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雨》蔚蔚谭

3、萍秋（二）

　　我一大早就出门了。
　　阿娘没有起疑，很多草药要按时辰采摘，不然药效会大打折扣。也不光是这个原因……其实，我能认出大部分草药名之后，她就很少管我了。
　　我心里急糟糟的，出了擘山便管不得采药这件事，拔腿直奔弥山之巅。
　　才初春，露气稍浓，山径微湿，我到的时候布鞋上已挂满了泥块。
　　崖顶上朝阳一线，一对黑鹰从远山后的霞光中挣出来，鸣叫声惊动了整个山谷。
　　在路的尽头，有一片空荡荡的裸地，我深一脚浅一脚走近。以往，他就是在这里练功的。
　　“你是来找我的吗？”身后一阵草叶窸窣的声响，那少年的声音我第一次听到，很温柔很美。
　　他吗？他真的来了？我全身都僵了，心跳到嗓子眼，暗暗鼓足了勇气，故作轻松歪头去看。
　　果然是！从那灌木荆棘中走出来的白衣少年，一脸诡计得逞的笑，仿佛知道我每次采药都会迂回到这儿，看他舞一会儿剑一样。
　　少年背着双手晃到我跟前，脸上过于灿烂的笑容让我有一点眩晕。
　　毫无防备地，他突然一跺脚，张口大叫：“嘿！”
　　这恶作剧一样的呵斥，惊得我后退一大步，一个不稳狼狈地摔倒在地。
　　摔的很疼。他袖手一旁，没有想伸手拉我一把的意思。
　　我慌忙想站起身来。
　　可山路太湿，鞋帮上的黏土积得太厚，只一歪，又原地滑倒了两次。
　　“喂，要不要帮忙？”他挑挑眉，二话不说扼住我的手腕，一拉，一带。可还没等我站定，他就又松开了手。
　　这次摔得更狠，我趴在地上，一脸的泥，有些懵了。
　　“他，他居然这样对我！”我茫然无措。不记得有多少次，这个少年远远看到了我，会冲我温文一笑。
　　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原来，是错觉……
　　想到此，我也毫不客气挥开他不怀好意的扶持，默不作声拍弄那条满是泥土的裙子。
　　低头间，忽然听他嗤笑：“觑！站都站不稳，一个傻妞！”
　　害我摔跤，一个歉意的表示都没有，他还好意思怪我！我恶狠狠瞪他：“你才傻妞，你傻不拉几像个乡巴佬！”
　　少年咧开嘴，露出白晃晃的牙齿，笑得十分可恶：“长大一个泼妇……”目光浅浅扫过我的脸，转身说走就走了。
　　很快，他的背影就变成一个模糊的光点，融入熹微的晨光里，眨眼消失不见。我愣在原地，慢腾腾站起身来。
　　他是不是讨厌我了？不然为什么不理我，还招呼不打就走？太阳一寸一寸上升，山里的雾气一点一点消散，我感觉自己袖子里兜满了冰冷的风。
　　他骂我泼妇呢……意识到这一点后，我鼻头更酸了：我还没来得及……
　　迎风抽泣了好久，我不仅没有感觉好一点，下腹间的绞痛反而越来越浓烈，一阵一阵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体而出。
　　那是什么，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