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无雁影》季念&苏小钗

16、第16章

　　江湖上风云突变，势如水火，各大门派纷纷绷紧了神经，盯紧了落剑山庄和子离剑。而此时，季千帆却悠哉游哉地待在雁影山庄，陪老婆孩子。此举不要说外人看不懂，就是季千帆的手下也都云里雾里的，唯有苏陌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一副胸有成竹冷眼旁观的样子。
　　月亮西沉，黎明前的天空，总是出奇地黑暗。浮云楼的密室里四角点着长明灯，隐约可见两个人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的那个一袭黑色披风，脸上戴着的铜面具在火光里闪着冷冷的光；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一身黑色夜行衣，伟岸的身材清晰可见，黑布蒙面，露出一双炯炯的眸子。那是浮云楼楼主铜面人和头号杀手幽灵剑。
　　“楼主深夜召属下来，有何吩咐？”只见幽灵剑抱拳恭敬地问道，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一丝波澜。
　　“自然是有大买卖了！不是大买卖，也不敢劳你头号杀手大驾！”铜面人的声音闷在面具里，听起来嗡嗡的，又沉又冷。幽灵剑仍是冷冷地问道：
　　“什么买卖，说来听听。”
　　“有人出十万两白银，点名要你替他杀一个人！”铜面人道。
　　“杀谁？”
　　“季千帆！”
　　“……”一瞬间的沉默，黑暗里，幽灵剑的右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腰间的短剑。
　　“雁影山庄庄主季千帆，他这么值钱？”幽灵剑道。
　　“不，十万两是你的价钱！”铜面人道。
　　“雇主是谁？”幽灵剑问。
　　“幽灵剑，你当杀手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规矩吗？雇主的身份是保密的，你只管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别的不要多问！”铜面人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能看得出几分怒意。幽灵剑垂首，恭敬地道：
　　“是，属下遵命！”
　　出了密室，冷不防眼前晃过一个白色的影子，一瞬间消失在黑暗里。幽灵剑眼神一凛，立即脚尖点地，凌空一个筋斗，追了上去。幽灵剑轻功不弱，追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追上了前面的白影。追至一片林子，那白影像戏弄他似的，不紧不慢地在前面飞着，围着大树绕圈子，嘴里发出孩子玩耍时的兴奋口哨声。幽灵剑紧跟其后，伸手抓他后心，那白影转身朝他脸上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幽灵剑顿时呛得直咳嗽，手上一松，白影又飞了出去。
　　“哈哈哈——”白影传来得意的笑声。幽灵剑抹了一把脸，挑了根结实的枝丫停在原地，从腰间抽出短剑，冷冷地嘲讽地道：
　　“鬼毒子，是不是想比赛啊？好，就让我们看看，是你的两条腿快，还是我的幽灵剑快！”
　　说着手里的短剑挥舞了起来，发出声声啸鸣。
　　“呜——”只听得白影失望地大叫一声，兜了个大圈飞回到幽灵剑面前，两人从树上跃回地面。那白影怪笑两声，开口道：
　　“幽灵兄，小弟不过跟你玩玩，何必那么认真？谁不知道浮云楼的杀手你排老大，我鬼毒子就是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敢惹你手里这把幽灵剑啊！”
　　“少废话，给我下了什么毒，解药拿出来！”幽灵剑道。
　　“嘿嘿嘿，哈哈哈，不过是些大黄粉，回去拉个三天就没事了！”鬼毒子得意地笑道。幽灵剑眼里寒光一闪，短剑已架在鬼毒子的脖子上，鬼毒子的笑声渐渐转为苦笑。
　　“嘿嘿嘿，幽灵兄，你不是真的要杀小弟吧？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谁让你追我来着？”
　　“我不跟你废话，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杀了你！”幽灵剑平静地道。
　　“我都说是大黄粉了，真的不是什么毒药！”鬼毒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告诉我，今晚接了什么买卖？”幽灵剑问道。
　　“浮云楼的规矩，每一笔买卖都是秘密，不能透露给被雇杀手以外的人。”鬼毒子道。
　　“是吗？”幽灵剑的眼角闪过一丝狡獬，“我的买卖倒可以告诉你，有人出十万两白银买我，杀了你！”
　　“啊？”鬼毒子怪叫了一声，真有几分像鬼魂般凄厉恐怖。
　　“让你名副其实地做一只鬼，可好啊？”幽灵剑冰冷的语调里似乎多了一份戏谑。
　　“幽…幽灵兄，你开玩笑的吧？”
　　“还不快告诉我！”幽灵剑目光一敛，咬牙喝道。
　　“好，好，我说…”鬼毒子一迭连声地道，“有人买我，给洛天涯下慢性毒药，让他在武林大会的时候毒发。”
　　幽灵剑凝眉，问道：
　　“雇主是谁？”
　　“这可不知道了，你也知道规矩的！”鬼毒子道。
　　幽灵剑放开了鬼毒子，鬼毒子毕恭毕敬地站在他面前，道：
　　“幽灵兄，我可以走了吧？”
　　“走吧！”幽灵剑道。鬼毒子眼珠一转，趁幽灵剑不防，伸手将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再以掌力一催，药丸瞬间滑下了幽灵剑的咽喉。幽灵剑措手不及，一边拼命催吐，一边伸手去抓鬼毒子的衣领，他早已飞出十丈开外。
　　“哈哈哈，幽灵兄，这是‘千日醉’，要不了命，你就好好睡两天吧！下次我用‘黄泉散’，让你名副其实地做个幽灵，可好啊？哈哈哈——”笑声渐渐远去，幽灵剑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咽下去的药丸怎么也吐不出来。
　　“鬼毒子，有两下子啊！”
　　冷冷一笑，寻了个隐秘处，扯开了脸上的黑布，脱下夜行衣，顿时一个翩翩佳公子呈现在眼前。季千帆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服，凌空跃起，回雁影山庄。东方已露鱼肚白，季千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微光里。
　　大黄粉和千日醉自然不在苏陌眼里，随手就给解了，鬼毒子不过是贪玩，并没有真的下毒手。季千帆这几日还真是笑不出来了，做杀手这么久，还没接到过这么棘手的买卖。有人雇幽灵剑杀季千帆，这人若不是与他有深仇大恨，就是看穿了他的身份。可是眼下，该怎么交差呢？不杀季千帆，铜面人饶不了他；杀季千帆，难道他要自杀不成？究竟这雇主是谁？为了什么要买凶杀他？季千帆冥思苦想，仍然没有头绪。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两个人——冷月溶和燕飞卿。蒹葭楼号称无所不知，这两位花魁又是刺探情报的佼佼者，有她们帮忙还怕找不到雇主？季千帆的唇边扬起了一抹笑意。
　　之后的日子，季千帆仍然躲在雁影山庄里，谈情下棋，日子过得舒心惬意。这天，燕飞卿飞鸽传书告诉他，雇主已查到。季千帆勾唇一笑，撕碎了手里的纸条。
　　入夜，季千帆来到了蒹葭楼，信步登上二楼，敲响了燕飞卿的房门。门开了，燕飞卿站在门口，见到季千帆，妩媚一笑。让了让，请季千帆进屋，看座奉茶，礼数周到。忙完了，燕飞卿在季千帆身边坐下，温柔地笑着看他。
　　“燕姑娘，别来无恙？”季千帆笑道。燕飞卿娇羞地垂了睑，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那神情更是楚楚动人。
　　“一切安好，只是，怕季庄主忘了我，怕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呵呵！”季千帆笑眯了眉眼，摇了摇头，“季某还没老成那样，哪能这么健忘？”
　　“正是呢！”燕飞卿抬眼望着他，眼里的情意似要涌出一般，“季庄主若是老了倒好，现在这般年少风流，怎能不惹人牵肠挂肚？”
　　季千帆笑着摇头，没有答话，拿起桌上的杯子浅啜一口，唇齿飘香。燕飞卿媚眼流转，娇柔的嗓音说道：
　　“季庄主可有兴趣听奴家抚琴一曲？”
　　“好啊！”季千帆放下手里的杯子，笑道。燕飞卿颔首一笑，转身袅袅婷婷地走到琴边，缓缓坐下。季千帆转过身去，手里握着茶杯，嘴角噙着笑意，微眯了双眼，饶有兴趣地望着她。燕飞卿朝他一笑，低下头去，水葱般的十指抚上了琴弦。顿时房间里响起了泉水般悦耳的琴声。这琴声缓慢悠扬，娓娓道来，淡雅宁静。季千帆不由得闭起了眼睛，听得入了神。听着听着，似乎心也静了下来。有一股温热的气流正从小腹升上来，将他的心都软化了。他甚至想听着这琴声睡去，不再理会人世的纷扰，去一个宁静的世外桃源。
　　一曲终了，季千帆仍沉浸在梦里，没有睁开眼睛。燕飞卿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端详着他宁静含笑的俊脸，禁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季千帆睁开眼睛，四目相对，气氛竟一瞬间凝结。季千帆微笑，缓缓将燕飞卿的双手从自己脸上移开，抚掌道：
　　“弹得真好，令季某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季庄主真乃奴家知音！”
　　“燕姑娘抬爱！”
　　燕飞卿温柔而妩媚地笑着，轻轻坐到季千帆身上，两条嫩藕般的玉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季千帆不动声色，心里早已料到。
　　“若不是有事相求，季庄主便不来看奴家了，是不是？”燕飞卿将脸埋在季千帆怀里，幽怨地道。
　　“不是！”季千帆轻笑。
　　“我与冷姐姐，谁更美？”
　　“自然是你！”
　　“我与洛小姐呢？”
　　“你比她美！”
　　“我与季夫人呢？”
　　“告诉我，雇主是谁？”
　　燕飞卿抬起脸来，敛容望着季千帆，季千帆仍是一派笑容。燕飞卿愣了一会儿，美丽的媚眼又笑开了，笑得极其迷人。轻轻靠在季千帆怀里，洁白的柔荑抚上他的胸膛，她的嘴贴近他的耳边，丝丝热气在他颈边浮动，他一瞬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朱唇轻启，吐气如兰，轻声地如呢喃般地在他耳边说道：
　　“今夜留下，我便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