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雨》蔚蔚谭

2、梅儿（一）

　　我知道我比不上萍秋姐。
　　我没有一个知书识字还精通医理的娘，我只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土妞儿。虽然我被村里人公推为绝色美人，甚至自诩比外面来的萍秋还好看。
　　萍秋和运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来我们村了。运娘初来乍到，又是女人，念过几年书，本打算开个私塾的，可是村娃们都不愿意干坐着，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山里头闭塞，还没有出过正正经经读过书的人，村里人对她抱有敌意，但是十分尊敬她。
　　运娘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我了，说什么“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于是给我取了一个极文雅的闺名，叫“梅倩兮”。可是萍秋还有其他人从不这样叫我，他们都习惯唤我——梅儿。
　　萍秋比我大两岁，今年十四，但是已经很了不起了。一到春天，患病的牲口多了，运娘照看不过来，族里的长老就说，可以让萍秋单独来照料。牛羊猪鸭她都有办法管得妥妥的，连受伤的野兔都喜欢她。我虽然也快出阁了，但是跟一般女孩子一样，除了织布编席子以外，还没有拿得出手的能耐。
　　萍秋又出去采药了。她腿长个子高，身体也出奇的好，每次都可以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甚至翻过了我不能去的弥山，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你翻过高山过后，就会看到真正的冰川与大河，那里的丘陵跟平原，有咱们村子一千倍、一万倍大！”
　　我被她描述的景象魅惑住了！天那么高，水那么深，她还看到了什么？
　　我抬头望天。山落里的天空，总被树木跟山岚遮挡得阴沉模糊，像是鸡蛋磕破了蛋尖之后留下的空洞。可即使有空洞，也是留给打破了蛋壳，走到这里来的人。
　　萍秋每次回来就跟我说：“我迟早要出去的，梅儿。我一定会离开于梅村，亲自去看看那条大河的尽头！”
　　于梅村，就是我们村子的名字。姓于的，和姓梅的住在一起，叫于梅，又明快又好记。
　　我还小的时候，听说擘山的集仙峰倒下了，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从那儿进出，于是运娘和萍秋就成了这里仅有的两个外姓人。运娘只留下自己的姓氏，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传说萍秋姓巫，村里人不让我议论她的姓。可也没有人说得清楚，为什么不能谈论。
　　萍秋的话我一直都记在心上。她们不属于于梅村，她们总有一天要出去，我也想出去看看，长老们不准也要去。
　　我很想告诉萍秋我的真实想法，但最终说出口的却是：“萍秋，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应该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外面的人坏着，你要躲远一点儿。运娘也是这么说的！”
　　萍秋一听我抬出运娘就霜打茄子般蔫了：“好梅儿，你不会告诉阿娘的是吧？”
　　“那你下次不要去！”我赌气，在心里偷偷加了一句：你不要单独去！萍秋，你要去也要带上我啊。
　　萍秋神神秘秘笑了一下，抬头看天，很久才说：“梅儿，你不会懂的……”
　　不懂？我会有什么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