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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3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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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来到,雁影山庄的桃林里落英缤纷,溪旁的小巧亭子里,石桌上摆着一副棋局。苏陌将茶杯拿至唇边轻啜一口,放下杯子,拣一颗黑子搁到棋盘上,勾唇一笑:破了!
一阵微风拂过,苏陌的背后多了一个人,她微微一笑,慢悠悠地开口:
“王爷大驾,小女子恭候多时了!”
宣锦呵呵一笑,绕到苏陌面前,在石凳上坐下,道:
“阿苏,你仍是这样,怀了孕的女人还能如此灵敏,实在难得!”
苏陌笑而不答,低头专心品茶。宣锦略敛了笑容,脸上换上了怜惜的神情:
“阿苏,你心里甚苦!”
苏陌放下杯子,敛眸轻笑:
“王爷何出此言?”
宣锦皱眉,紧盯着苏陌,道:
“阿苏,你究竟要撑到何时?本王的这颗心,都要为你操碎了!”
苏陌抬眼望向宣锦,温柔一笑,宣锦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
“难道要我哭哭啼啼,声泪俱下,王爷才满意吗?”苏陌反问道。
“我宁愿你如此!”宣锦望着苏陌,眼里注满了深情。苏陌低头一笑,道:
“只可惜,苏陌就算一无所有,也丢不了这份骄傲!”
“阿苏!”宣锦一时忘了情,伸手握住了苏陌柔弱无骨的手,感到一阵冰凉。苏陌望了望那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只是笑了笑,并未挣脱。宣锦道,“阿苏,你的手很凉,石凳上冷,我扶你进屋里坐吧!”
苏陌颔首笑道:
“劳驾王爷了!”
苏陌手撑石桌,缓缓站起身来,宣锦有力的手臂扶住她的后腰,支持着她身体的重量,苏陌顿时觉得轻松多了。宣锦小心翼翼地扶着苏陌往她的小院走去。
刚进了书房,便看见季千帆坐在床下,嘴角勾着一抹浅笑,眼神里满是嘲讽。两人微微一惊,只见季千帆似笑非笑地开口道:
“好一对神仙眷侣,季某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千帆…”苏陌皱眉,一脸想要解释的表情。季千帆抬手阻止她说下去:
“你不要叫我!我还以为你请我回来干什么,原来是给我看这一幕!”瞪了苏陌一眼,继续说下去,“其实你又何必如此费心?我早知你芳心另许,红杏出墙。更何况移情别恋的对象是这位气宇轩昂,人中龙凤,比我季某不知强过多少倍的逍遥王爷,你只须跟我说一声,我又怎敢与王爷争风?”
宣锦略皱眉,苏陌急道:
“千帆,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你不用解释。”季千帆冷笑道,“如今天下人都在谴责我抛妻弃子,始乱终弃,我都快被口水淹死了,你却在家里与情人幽会,不知如何逍遥自在,这下你也该满意了吧?”
“我满意什么?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苏陌眼眶一红,泫然泪下。宣锦心内一紧,双拳不由得握起,皱眉怒目而视季千帆。季千帆视若无睹,冷冷地望着苏陌道:
“做得出倒怕我说吗?”季千帆冷哼一声,目光落在苏陌隆起的肚子上,道,“你做了些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这肚子里的野种,也不知是姓慕容…”抬眼望着宣锦,“还是姓宣?”
“你…”苏陌一时气绝,昏厥过去。宣锦急忙将她扶住,怒向季千帆吼道:
“季千帆,你够了!”
季千帆嘲讽一笑,道:
“怎么,王爷心疼了?”
“是,我是心疼!”宣锦怒道,“季千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如此说来,偷人妻子的才算男人,被戴绿帽子的就不是男人了?”季千帆冷笑道。宣锦大怒,小心将苏陌放到榻上,吼道:
“季千帆,我今天若不收拾你,我就不是男人!”
“求之不得!”季千帆勾唇一笑,终于上钩了啊!说着率先离开书房,向院子里的空地上走去。
夜幕降临,月上柳梢头,两人更不多话,就在苏陌的院子里比划起拳脚来。季千帆与宣锦也曾过招,知他武功不弱,当下不敢马虎,全神贯注地与宣锦拆了一招又一招。季千帆没有用剑,只赤手相博,未免打了折扣,而宣锦满腔怒火,要在季千帆身上发泄,于是招招狠辣。奈何季千帆乃当今武林盟主,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上百招拆下来,宣锦并未占得任何便宜。想起苏陌身怀六甲,一心一意地爱着季千帆,为了爱他甚至可以容忍其他女人,而季千帆却始乱终弃,还出言羞辱,生生将苏陌气得晕了过去,宣锦便又痛又气,怒不可遏,当下一招“分筋错骨手”狠狠向季千帆左肩攻去。季千帆微微一笑,双掌摆动,施起了“春风不度”。宣锦的攻势很猛,但一落到季千帆的掌圈里,力道便被化解开来,变得绵软无力。宣锦一惊:好一个以柔克刚!强要抽回手来,却被缠在掌圈里。宣锦一急,足尖点地旋身而起,既快且猛地旋转着身体,终于脱出了掌圈的范围,向后跃出几丈,飘然落地。季千帆赞许地笑:好身法!
宣锦几乎在落地的一瞬间又立刻飞身向季千帆攻来,季千帆更不答话,硬是将一套“春风不度”从头练到尾,大饱了宣锦眼福。转眼之间两人已对拆了不下三百招,但仍然不分胜负。宣锦急于求胜,心中早已不耐;季千帆倒是不急,气定神闲地陪他过招。
宣锦见掌上功夫赢不了他,便想与他斗斗轻功,趁季千帆不备,身体向后一仰,几个漂亮的旋身飞上了半空。季千帆勾唇一笑:玩轻功,我就陪你玩。当下点地跃起,几个空中跨步追了上去。天已全然黑下来,夜空如泼了墨般黑得浓稠,一轮残月挂在树梢,更添凉意。早有五将点燃了火把,照得庭院如同白昼。两个人影在火光里追逐着,白色的衣袍飘动,随着身形越来越快,发出“呼呼”的声音。只听得宣锦冷笑两声,道:
“幻影十六步?那不过是你偷来的!”
“那又如何?”季千帆答道。
宣锦不再多言,施展出自己精湛的轻功,在黑暗的舞台上演出了一场绝世好戏。青云出岫、鲤鱼跃龙门、直冲霄汉、浊浪排空…宣锦像一只飞鸟般将天空当成了自己遨游的乐园,着实把季千帆看得眼花缭乱。好你个宣锦,轻功不在“无影神将”之下呀!连幻影十六步也只能算儿戏。宣锦暗暗自得:名满江湖的季千帆也不过如此!
一炷香之后,宣锦总算表演完了全套绝世轻功,轻轻地落到地上。怎么回事,额头上居然出汗了,还有些喘,难道是与季千帆过招消耗了大量体力的缘故吗?平日练功练上好几个时辰都脸不红气不喘的。宣锦心下生疑,季千帆却是微微一笑。
“季千帆,轻功你远在本王之下,还不认输?”
季千帆呵呵笑道:
“是,王爷的轻功的确出神入化,匪夷所思,季某佩服。不过,王爷的手上功夫可真不怎么样啊!”
宣锦高傲地笑了笑,道:
“好,论掌法与身法,你我各有所长,而今就算打了个平手!”
“我想王爷一定不会满足于‘平手’这个结果的。”季千帆道。
“没错,下面,我们就比兵器!”宣锦道。季千帆笑道:
“好!”双手击掌三下,道,“拿兵器来!”立刻有季水、季火两人将兵器架抬了上来,季木将子离剑送到季千帆手上。宣锦冷笑道:
“连剑也不是你的!”
季千帆笑了笑,将手中的子离剑递给季木,又从兵器架上随手抽了一把普通的剑。
“这还差不多!”宣锦道。季千帆道:
“王爷请选兵器。”
宣锦走到兵器架前,也抽了一把剑,把剑出鞘,对季千帆道:
“都说子离剑法变幻无穷,神鬼难测,天下俯首,本王今日,倒要领教一二!”
季千帆冷哼一声,说了个“请”字,瞬间两条人影便斗在一起。只听得“啸啸”的剑鸣声和“铿铿锵锵”的撞击声,两人的身形却甚是难辨。半炷香不到,两人已斗了上百招。忽然,宣锦旋身飞至半空,长剑如虹,划了一个美丽的弧度直直向季千帆的心脏刺去。季千帆大惊,叫道:
“鸿雁传书!”
没错,宣锦的这招正是孤鸿剑法中的“鸿雁传书”一招。季千帆旋身向后飞去,手上迅速舞动剑花护住胸前,只听得“锵锵”几声,宣锦的剑势已被化解。两人落地,季千帆道:
“偷学我孤鸿剑法,你也不光彩!”
宣锦痞笑:
“只准你偷,就不准我偷吗?”
“少废话,看剑!”季千帆话音未落,已是一招“俯首称臣”向宣锦袭来。这子离剑法中的一招着实厉害,否则剑圣楚天阔也不会给它起这样一个霸气的名字。宣锦举剑一挡,“锵”地一声巨响,手中的剑竟被生生削断,震得他虎口深疼。眼看季千帆剑势未收,直想自己面门攻来,当下来不及多想,宣锦立刻向后一仰,四肢撑地,避过他的剑锋。季千帆收剑,宣锦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喘了两口气,扔了手里的残剑,一抹痞笑又挂上了嘴角:
“季盟主果然名不虚传,这招差点把本王的性命给取了!”
季千帆冷冷一笑:
“今夜取你性命,还来得及!”
宣锦仰天一笑,道:
“季千帆,你不要过于自负!”
“这句话,该对你自己说!”季千帆微微笑道。宣锦嘲讽一笑,更不答话,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杆长枪,“唰唰唰唰”舞得虎虎生威。季千帆一惊,没想到宣锦竟是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仗剑攻上,两条人影又斗在一起。三十招拆下来,季千帆冷笑一声,道:
“岳家枪法!王爷,你可比季某更会做贼啊!”
“少废话,赢得了你就是好功夫!”宣锦气喘吁吁地道。季千帆得意一笑,道:
“王爷,你累了吧?”
宣锦凝眉,他的确越来越体力不支,心下生疑,又不肯认输。当下鼓足了力气,枪法更添猛烈。季千帆避重就轻,并不正面迎击,空耗宣锦体力。五十招已过,还是不分胜负,当下宣锦一招“青龙穿云”,挺枪直取季千帆咽喉,这正是岳家枪法中最为厉害的一招。季千帆凝神屏息,不敢稍有懈怠,待宣锦的枪头离自己的咽喉只剩一寸之际,迅速旋身避过,转到宣锦身侧,举剑反手,像对付洛天涯一样,以剑柄撞向他肋下肝经章门穴。宣锦猛地肋下一麻,继而浑身都酸软下来,手一松,长枪重重地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宣锦大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更是喘息不已。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武林大会上那一幕,“这招是你用来对付洛天涯的,他当时中了慢性毒药,肝经大虚,所以被点了章门穴便浑身瘫软无力!”
季千帆冷笑道:
“你记性不错啊!”
“为什么我也像他一样,被点章门穴便浑身无力?”宣锦紧盯着季千帆道。
“你说呢?”季千帆学他一般痞笑。宣锦满脸惊疑,圆睁了双眼,愣愣地问道:
“难道…难道…我也中了毒?”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一抬头,只见火光里,苏陌站在不远处,红光映得她眉目如画。
“阿苏?阿苏!”宣锦对着苏陌叫道。苏陌面无表情,冷冷地道:
“锦王爷,你的确中了毒,是我下的毒,叫做‘抱醉眠’。”
“不,不可能,不会的,阿苏,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对我?”宣锦捂着肋下,脸色煞白,气若游丝地问道。苏陌道:
“苏陌此生只爱季千帆一人,谁要伤害他,便是我的敌人,无论是谁,都是我的敌人。就连慕容白也不例外,何况于你?”
“哈哈哈!”宣锦绝望地大笑,“阿苏,你好狠的心!”
“没错!”苏陌仍是冷冷地道,“苏陌本就是一个冷酷的人,这颗心除了对千帆,对谁都没有温度。锦王爷,只怪你爱错了人,恨错了人,才枉送了性命,苏陌亦无能为力。”
“爱错了人?”宣锦笑着玩味道,“不,我没有爱错,我没有!我错只错在,没有在季千帆之前遇到你,否则,此生此世,阿苏你休想逃出本王手掌心!”人之将死,宣锦仍不改一身霸气,对苏陌的一腔深情,更是不改。
季千帆微微一笑,望向苏陌。苏陌轻叹一声,微笑道:
“苏陌今生,如若不能与季千帆在一起,生有何乐?”说着,夫妻俩相视一笑。
“哈哈哈哈——”宣锦仰天长笑,“好一对恩爱夫妻啊!好一对神仙眷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宣锦的笑声直冲霄汉,“想我宣锦逍遥一生,竟落得如此可悲下场,哈哈哈——哈哈哈哈——”宣锦笑着笑着,眼里流下了两行清泪,哀哀地望向苏陌,“阿苏,我还有多久好活?”
“半炷香!”苏陌道。宣锦含泪笑道:
“阿苏,谢谢你送我上路,死在你手里,我一点都不怨!”
苏陌低头不语。宣锦又望向季千帆,笑道:
“我知道你此刻很想一剑捅死我,可是季千帆,你还不配!本王要死,也只能死在阿苏手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阿苏,我要走了,谢谢你送我上路,阿苏,我爱你…”话音未落,宣锦已仰面躺倒在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半炷香之后,气绝而亡。季千帆走到宣锦尸前,从怀里掏出那块盘龙旋凤的玉佩,塞进宣锦胸前,道:
“物归原主。”
“千帆!”苏陌偎进季千帆怀里,重重地闭上眼。季千帆搂紧了苏陌,轻拍她的后背道:
“陌儿,刚才委屈你了。”
原来夫妻俩是故意演戏,引宣锦发怒,与季千帆过招,如此大费体力之后,加快了毒发速度。季千帆感觉苏陌身子重得很,便想拦腰将她支撑住,苏陌顿时脑中一个激灵,挣开了他的怀抱。
“别!”苏陌说着,将外袍脱了下来,扔在地上,
“腰带上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