙退后躲避。只见眼前闪过一个娇小的粉衣身影，飞快地挡到季千帆身前，季千帆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便看见冷月溶的匕首刺进了洛家延的心脏，深至末柄。洛家延“啊”地大叫出声，一瞬间直直地向后倒去。季千帆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接住洛家延的身体向后退去。众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冷月溶恨恨地咬着下唇，眼里目光似剑。
　　季千帆退到了墙角，冷冷地望着冷月溶道：
　　“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边说边伸手去转墙上的机括，话音未落，季千帆脚下的地砖便移开了个方形口子，同时，两人的身影便落了下去，消失不见了。地砖重新合上，看不出丝毫破绽。
　　人群一片哗然。
　　“季千帆果然狡猾！”
　　“该死，我们这么多人竟让他跑了！”
　　季千帆将洛家延带到地下通道，抱着她便跑边叫着苏陌。
　　“陌儿，快来救人！”
　　转一转机括，来到一间石室，里面空无一人，雁影山庄地下石室交错复杂，他也不知道苏陌躲在哪一间，正想转动机括出去再找时，只听得洛家延期若游丝地开口：
　　“季大哥，别，别白费力气了…我…我活不成了…”
　　“洛姑娘，你别胡说，陌儿一定能救你，你别多说话，撑住！”季千帆急道。洛家延为他挡剑，他内心震动不已，虽说他杀人如麻，但也并非不分青红皂白。像洛家延，他只是利用而已，并不想伤害她分毫，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洛家延对他的爱慕深到可以为他死。这叫他如何是好？
　　洛家延无力地扯住他的衣襟，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粉色纱衣：
　　“季大哥，你停下，我有几句话，想要对你说！”
　　“好，洛姑娘，你说，我听着！”季千帆停止奔跑，柔声说道。
　　“季大哥…”洛家延的脸上露出了些微羞怯，“叫我延儿，好不好…”
　　“好，延儿，你要说什么，季大哥听着呢！”季千帆皱眉说道。洛家延虚弱地笑了，道：
　　“我知道…十一年前…我爹做了什么，我也…知道…季大哥…不是好人…”季千帆低叹一声，垂头不语。洛家延接着道，“可我相信…季大哥…不会伤害我，你恨我爹…你利用我，可是…你不恨我，对不对？”
　　“是，我不恨你！”季千帆拼命点头，该死的，他做了些什么，竟然让这样柔弱的女子因为自己而受到如此大的伤害！
　　“很多事…当时不相信，直到今天…由不得我不信了…”洛家延的声音哽咽起来，眼角滑下一行清泪，“可是…不管季大哥…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一样…喜欢你…仰慕你…”
　　“延儿，别说了，我不配！”季千帆听得心都揪起来了。重重叹息，他只是要报仇而已，不想拖无辜的人下水，可是事态发展由不得人控制，到如今，他竟成了女人的克星了，与他扯上关系的女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不配…还有谁配呢？”洛家延含泪的双目，竟然笑了出来，苍白的双手颤抖着抚上季千帆的脸颊，“你人才出众…年少有为，放眼天下…谁能…望你项背？你只是…命运不济，被迫…走上复仇之路，你并不想这样的…对吧？你比谁…都向往平静…安逸的生活，是吧？”
　　季千帆无语，眼圈竟红了起来。他一直以为洛家延只是个不知然间疾苦的黄毛丫头，却不知她的心眼如此清澈，竟能看到他内心最深的渴望。
　　“季大哥，我爹…对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他已经死了，我也…快要死了，就当是…我替我爹…给季家偿命，季大哥，不要…再恨了，不要再…折磨自己。血腥、杀戮、一统江湖，都不是你要的。活下去…和姐姐、业儿、闲儿，好好地…生活下去，要幸福，幸福啊…”
　　“延儿…”季千帆将洛家延抱在怀里，痛苦地闭上双眼。
　　“能这样死去，我也…没什么…遗憾了！来世…愿做…季大哥手里的…一柄剑，只愿做…季大哥手里的…一柄剑…”
　　话犹未完，气息已断。
　　“延儿！”季千帆叫道，可是洛家延只是软软地倒在他的臂弯里，再也没有回应了。
　　她纯美秀丽的脸上，却还含着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