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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   晚上,季千帆在苏陌的卧室安寝。苏陌同往常一样,解开季千帆伤口上的绷带,替他换药。季千帆坐在床沿,很配合地伸着手臂。抬眼望向苏陌的脸,苏陌前俯着身子,玉佩从衣服里跑了出来,他一眼便看见了——盘龙旋凤。宣锦,你也太不把我季千帆放在眼里!虽这样想,脸上却并未动容,略敛了笑容,眼神一凛。苏陌自然看到他的目光留在自己胸前的玉佩上,低了头。季千帆勾唇,右手拿起玉佩轻抚了几下,道:
      “是块好玉!”
      “千帆?”苏陌诧异。季千帆温和一笑,手指移到系玉佩的丝线上,细细地看了良久,眉头微蹙。看似平常的丝线却并非凡物,普通的刀剪动不了它分毫,要说它的克星,也就只有它了。季千帆转头对丫鬟道:
      “把我的剑拿来。”
      丫鬟立刻将季千帆的孤鸿剑交到他手中。
      “我自己来吧。”苏陌道,“你的手受伤了。”
      季千帆微微一笑,道:
      “别小看了这线,你奈它不得!”
      “不是有这吹毛立断的孤鸿剑吗?”苏陌望着他手里的子离神剑说道。
      季千帆不答,举起神剑,握住剑身,右臂猛地一振,剑锋出鞘一尺,啸鸣一声掠过苏陌胸前,苏陌怔住。那丝线应声而断,玉佩落下,落在季千帆的身上。收剑入鞘,他胸口竟猛地一窒,不由得皱眉,脸色一白。苏陌急道:
      “怎么,你用了内力?”
      季千帆把剑递给丫鬟,抚胸笑道:
      “我不是说了,你奈它不得吗?”
      “你内力还没有恢复,怎么能随便运功呢?”苏陌的眉心攒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季千帆不答反问:
      “没弄伤你吧,给我看看。”伸手搂住苏陌的纤腰,将她拉至身前,仔细端详她如天鹅般洁白柔嫩的脖颈。他的力道还是很有分寸的,能把细细的丝线割断,却分毫没有伤到她。轻轻一笑,满怀柔情地在她的锁骨上亲吻了一下。苏陌一惊,立刻缩了脖子,低下头,脸上满是红晕,丫鬟很有眼见地关门退下了。
      季千帆捡起那玉佩。细细地摩挲了几下,收入怀中,望向苏陌,笑道:
      “这玉佩我喜欢得很,给我收着吧!”
      苏陌点头微笑不语,低头继续给他包扎伤口。
      “陌儿,明日我教给你移穴大法。”季千帆缓缓地道,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苏陌望了他一眼,他脸上一派淡然,略顿了顿,仍是点头。
      宽衣就寝,季千帆搂紧了苏陌,一夜无语。
      宣锦,这可你先招我的,我几次三番容忍,终究你还是自寻死路!
      季千帆受伤后,冷月溶也是心急如焚,无奈诸事缠身,腾不出时间去看望他。那日,她终于忙里偷闲,造访了雁影山庄。苏陌请冷月溶在客厅里坐定,并差了下人去书房请季千帆。让座奉茶已毕,姐妹俩自是聊了许多私房话。苏陌颔首,少顷抬起眼帘,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燕姑娘呢?怎么不随你一起来?”
      冷月溶不疑有他,答道:
      “她这几日身上不大好,没精神。”
      “怎么个不好?”苏陌皱眉,故作关切地问道,“请大夫看了没有?要不,我跟你走一趟,去瞧瞧她吧?”
      冷月溶略一勾唇,道:
      “姐姐别急,她不过是整日恹恹的,倒也觉不出哪里不舒服。大夫自然是请过的,把了脉看了舌苔,又细细地问了半天,终是没看出什么异样,大概只是劳心伤神罢了。大夫开了几副补气醒神的药,嘱咐休息几日便好了。”
      “如此?这我就放心了。”苏陌温和地笑道。心下却暗自欢喜,那日在赠给众女的莲花瓣里,只有燕飞卿的不一样。她将花瓣泡在龙涎水里七个时辰,又焚起龙涎香将其熏干,然后置于一个作了记号的香囊里,亲手交给燕飞卿。其他人的花瓣却是浸在解药里,再以阳光晒干的。这样,即使别人不小心焚起了龙涎香,也不至于中毒。做这一切,自然是用帕子捂着鼻子的,事后又服了解药,是以无恙。燕飞卿喜爱这香囊的香味,终日将它带在身上,无声无息中已中奇毒。
      这时,丫环推着轮椅进了客厅,季千帆笑道:
      “冷姑娘来了,季某怠慢了!”
      冷月溶与苏陌立刻起身迎接。
      “不不,季庄主有伤在身,理当好生养着,奴家打扰了。”冷月溶忙道。她凝望季千帆:消瘦的双颊,苍白的脸色,还有身下坐着的轮椅,竟凄然一瞬,有股落泪的冲动。她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竟然会为他这样牵动情思,他痛,她便一样痛,恨不能代替他痛。立刻换了话题,掩饰情绪,“这椅子倒是别出心裁,把四只脚换成了四个轮子,实在聪明至极,不知是哪里买来?”
      苏陌呵呵一笑,道:
      “哪里是买的?岳家派人送来的,难为他们想得周到了。”
      “是岳小姐想得周到才是。”冷月溶敛眸,冷冷地道。苏陌与季千帆均含笑不语。冷月溶换了话题道,“最近江湖上热闹得紧,我们蒹葭楼也是花样百出,这不,花魁大会又要举行了,我是闹乏了,不想争这彩头。做花魁也没什么好的,平添了许多烦恼。”
      “冷姑娘这样的人品,不当花魁岂不是埋没了?”季千帆笑道。
      “是啊,妹妹艳冠群芳,不想争,只怕也会飞到你头上来。”苏陌轻笑道。冷月溶望着季千帆,独自摇头。季郎,你可知我想要什么?花魁于我而言不过是个游戏,高兴了赢上一把,不高兴便丢在一旁。而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我的爱,想要得到回应。看着季千帆一派笑容的脸,她垂了头微微叹息。
      “说笑罢了,红颜易老,再过几年,我怕是要从蒹葭楼除名了,到时候还不知往何处安身!”冷月溶越说越是凄凉,径自红了眼眶。苏陌上前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妹妹放心,雁影山庄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冷月溶略收了愁绪,微微一笑。季千帆略勾唇,想了想,换了话题道:
      “蒹葭楼的花魁大会,想必人们趋之若鹜,这会儿该从各地陆续赶来京城了吧?”
      “正是呢,全国各地的人都有,南腔北调的,甚是热闹。”冷月溶道。两人皆笑,顿了顿,冷月溶又道,“对了,还有慕容山庄的慕容白公子,最近也是频频光顾。”
      “哦?”季千帆的眉头不自觉地一敛,苏陌倒不在意,问道:
      “是么?他来找那位姑娘?”
      “像他那样的翩翩公子,自然与才女水若泠十分契合,两人谈诗论画,舞文弄墨,真是羡煞旁人。”冷月溶道。她是真心羡慕,心里总是渴望自己与季千帆也能这般亲密。本是无心一说,季千帆却格外留意。他知道慕容白是个痴儿,对苏陌断断不会轻易忘情,如今却与青楼女子过从甚密,他才不信是舞文弄墨去了。要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青楼,那是蒹葭楼。之后的话语,季千帆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直到冷月溶要走,他才回过神来,自是非常有礼地送走了她,然后又陷入沉思。
      慕容白这个人,眼神里藏不住事,爱也好,恨也好,总是让人一眼看得出来。也正是如此,季千帆料定他对自己是个威胁,只凭那句“为虎作伥”便足够了。如果还需要别的,那就是慕容白看季千帆的眼神里,时时地流露出怀疑,欲求看穿的意味。这一切,不会逃过季千帆的眼睛。而最近慕容白的表现,更引起了季千帆的重视。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身怀绝技,这在蒹葭楼是一条真理。燕飞卿是如此,冷月溶是如此,那水若泠自然也是如此。慕容白接近水若泠,他究竟想知道什么?
      季千帆以飞鸽传书求助于冷月溶,她自是十分乐意。与燕飞卿不同,冷月溶帮助季千帆从不过问任何原由,也从不提任何条件。也许她的内心与苏陌一样,爱一个人,但凡他想要的,我便帮他达成。但凡我想要的,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达成。
      冷月溶是何等人物,轻轻勾两下手指,想知道的事便自动飞进她耳朵里来。于是季千帆便知道,慕容白是在调查季家的老底,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满门被灭之事。雁影山庄季家,在十年前因子离剑而满门被杀,这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秘密。而其中真正的是非曲直,却鲜有人知。众人都道,季恺得到了子离剑,意欲称霸武林,为害江湖,于是以落剑山庄为首的白道之众,群起而攻之。雁影山庄一夜之间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而随之一起消失的,是武林人士趋之若鹜的子离剑和子离剑谱。在一片失望声里,这一切归于尘土。殊不知,这些所谓白道,也不过是抢夺子离剑的贪婪之徒。季恺之死以及雁影山庄之覆灭,正应了那一句: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十年后,季千帆重建雁影山庄,并声称失忆,决口不提子离剑之事,仿佛子离剑与季家,从没有过任何关系。他以谦虚谨慎的态度,游刃有余的手段,飘逸儒雅的风度,博得了各大门派的欣赏,甚至与武林盟主洛天涯兄弟相称。人们虽不十分相信他失忆的说法,但至少,赞赏他识得时务,不像他的父亲季恺,只会以卵击石。能够一笑泯恩仇,未尝不是大侠胸襟。
      而实际上,季千帆十年来一直策划着报仇之事,没有一刻忘记过,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为报仇而生的。面对的敌人是如此强大,要报仇,如何下手?只能韬光养晦,忍辱负重,赔着一张笑脸,对着自己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仇人,谈笑风生。他做得到,也必须做到。但他不能容忍,有人要破坏他的复仇大计,要戳穿他微笑的假面具,随之而来的是要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此人必须除掉,即便他不是他的仇人,即便他原先不在他的复仇计划里,即便他并不想滥杀无辜。复仇,与爱情一样,容不得一点瑕疵。
      慕容白却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着这样危险的事。他对季千帆心存芥蒂,自然是因苏陌而起,而此后的种种蛛丝马迹,更是令他生疑。于是他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开始调查季千帆。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浑然不知危险为何物,难道他以为江湖,只是他慕容山庄的后花园,而季千帆,只是他的表妹夫吗?应该说他聪明,还是笨呢?他太不了解季千帆,也太低估了季千帆。或者说,他是轻易相信了他的笑容。笑容,有时候是一种最最危险的信号。
      季千帆坐在轮椅上,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他总是这样游刃有余,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撕下一张纸条,工工整整地写上一行字,然后小心地卷起,放进鸽子脚上绑着的金属筒里。轻轻抚摸了几下白鸽柔滑细软的羽毛,微微一笑,打开窗户,张开手掌,鸽子扑楞着翅膀飞走了。他目视着它消失在云端。
      “我要知道‘幻影十六步’的秘密。”纸条上这样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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