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无雁影》季念&苏小钗

17、第17章

　　季千帆回到庄时天已微亮，皱着眉头，洗去一身的脂粉味。
　　苏陌自然是知道这一夜他做什么去了，可是知道和感觉到还是有距离的。不让她闻到他身上属于别的女人的味道，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那样纤尘不染、云淡风轻的一个人，竟会为他这样一人驻足，他荣幸，自得，也惶恐。
　　他太了解自己，自己根本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心里背负的黑暗永远存在。这样的他，哪怕爱她，对她也是一种伤害。如果真是为她好，他就应该说服自己放开她，自己给不了的一心一意，应该让能给的人给她。
　　可是他放不开了！他们已经纠缠了十年，十年怨，十年欢，两人骨血纠缠，已经不是说放就能放的了。更何况，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自私——他痛苦了那么久了，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苏陌，一个能给他一线光明的人，即使要下地狱，他也无法放开她的手了！
　　苏陌照例在等他，一夜未眠。
　　看她疲惫的面容，季千帆心里一阵抽痛，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她身边坐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苏陌扭头，微微一笑：“回来了，收获如何？”
　　季千帆呵呵一笑：“问清楚了，是洛天涯。”
　　“他？”苏陌皱眉，“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
　　季千帆点头：“可能他还对当年灭我季家的事心存芥蒂，当年若不是岳父大人相保，恐怕他早就对我斩草除根了，如今这节骨眼上，他想杀了我以绝后患，也不是不可能。”
　　苏陌蹙眉：“也就是说，你必须得舍弃幽灵剑这一身份了？”
　　季千帆耸肩：“也只能如此了。”
　　苏陌呵呵一笑：“洛天涯为了杀你还真是下了血本，竟请动了幽灵剑，他若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想必十分懊恼这笔买卖。”
　　季千帆嘿笑一声：“洛天涯这只老狐狸精明是精明，可他毕竟是老了，而且手下还养了一堆废物。”
　　“哦？”苏陌挑眉，“想必你已经有应对之策了？”
　　季千帆不答反问：“还记得上官恪吗？”
　　“洛天涯的大弟子？”苏陌眼睛一亮，“难道你打算……”
　　“不错。”季千帆含笑点头，“上官恪虽然名为洛天涯的大弟子，不过他是三年前才突然出现的，入门虽晚，却因武功能力都在其余弟子之上而被洛天涯破格提拔为大弟子。他本是一般商人之子，学武倒颇有天赋，为了追求洛家小姐而甘心留下来。况且，他的身形跟我也差不多。”
　　苏陌连连点头：“而且名不经传的上官恪和名满天下的幽灵剑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真正了解其底细的人几乎没有。”
　　季千帆赞许点头：“到时候只要想个法子引他来即可。”
　　苏陌微微一笑：“这个我有办法。”
　　“嗯？”
　　苏陌一摊手：“不是说他喜欢洛家延么？我们把她请来，还怕上官恪不乖乖跟来？”
　　季千帆一愣，继而摇头微笑：“受教！”
　　苏陌突然想到什么，凝眉问道：“你昨晚见的人是冷月溶还是燕飞卿？”
　　“燕飞卿，怎么？”
　　苏陌叹口气：“这人，留不得了。”
　　季千帆沉默，缓缓点头：“的确留不得。”
　　她知道洛天涯买兄杀季千帆，虽说这个消息她就算知道了也无关紧要，但她若是顺藤摸瓜下去，难保不会出什么差池，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一点纰漏都不能出的。
　　苏陌捏捏他的手：“你放心布置你的事去，燕飞卿我来解决。”
　　季千帆凝神看她，末了叹气：“难为你了。”
　　苏陌抿唇一笑：“夫妻之间，说这种话做什么？”顿了顿，又说，“不如这样，前年种下的那一池莲花就快开了，索性以我的名义，把这些女眷都请来，开个赏花会吧。”
　　季千帆诧异：“还没到盛夏，这莲花这么早就要开了么？”
　　苏陌眨眨眼：“你忘了么？那是你从南夷之地移来的花种，可是有些特殊用途的呢。”
　　季千帆了然。
　　苏陌对花草药物总是非常执著，这莲花是他前年去南夷做生意，当地人送的一包花籽，回来给了苏陌，没想到她竟试种成功了。说起来，这莲花除了花期长了点，但看表面还真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只不过它的花香却有着提神醒脑的作用，而苏陌的发现则更加有意思——莲花香若是与龙涎香混合在一起，则是一种慢性毒药，最快一个月，最迟半年，一定毒发身亡，而中毒那段时间人不过呈虚弱之症，感冒发烧一类，很难查出病因。
　　她只要找个机会不着痕迹地将莲花送给她就好了，世人皆知，金燕子燕飞卿独爱龙涎香。
　　苏陌微微一笑。这貌似淡雅的莲花却偏偏杀人于无形，实在和她很像。

　　莲花一开，赏花会很快办了起来。
　　燕飞卿、冷月溶自是座上宾，苏陌出面相邀，洛家延和岳馨也欣然赴会，唯一的生面孔，就是慕容家的千金，慕容白的妹妹，刚刚及笄的慕容颜了。
　　上官恪果然护送洛家延来了，季千帆向苏陌使了个眼色，苏陌微一点头，携了洛家延的手往后院湖边走去，而季千帆也趁机把上官恪引到前庭。
　　苏陌命人在湖上放了条画舫，里面摆了各类水果吃食，一边游湖，一边欣赏湖面风光，惬意地紧。
　　燕飞卿神情慵懒，倚在船头：“季夫人，您这莲花开的真艳丽，你是用什么方法让它开的这么早的呀？”
　　苏陌淡淡一笑：“我哪有什么本事让花早开，这不过是品种奇特了点，是我家官人从南夷之地带回来的花种。”
　　“姐姐，我闻这花香心旷神怡，灵台清明，莫不是有什么药用？”冷月溶看着苏陌，温言。
　　“妹妹当真玲珑心肝。”苏陌微微一笑，“不错，花香确实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不过这花的妙处可不止这点，若是将这花瓣捣碎，混合了蜂蜜、蛋清，涂抹于脸上，可是有美容养颜的效用呢。”
　　“表姐，真的这么好吗？”慕容颜好奇地扯着苏陌衣袖。虽说慕容颜已经及笄了，但毕竟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娃，天真的紧，不过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就算还是个小女孩也不例外。
　　“当然了，颜儿不相信表姐吗？”苏陌低头柔声问。
　　慕容颜摇摇头：“那我们试一下吧！”小脸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苏陌失笑，看向众人：“各位姐妹，你们看……”
　　岳馨爽朗一笑：“季夫人，我也挺有兴趣的，不然我们就试一试吧。”
　　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苏陌呵呵一笑：“既然这样，那我们先靠岸吧。”
　　一行人移师到湖边的亭子，苏陌吩咐下人准备材料工具，大家兴致勃勃地动手了。
　　“季夫人，你真厉害，脸上果然滑嫩好多。”洗干净脸，洛家延摸着自己的脸赞叹。
　　“若是喜欢，我这儿还晒了一些花干，洛姑娘可以带回家慢慢研究。”苏陌站直了身，轻浅一笑。
　　“那就多些季夫人了。”
　　“表姐，我也要！”慕容颜小手举的高高的。
　　“少不了你的。”苏陌替她将脸擦干净，顺手捏了一把，慕容颜抗议地嘟嘴。
　　苏陌吩咐丫鬟拿来六、七个小锦囊，里面放满了晒干的花瓣，整个锦囊花香袭人。
　　“不介意的话，大家都带一个回去吧，就算当熏香也是不错的。”
　　燕飞卿等人拿了小锦囊，道谢：“那就多谢季夫人了。”
　　苏陌点头一笑。

　　“啊——”
　　一声尖叫从前院传来，是念儿的声音。苏陌神色一敛，匆忙向大家告罪，朝前院奔去。
　　刚到前院，只见念儿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神色痛苦。苏陌急忙扶她：“念儿，出什么事了？”
　　“小姐！”念儿看到苏陌，恢复了些神志，手指着屋里，“有人，有人要杀季少爷！”
　　“什么？”
　　跟在苏陌后面过来的众女听到这句话，直接破门而入。
　　屋里季千帆单手撑在桌面，脸色青白，嘴角尤带血丝，右腿和左臂上两道伤口正不停流血，伤口深可见骨。地上还躺着一个青衣男子，面色发黑，显然是中毒而亡。
　　苏陌赶紧扶住季千帆：“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么重？”
　　“我没事。”季千帆勉力一笑，不料又吐出一口血。
　　“快躺下！”燕飞卿等人疾步上前，帮忙让季千帆躺好，苏陌急忙帮他包扎伤口。
　　洛家延本是要去看看季千帆伤势的，绕过地上尸体时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就这一眼，让她惊呼一声：“大师兄？！”
　　“什么？”众人看过去，果然，躺在地上的不就是上官恪么。
　　“季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家延跪在上官恪尸首边，泪落不停。
　　季千帆强忍身上痛楚，开口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聊得好好的，他突然向我下杀手，若不是陌儿研制的毒药恰好在身边，这次死的人可能就是我了。”
　　苏陌皱眉：“你伤得很重，先别说话，我看这伤口很奇怪，他使得什么兵器？”
　　冷月溶蹲下来，看着上官恪手里的短刃，沉声：“是幽灵剑！”
　　“上官恪竟是幽灵剑！”岳馨失口叫道。
　　“不会的！大师兄不会是幽灵剑的，他不会杀季大哥！”洛家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已经没有人理会这一点了，大家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