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第37章 ...

  •   一、情
      地下的一间石室内,放着几口石棺,其中一口开着,里面躺着一个苍白娇小的女子——已经死去的洛家延。
      季千帆脸色凝重,怔怔地望着她的尸身。苏陌拿着一套天蓝色的衣袍走来,柔声道:
      “先把衣裳换了吧,千帆!”
      季千帆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裳,上上下下染满了血迹,竟看不出原本淡青的颜色,更充斥着一股血腥味。他素来爱干净,喜穿淡色,最是不经染,一时被自己这副尊容惊得愣了一下,不觉苏陌已经在动手替他解衣带了。
      换了干净的衣服,洗掉脸上的血迹,苏陌又重新给他梳好发髻,戴上束发金冠,然后满意一笑:
      “我的千帆又回来了!”
      “陌儿!”季千帆轻唤一声,苏陌笑着抬眼看他,却被他搂进怀里。
      “这衣服,喜欢吗?我昨天才完工的,你知道我针线不怎么行,只有颜色是你最爱的!”苏陌轻道。季千帆叹了口气,道:
      “陌儿,你不怕吗?”
      “怕什么?”苏陌笑得轻松,“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们做的事,从没想过能瞒一辈子,东窗事发是迟早的。横竖有你在,我躲在你翅膀底下就是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倒清静,不用看冷月溶脸色,也不用等到晚上,你就能好好陪我,好得很!”
      季千帆有些哭笑不得,轻揉了揉苏陌头发,柔声道:
      “你这算是安慰我?”
      苏陌搂住他腰身,又往他怀里靠紧了些,笑道:
      “你报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盟主的位子本来不在你的计划之内,丢了也没什么可惜。只是在这过程中,利用了一些人,害了一些不在计划内的人,自然有人找你算账。成大事者,必然付出代价,但能慰藉季家满门英灵,你我还有什么后悔的?”
      “这些事,我一人承担便是了,拖累上你,我于心不安!”季千帆道。
      “这话说得气人!”苏陌微嗔道,“我嫁给你几年了,肚子里又有了你的骨肉,你还不把我当季家人看待吗?季家的仇,就是我的仇,我若袖手旁观,也算是不肖。你没有姐妹,小时候季伯伯总拿我当女儿看待,最是疼我的,我怎么忍心让他含冤九泉?”
      “好了好了,我懂了,陌儿别生气!”季千帆急道。苏陌微笑不语。望了眼洛家延的尸体,季千帆叹道:
      “我真是百密一疏,若当时不躲那支箭,凭你的医术我也死不了,何必用那劳什子轻功?被慕容老爷子一眼看破,弄得一败涂地,洛姑娘为我而死,我真是蠢到家了!”
      苏陌温柔笑道:
      “危险当前,岂有不躲的道理,这是人的本能。更何况,我也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姑父既已得到孤鸿剑,迟早会想明白,也不差这一招轻功。再者,姑父即使不揭穿你,冷月溶会放过你吗?至于洛姑娘,我看她的神情,必是含笑而去,她若活着,也是痛苦地活着,现在这样,对她而言也许是完满了。你就不要再多想了,既来之,则安之,沉着面对吧!”
      季千帆展颜笑道:
      “陌儿,上辈子我们一定是一体的,不知犯了什么错,这辈子才被拆成两个人。若非如此,你怎能这般懂我?”
      苏陌好笑地捶了他一下,道:
      “孩子话!”
      “走吧,看看业儿去!”季千帆说道,苏陌点头,季千帆掌心运力,柔柔推出,石棺的盖子便乖乖地移动,盖上了洛家延如熟睡般的笑脸。
      来到另一间石室,家具一应俱全,装潢堪称豪华。只见不满一周岁的业儿,正兴奋地满床乱爬,还发出“咯咯”的笑声。季千帆一看便乐了,笑着上前抱起儿子,坐在床沿,宠溺地道:
      “我的大少爷,怎么几天没抽空瞧你,又添了满床乱爬的本事?这股子闹腾劲儿,跟你娘真是一个样!”
      毫无疑问,业儿好动的性子是遗传自念儿。细细算来,业儿不足六个月大,又是早产儿,奇怪的是他的生长发育大大超越他的年龄,这恐怕是季千帆的遗传了。
      “他何止会爬而已?”苏陌也坐到床沿,笑道,“他还会走呢!”
      “真的?”季千帆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信,“你别哄我,他还不满周岁呢!”
      苏陌不答,径自从季千帆手里接过业儿,轻轻放在地上,慢慢松开手。季千帆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只见业儿小小的身子摇晃了几下,便站稳了,然后慢慢伸出一只脚,向前移动了一步,再伸另一只脚,就这样蹒跚摇晃地走了起来。季千帆看得呆了,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见苏陌双手击掌三下,对业儿道:
      “业儿,转过身来!”
      真是不可思议,业儿真的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面对两人,满脸兴奋的笑容。苏陌又道:
      “业儿,过来!”
      业儿又蹒跚地移动着粗短的双腿,一步一步往苏陌和季千帆的方向走来。业儿走到苏陌跟前,伸手抱住她双腿,笑得谄媚极了,仿佛邀赏一般。苏陌也不吝啬,在他粉嫩的小脸颊上亲了一下。季千帆只有发呆的份了,这才记起,没有来看儿子已经不是“几天”而已。
      苏陌笑问业儿道:
      “我是谁?”
      “娘——”业儿发出一个单音,奶声奶气地拖老长。季千帆瞠目结舌,只盯着两人说不出话来。苏陌又指季千帆,问业儿:
      “他是谁?”
      业儿“咯咯”笑个不住,转头望向季千帆,季千帆紧张地盯着儿子,心里打起了鼓,手心不由得冒出了汗珠——儿子认得我吗?会叫我吗?真是没出息,面对千军万马都没这么紧张过!苏陌看着他的样子,掩口轻笑。
      “爹——”业儿叫道,扑上去抱住季千帆双腿,同样谄媚地笑。
      季千帆红了眼圈,一把抱起儿子搂在怀里,左右开弓在业儿脸上亲了十来下,业儿边笑边躲。见季千帆一脸不解,苏陌笑道:
      “你的胡根扎着他了,还不轻点儿,要是别的孩子早哭了!”
      季千帆一下明白过来,无限怜爱地将业儿搂进怀里,眼里亮晶晶的。
      “他才多大,又会走路又会说话,难不成我生了个哪吒?”季千帆对苏陌道。苏陌笑着捶了他一下,笑嗔道:
      “什么哪吒?他要不这样就不是你儿子了,你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就长到跟我爹差不多高,你忘了?”一句话说得季千帆只有傻笑的份了。
      “那倒是,我一周岁时满山庄乱跑,动用了全体护院也抓不着我,一岁半已经拿着剑乱舞了,全家拿我没辙,但只要我爹一吼,我就乖乖听话!”季千帆说着,开怀大笑。苏陌亦笑,轻轻靠在他怀里,一家四口拥抱在一起。
      “不知道我们的儿子会是什么样?”苏陌轻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季千帆如今算是真正相信这句话了,“闲儿这孩子,定然貌比潘安,玉树临风,不见得多闹腾,但一定聪明过人,就像你一样!”
      “貌比潘安,玉树临风,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可真不害臊!”苏陌羞他道。季千帆傲然:
      “实话而已!”

      二、势
      又是一间石室,却是书房模样,季千帆坐在案前,手里一杯茶,季木垂手而立。
      “外头情形如何?”季千帆问。
      “回庄主,这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庄里护院不是对手,已被他们制服了,现在是他们掌握主动权,虽有机括,却只有庄主与夫人的掌形才能打开,如今这些人正满庄乱挖,找地道入口呢!”季木答。季千帆嘲讽一笑:
      “让他们挖去!”他就不信他买的上等花岗岩造的地道能被他们挖开!
      “庄主!”季土进来叫道。
      “什么事?”季千帆道。
      “花园的地道入口已被他们找到!”季土道。
      “那又如何,我就不信他们进得来!”季千帆傲然一笑。季土一脸犹豫,季千帆见状,问道,“有话就说,别藏着掖着!”
      “他们断了地道的水源,还商量着,跟皇帝合作,用红衣大炮轰开入口。”季土道。季千帆一惊,没想到这些人比他想象的难对付多了,居然能找到并截断地道的水源。
      “红衣大炮不是被我毁了吗?”季千帆道。
      “皇帝小子又运来一尊,他已知道逍遥王死于庄主之手,不惜一切代价要取庄主性命!”季土答道。季千帆自嘲地笑了笑:
      “倒是我引狼入室了,这群人倒戈相向,实在是个大麻烦!真是小看了他们,这水源一断,我们这群人躲在里面就只有等死的份!”季千帆凝眉想了想,又道,“季土,入夜之后,你立刻带夫人和少爷,自地道出去,后山有个出口,十分隐秘,他们定然找不到。出去之后,不要急着离开京城,我估计这会儿皇帝小子把城门都给封了。就在这天子脚下找间客站住下,好在认识你们的人不多,也不用刻意乔装。不出三天,苏门的人自然会来找你们!”
      “庄主,你是何时通知苏门的?”季土问道。
      “我哪有通知?”季千帆笑道,“猜测而已!”
      “我不走!”门外突然传来苏陌的声音,众人一惊,苏陌扶着季水缓缓走了进来。
      “陌儿!”季千帆立刻上前扶住苏陌。
      “你想支开我,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困难吗?”苏陌怒道。在场的三将见状都识趣地退下了。季千帆搂苏陌在身侧,柔声道:
      “如今水源都断了,你这身子禁不起折腾,听话!”
      “那你跟我一起走!”苏陌道。
      “不行,认识我的人太多,身边又带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妻子,傻子都看出来了!”季千帆道。苏陌急道:
      “你可以易容啊,季金会易容术!”
      “不行!”季千帆断然道,“我必须在这里拖住他们,让他们相信我还在,才不会注意到你,你才容易逃出城去啊!”季千帆边说着,边从苏陌背后伸出两指,趁她不备,往她颈部睡穴点去。谁知一点之下,竟毫无反应,季千帆脑中一个激灵:原来教过她移穴大法!
      “你想点我的穴,强把我送出去!”苏陌真不是一般的聪明,“我早知你会用这招,可是你忘了,这移穴大法是你亲自教给我的!”
      季千帆哭笑不得:
      “可我没有让你用来对付我!”是为了对付宣锦。
      “千帆!”苏陌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不要送我走,我要跟你一起面对一切,就算要死,我也要陪着你!千帆,求你,不要送我走…”她的声音越来越是哽咽,季千帆心里一揪,用力搂住她,轻轻拍她的后背。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顿时石室震动起来。季千帆大惊,下意识地将苏陌护在怀内。苏陌抬眼看他,两人目光相接,异口同声:
      “红衣大炮!”
      “陌儿,你快走,带着业儿快走!”季千帆急道。
      “我不走!”苏陌流泪道。又是一声巨响,石室更加剧烈地震动起来。
      “他们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你趁现在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季千帆皱眉道,只有在苏陌面前,他才会慌,才会着急。
      “千帆,我不能离开你…”苏陌紧紧抱着他,不肯离开。季千帆抬起苏陌精致的小脸,梨花带雨,更是美丽无伦。他倾身吻住了她玫瑰般馨香艳丽的唇,苏陌回应着他,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来。原本甜蜜的吻,怎地变得如此苦涩?
      “陌儿,算我求你,逃出去,替我留下一点血脉,不要让季家绝后,好吗?”季千帆的眼里也噙满了泪水。苏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疼地伸手抚摸他的脸,被他握住用力地吻。
      “陌儿,听我的话,我别无他求,只求上天不要让我绝后。所以,你的身体不仅是你的,我们仅有的这点血脉,你有责任保护好他。为了孩子,为了我,为了季家,快走!”
      竟似诀别了!
      苏陌的泪水如山洪般倾泻下来:
      “千帆,那你怎么办?难道我们真要生离死别了吗?难道我们的缘分真的这么浅?”
      季千帆将她紧紧抱住:
      “放心,只要你安全了,我就有精神跟他们斗了。虽说力量对比悬殊,可我岂是凡夫俗子?他们要取我性命,还早八百年呢!陌儿,你不要犹豫,跟着季土出去,我已经交待过他了。我们只是分开一段时间,不久就会重逢的,我去苏门找你,然后我们退隐江湖,好不好?”
      “真的?你说的都是真的?”苏陌泣不成声地道。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败过?我又何时骗过你?你不相信我了吗?”季千帆故作轻松地笑道。苏陌在他怀里点头: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你一定要来找我,我等你!”
      “一定,一定!”季千帆反复承诺,苏陌这才安心了些。
      “快走吧,对了,把这个带走!”季千帆放开苏陌,转身拿过书桌上的孤鸿剑,交到苏陌手上,“这是我趁乱从慕容老爷子手里抢的,算是物归原主了。孤鸿剑法你从头到尾都记得,替我把它教…”
      苏陌捂住他的嘴,哽咽道:
      “教剑法,你自己教,少推给我!”
      季千帆温柔一笑,道:
      “好,好,我来教,你只把你记住的剑法画成剑谱就行了!”两人深情相拥。
      当下季土护着苏陌与业儿,经密道逃了出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盯着山庄内,苏陌竟毫无障碍地逃了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三、战
      季千帆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面前一副棋局,红衣大炮的威力真是不小,把石室震得地动山摇的,炸开入口,怕也是时间问题罢了。苏陌离开了,季千帆没有了后顾之忧,素日的沉着冷静又回来了。入口炸开,那地下错综复杂,总数大约上千的石室也够他们找两天的。而且石室都是花岗岩所造,机括只有季千帆的心腹才能打开,少不得要一间间炸开。等他们炸也炸了,挖也挖了,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季千帆的时候,苏陌也该安全抵达苏门了。
      季千帆嘲讽一笑:看你们借着大炮,几天能攻进来!要不是被断了水源,我根本不用把陌儿送走,这棋局只有她能解开!
      “季千帆,你个缩头乌龟,躲进龟壳里就万事大吉了?是男人就出来!”
      “季千帆,你这卑鄙小人,快快出来受死!”
      “……”
      入口处传来了阵阵辱骂,越骂越不堪入耳。
      季千帆笑了笑,搁下手里的棋子,气运丹田,朗声回敬道:
      “武林豪杰,江湖侠士,难道就像你们这般以多欺少吗?真叫季某大开了眼界!”
      他内里深厚,虽然隔着无数道石墙,但语音还是清楚地传入众人耳朵里。
      “是他吗?”
      “是季千帆的声音,他还在里面!”众人确认季千帆还在石室内,便更加猛了大炮火力,震乱了季千帆的一局棋。季千帆笑了笑,伸手慢悠悠地将棋子摆回原来的地方。
      他就是要让众人知道,他没有逃,他还在石室里,这样他们才不会留意到苏陌已经逃了。即使知道苏陌不与他在一起,众人也只会抓季千帆这条大鱼。季千帆不逃,守城门的将士恐怕也是能偷懒则偷懒,没有人认真查守了。
      季千帆就这样在石室里,饿了吃干粮,闲了下棋,虽断了水源,可储蓄下来的水也够他喝茶的。有兴致了,跟外面的众人斗上两句嘴,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三天后,季土回来了,禀报道:
      “庄主,夫人与少爷已与苏门的人一同安全离开京城!”
      “好!”季千帆眼前一亮,掷杯站起身来,吩咐五将道,“我等的就是这一天,窝在这可把我憋死了。拿剑来,我们从瀑布的出口杀出去!”
      五将齐声答道:
      “是!”
      武林众侠正窝在地道里炸石室,对于从天而降的季千帆和五将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季千帆和五将从飞流直下的瀑布里钻出来,像六个飞人一般降落,与众士兵斗在一起。
      江湖众侠回过神来,发现上了季千帆的当,全部加入士兵一道围攻六人。一时间雁影山庄里杀声鼎沸,血流成河。六人何其了得,如此力量悬殊的围攻,竟然近不了他们身。
      五将各自挥舞兵器,面朝外,背朝内围成一个圈,将季千帆护在垓心。季千帆双手推掌,沉着运气,将“春风不度”掌法发挥到了极致,掌力击处,石崩人亡。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战场已尸横遍地,而六人却仍气定神闲。
      天渐渐黑了下来,季千帆与五将杀到浑身浴血,以一当百,可是对方何止千百人,一时难以杀退。季千帆手里的剑早已断成两截,恨得他将剑扔在地上,用力踩了几下。
      “该死的,子离剑用惯了,这种什么破剑?”他骂道。
      “季千帆,接着!”忽听得一个柔媚的女声说道,季千帆循声望去,只见子离剑自空中向他抛来,他立刻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冷月溶冷冷地望着他,绝美倾城的脸上面无表情。季千帆脸色复杂。
      “你只能死在我手里!”冷然抛出一句话,冷月溶转身离去,众侠士大骂:
      “冷月溶,你助纣为虐!”
      冷月溶勾唇一笑,对众人道:
      “子离剑,只有季千帆配用!”众人语噎。
      季千帆挑眉一笑,拔剑出鞘,子离剑骄傲地啸鸣一声,他顿时双目流光:没错,只有我配用你!
      旋身起跃,凌空翻滚,仗剑力刺…一时间剑气萧萧,子离剑法一出,所向披靡。士兵们一批接一批地倒在血泊里,季千帆握剑的手不由得颤抖,神剑饮血,他杀红了双眼!
      季千帆狂傲地大笑:
      “哈哈哈,子离一出,谁与争锋?哈哈哈哈——”
      冷月溶远远地望着他,似笑非笑。
      又厮杀半个时辰,夜幕已是满天繁星了。六人边杀敌,边往山上撤退。撤入树林,六人的身影隐在树影丛中,斑斑驳驳,难以看清。一不小心,错杀了自己人。
      正在这时,朝廷骠骑将军下令,鸣金收兵。
      “臭当兵的,你怎么收兵了?”
      “让季千帆跑了怎么办,还不接着追?”
      “……”
      众侠士破口大骂。只听得大将军以一种威严得令人畏惧的语气说道:
      “你们是铁打的,我的兵可要吃饭睡觉!天黑了,姓季的狡猾透顶,躲进了树林子,何况他对那片林子比我们都熟悉,有本事你们把他抓出来!”
      “那你说怎么办?”众人问道。
      “放火烧山!”将军冷冷扔下一句。
      当夜,苏陌在前往苏门的路上,看到北面火光冲天,依稀是雁影山庄的方向。心中惊疑不定,紧紧抱着业儿,握紧孤鸿剑,浑身战栗不已。千帆,千帆,你可千万不要骗我!
      翌日,众人在焦黑一片的山上找到了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从身形上看,是季千帆与五将无疑。
      骠骑将军带着尸体回宫复命,众侠士也都散去,昭告天下,为武林除了一害。只有冷月溶面无表情,若有所思。

      四、思
      皇帝看到季千帆的尸体,便下令撤了城门警卫,同时搜索雁影山庄,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逍遥王宣锦的尸体。最后在地宫的石棺室里,找到两具尸体,一具是洛家延,另一具是宣锦。
      春光明媚,莺啼燕语,仿佛在这一场血腥过后,空气变得格外清新。
      冷月溶倚在城门口,眯起眼睛看着远处走来的一个衣衫褴褛的樵夫。那樵夫花白头发,佝偻驼背,身上背着一捆柴,腰间挂着一口砍柴刀,慢慢地向城门走去。
      一阵暖风吹过,拂起了冷月溶的长发,她勾唇一笑,伸手抓住樵夫的手臂。那樵夫略皱眉,她的长指甲刺痛了他的皮肤。
      “季郎,你如此爱干净,怎肯穿这样的衣服,背这么脏的柴火?你这假发套和人皮面具,也太恶心了些,叫奴家看着都为你可惜了啊!风流倜傥的季郎,怎的这副尊容?”
      “姑娘,你说的是什么?我姓王,不姓季啊!”那樵夫说道,声音苍老又沙哑。
      “呵呵,哈哈——”冷月溶笑了,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却叫人不寒而栗:
      “季郎,你最擅长的就是演戏了,只可惜,奴家不是个好观众,最爱拆掉演员的伪装!你这副尊容,这声音,这身形,换了别人,能认出你来除非是神仙!可是季郎啊,你忘了一点,最重要的一点,你没有藏起来!”
      “什么?”那樵夫不禁问道。
      冷月溶得意地笑了,望向樵夫苍老的脸上,那对异于他年龄身份的晶亮眸子。
      “你常年饮茶,你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茶香味。若不是我也极爱品茶,还真是闻不出来。我在城门口守了几天,等的就是这股味道!”
      “冷月溶,你是狗吗?”季千帆站直身子,恢复了嗓音。
      “我说过,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冷月溶似笑非笑地道。
      “好,你要如何杀我呢?”季千帆冷笑。
      “看看你的手掌!”冷月溶道。季千帆惊疑地伸出手,只见整个手掌开始发黑,大惊之下,瞠目结舌:
      “这是…这是…”
      “‘抱醉眠’,从季夫人房里拿的,滋味不错吧?”冷月溶冷笑道,“我把它藏在指甲里,刚才抓住你的一瞬间,刺破你的皮肤,毒就进入你体内了!季郎,我的下毒能力,比季夫人如何?”
      “冷月溶,你…”季千帆双目喷火,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冷月溶不由分说,将季千帆带到了城外的一间破庙里,除掉他身上的伪装,又用自己给他做的衣裳为他换上。洗净脸,梳好发髻,戴上束发冠。
      季千帆越来越无力,冷月溶心满意足地躺在他怀里,温言细语地在他耳边说着情话。
      “季郎,我爱你,我爱你啊…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再也不会了…”
      翌日,五将在破庙里,发现了季千帆与冷月溶的尸体,两人均是中了“抱醉眠”而死。
      当五将将两人的尸体运回苏门时,苏陌如遭了雷击般,愣在原地,一瞬间手脚冰冷,呼吸骤停。苏允急坏了,立刻给女儿扎针急救,半个时辰之后,苏陌身子才重新转暖,有了呼吸。她睁开眼,终于“啊”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从床上跳下来,冲到停尸房,“啪啪啪”左右开弓,打了冷月溶无数个耳刮子。
      “贱人,贱人!不要碰我的千帆,你这个贱人…”
      打到筋疲力尽之后,扑到季千帆身上,吻上他冰冷的唇:
      “千帆,你还是骗了我,还是骗了我啊…”
      一切都平息了,季千帆死了,苏陌隐居山林,江湖一时间风平浪静,悄无声息。
      多年之后,民间的说书人渐渐地都开始说一个新段子,一时间红遍街头巷尾,妇孺皆知。那是一首七言排律,叫做《季郎吟》:
      “百年剑圣楚天阔,子离一出光芒灼。匆匆烟云百年过,神剑芳踪已流落。
      雁影山庄季家院,桃夭柳饶风姿绰。父严母慈子俊俏,剑影茗香神仙若。
      子离神剑握在手,焉知是福不是祸?一夜山崩地尽裂,群强来把子离夺。
      杀父凌母欺幼子,衣冠禽兽首推洛。亭台楼阁俱化灰,满门尽灭子独活。
      从此云深无雁影,神剑失踪无下落。掘地三尺寻无果,群强野心凉水泼。
      苦命少年季千帆,天高地迥无处躲。流落苏门花香院,寄人篱下真心锁。
      温婉少女美苏陌,一见钟情芳心托。春去秋来女长成,满腔心事难诉说。
      风流季郎人中龙,众道貌比潘安过。凤冠霞帔迎苏陌,公子柔情却爱错。
      重建雁影拔地起,十年养晦恨深裹。群强惊醒南柯梦,风声鹤唳势如火。
      季郎一笑倾群芳,群芳头上青云坐。英俊儒雅城府深,假仁假义天下惑。
      佳人默默守空房,三更梦里泪两行。痴心执着助季郎,唤醒郎心诉衷肠。
      满城烟雨满庭芳,夫妻恩爱意绵长。笑语嫣然赠锦囊,执手翻起万顷浪。
      武林群雄拥季郎,名满江湖日月光。一朝论剑季氏昌,百年落剑黄土葬。
      坐拥天下兴欲狂,当年群芳脑后忘。水能载舟亦覆舟,不能同衾愿同葬。
      倾城花魁心悲怆,女子爱极恨若狂。求而不得害季郎,千军万马势难挡。
      季郎殒命英魂荡,苏陌悲声泣断肠。生前光芒尘土掩,死后声名亦辉煌。
      情切切兮意茫茫,而今思量仍回肠。地邈邈兮天苍苍,不知季郎在何方。”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