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无雁影》季念&苏小钗

13、第13章

　　左肩生疼。
　　苏陌蹙眉，解了衣裳，红肿的肩膀露了出来，咬牙忍了疼，慢慢把清凉的药膏往上抹。
　　宣锦那一手着实利害，伤着了筋骨。幸好苏陌平日里也不做什么力气活，这才掩饰了下来。
　　她没和季千帆说她受伤的事，也不许季水说。为他受伤，她心甘情愿，可她不愿他承她的情，不然，就成施恩了。
　　她不愿意。
　　她的心很小，上天下地，她只放下了一个人。偏偏那个人，不爱她。
　　微微苦笑地摇摇头，继续包扎。
　　皱眉，看着裹得不成样子的左肩，打算拆了重包。果然一只手很不方便啊。
　　“啧，看你都包成了什么样，还是我来吧。”
　　低沉的男声，但不是季千帆。苏陌心里一惊，快速拉过一件衣裳将自己裹起来，这才抬眼看过去。
　　只见宣锦好整以暇地从窗台跳了进来，嘴角噙抹笑，悠闲地向她走过来。
　　眼见宣锦的手伸向自己的肩膀，苏陌淡淡开口：“锦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宣锦倒真住了手，痞笑：“难得，阿苏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不等苏陌松一口气，又坏笑了，“不过我一向视礼教为狗屁，阿苏还是早些习惯为好。”说着，竟直接点了苏陌穴道，伸手扒了苏陌衣裳。
　　“你！”苏陌又窘又气，闭了眼，羞愤欲死。
　　“什么你你我我的，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对伤残人士下手！”宣锦没好气地曲指轻叩苏陌的脑门，手上轻巧地帮她包扎伤口。
　　“唔，药还不错嘛。”宣锦赞叹。
　　苏陌这时候也冷静一些，淡道：“我制的药，虽不是什么名品圣品，但也够用了。”
　　“我知道。”宣锦拍拍她的脑袋，笑咪咪，“不用这么尖锐，你有多厉害我还不知道？”撇撇嘴，小声咕哝，“也就那个白痴……”
　　“什么？”苏陌没听清。
　　“没什么。”包好肩膀，宣锦又小心地帮她把衣服穿上，笑道，“你赚大了，这辈子我还是第一次帮人穿衣服呢。”
　　苏陌僵着身体没法动弹，只得咬牙道：“假若你愿意让我自己穿我会更感谢！”
　　宣锦摇摇头：“那多没情趣呀。”说着扣上最后的盘扣，往后退两步，抚着下巴上下打量苏陌，满意地笑笑，“嗯，不错！”
　　“要说谢谢么？”苏陌冷声讽道。
　　“那倒不用。”宣锦呵呵一笑，“以身相许就可以了。”
　　苏陌喉咙梗了梗，而后微微苦笑：“锦先生，莫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宣锦蹲在苏陌面前，仰头直视她的双眼，“我很认真，阿苏。”携了她的手，“和他在一起你不会快乐的，和一群女人争风吃醋的事你不会干，也不屑干，阿苏，你太骄傲，你的爱情容不得任何杂质，那个人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那个人给不了你的，我还是能给你。”
　　苏陌吁出一口气：“先把我穴道解开。”
　　宣锦立刻照办。
　　能够自由活动，苏陌抽回自己的手，淡淡一笑：“我承认，你看透我了，我的确是你说的那种人。”
　　宣锦脸上的笑容刚露起，苏陌又接着道：“也许我要的，他给不起，可是你给的，却是我要不起。”
　　宣锦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就真那么爱他？”
　　苏陌看着宣锦，微微一笑，淡定，执着，温柔：“爱，很爱。”
　　“可是他不爱你。”
　　“我知道。”
　　苏陌微微眯了眼，笑得云淡风轻。
　　因为太爱，所以哪怕知道他的不爱，也不肯放开。
　　宣锦吐出一口气，微微一笑：“那我也知道了。”
　　“阿苏，好好养伤，我有空再来。”说着，竟是打算走了。苏陌赶紧拉住他衣袖。
　　“你今天究竟来干嘛的？”
　　“我？”宣锦勾唇一笑，“我就是来看你的。”
　　“少胡扯！”苏陌蹙眉轻叱，“你究竟是谁？”
　　“你想知道？”宣锦挑眉。
　　苏陌点头。
　　“那好。”宣锦轻轻一笑，从衣内掏出一块玉佩给她，“这个给你，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得出来。”说完摆摆手，潇洒地跳上窗，走了。
　　苏陌手里拿了温热的玉佩，无奈叹息。
　　“主子，您真把玉佩送她啦？”
　　“你不是看到了么？”伸个懒腰，宣锦在衡复山庄随便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屋顶，大刺刺地躺了下来。
　　“可是……”
　　“行了，别磨磨唧唧了，我的事我心里有数。”宣锦手一挥，打断了属下的忠言，“说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是！不出主子所料，现在落剑山庄和衡复山庄已经势如水火，尤其洛天涯还带了子离剑回来，慕容山庄现在虽不表态，但暗地里也在蠢蠢欲动，不过现在有季千帆居中调停，暂时维持了表面的和气。”
　　“季千帆？哦！那倒霉孩子。”啧，有点手段啊，难怪阿苏都倾心于他。
　　“主子，下一步该如何？”
　　“不急，先让他们斗斗去。”宣锦眯眼，笑得像只狐狸。
　　“是！”
　　阿苏呵，阿苏，就让我们看看，谁才是坚持到最后的人。

　　咚！嘭！
　　雕花的大门嘎吱摇晃两下，嘭嗵一声落地。
　　苏陌看着破门而入的季千帆，目瞪口呆。
　　“千帆，出什么事了？”
　　“陌儿，你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
　　苏陌微微一笑，站起来向他走去，柔声问：“到底怎么了？”
　　季千帆尴尬一笑：“刚刚看见有人从你屋里出去，我怕你出事，就来看看。”
　　刚刚？那就是宣锦了。苏陌垂了头，低声道：“我没事。”
　　季千帆松口气，笑道：“那大概是我看错了。”
　　苏陌摇头，捏了捏手里玉佩，笑容略苦：“你也没看错。”
　　季千帆一愣：“那刚刚你房里的人是谁？”看苏陌把玩手里玉佩，季千帆心眼一动，立刻拿过来看。
　　“盘龙旋凤？这人是皇族？”
　　苏陌苦苦一叹：“若没猜错，他是当今皇上的胞弟，逍遥王宣锦。”
　　季千帆神色一敛：“你怎会认识这号人物？”
　　“很奇怪么？”苏陌微微一笑，“他不过是冰魄果的卖家。”
　　“陌儿，你实话告诉我。”季千帆脸色很严肃，“那天你去黑市究竟遇到了什么？你到底拿什么换了冰魄果？”
　　苏陌撇开脸：“千帆，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这个你就不要管了。”
　　“跟那个逍遥王有关？”
　　“千帆……”
　　“陌儿，我希望你不要瞒我。”
　　苏陌叹口气，知道季千帆执拗起来她是瞒不过的，背对季千帆站着，坦言：“是，和他有关。”
　　“什么？”
　　苏陌回头一笑，云淡风轻：“他给我冰魄果，我给他我的命。”
　　“你疯了！”季千帆激动地抓了苏陌双肩，“黄金白银，他要多少我们都能给，那是你的命啊！”
　　苏陌肩膀吃痛，微皱了眉，勉强笑道：“我觉得很值啊，一命换一命，很公平，再说，他也没要我死。”
　　季千帆看她神色，心下觉得不对，赶紧放手：“你受伤了？”
　　苏陌摆摆手：“一点小伤，不碍事。”
　　季千帆皱眉瞪她。
　　“真的。”苏陌轻浅一笑，“黑市上，我不懂武功总会吃点亏，没什么，我已经没事了。”
　　季千帆叹口气，不说什么，走过来携了苏陌的手，牵她一起在桌边坐下。苏陌微微一笑，顺从地靠在他身边。
　　“陌儿。”
　　“嗯？”
　　“对不起，也……谢谢你。”
　　“不用，都不用。”苏陌抬头看季千帆，温柔一笑，“千帆，你忘了吗，我说过要帮你的。”
　　“可是你让我觉得我亏欠你太多。”季千帆微微一叹。为朋友是会两肋插刀，可是为朋友也会以命换命吗？为朋友是会担心，可是为朋友会心疼吗？
　　季千帆迷惑了。
　　他利用冷月溶，利用洛家延，利用衡复山庄，利用任何人都不会觉得愧疚，因为他们被利用的同时，也让轻易看到了他们眼底的欲望，可是对于苏陌——觉得亏欠良多，因为她的眼睛，始终清澈温柔一如往昔。
　　“你就这么无所求吗？”季千帆问。
　　无所求？苏陌呵呵一笑：“不、不，我有所求的。”
　　“那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我要幸福，我要你给我爱情。
　　苏陌眸光流转，笑而不答。
　　“你要什么？”季千帆追问。
　　苏陌微微一笑，垂了眼睑，掩去情思，不，不，还不能说。
　　“我要你快乐。”
　　季千帆愣住。
　　看他表情，苏陌低低一叹：“不说这个，今日在厅上，听说争起来了？”
　　“不错。”说到正事，季千帆神色严肃，“看来是有人有意挑动两庄关系，好坐收渔翁之利。”
　　见苏陌似乎不解，季千帆将当时情景细细道来。
　　苏陌沉吟半晌：“如此说来，那人当真厉害。”
　　“正是！我亦想会会他！”
　　“唔。”苏陌蹙眉，食指不停在桌面扣出规律的声音。
　　“怎么了？”季千帆问。
　　苏陌皱了眉：“刚刚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可是抓不住。”低声喃喃，“到底是什么呢？”
　　“好了。”季千帆拍拍她，“你也先别急，至少目前那人的目的和我们一样，我们只要顺水推舟即可。”
　　苏陌舒了眉头，温和一笑：“说的也是。”
　　“不说这个，听说今天有庙会，我想你也闷很久了，要不要出去走走？”季千帆柔声问道。
　　“哎？不用陪你的洛侄女、岳小姐、冷姑娘么？”苏陌揶揄。
　　季千帆苦笑连连：“连你也打趣我？”
　　苏陌斜睨他，呵呵一笑：“岂敢。”
　　季千帆摇摇头，直接携了她出门：“今天只陪季夫人！”
　　苏陌哈哈一笑：“荣幸之至！”
　　两人携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