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光》檩条

2、第 2 章

　　光打在季佳林的脸上。当时的季佳林脸有些脏，留着鼻血，嘴唇也破了，脖子上还有些泛红的抓痕，校服也被拽变了形。任那几个女生叫骂着撕扯着，欢又千知道季佳林自己一人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做了这么多年同学虽然不熟，但是装没看到这种事欢又千可做不来。这几年独自生活，她早已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几个小孩子打架就会被吓到的少女了。趁着几个女生没有注意到自己，欢又千撸起袖子伸手在墙角翻了两下捡了两条板砖，向前两步冲着其中一个女生就砸过去，要不是正巧躲开那女生脑袋估计要开花。高中的学生哪里见过这阵仗，上来就玩命，吓得几个女生停下撕扯季佳林的动作不敢动了。欢又千看几个女生还拽着季佳林一动不动的瞅着自己，被这低的不能再低的悟性烦的不行。眼看欢又千举起砖头作势又要砸，见势不妙的几个女生终于顶不住害怕“哇”的一声哭出来转头就跑了个没影。

　　小孩子真是不经吓！欢又千正感叹却忘了自己也还只是个“小孩子”。季佳林坐在地上蹭着嘴上的血，欢又千想起身后还有个伤员，转头把剩下的砖头扔到一边，拍干净手默默的看着灰头土脸的季佳林，看了半天季佳林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依旧在地上坐着整理着被拽变形的衣服和乱糟糟的长发。

　　“受伤了么？”欢又千问。

　　季佳林摇摇头准备起身，手撑着地刚支起小~腿就感到钻心的疼痛没办法又坐了回去，刚刚被磕到的地方比自己想象中要痛。欢又千看季佳林皱起的眉头和出了些薄汗的鼻头，就知道肯定是小~腿或者脚踝扭到了不肯说，心想这个季佳林可真能忍，忍者神龟附体么一声也不吭。

　　欢又千也不点破，走过去蹲到季佳林身前，两条手臂向后伸。

　　“你这是做什么？”季佳林看着背过身蹲在自己面前的人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背你去医务室啊！”欢又千理所当然，因为送佛送到西嘛！

　　“可是放学医务室早就关门了。”

　　“......”

　　看欢又千摆着展翅的姿势僵在那，季佳林觉得有趣，往前挪了挪，胳膊往前一圈趴上欢又千的后背：“既然没办法送我去医务室，那就只能送我回家了。”

　　季佳林很轻，虽然跟自己差不多高，但是明显比自己单薄不少，背起来一点也不费力。欢又千一路上背着季佳林没有放下，怕背上背下动作太大牵动扭伤的地方。在季佳林的指引下转了两辆公交，等两人到家门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那是欢又千第一次去别人家。开门的是季佳林的妈妈，跟季佳林长得很像却更显成熟~女性的魅力，相比起来季佳林就略显青涩。季佳林爬在欢又千的背上为两人做了介绍，欢又千很疑惑为什么季妈妈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女儿受伤被背回来的样子。季佳林当然不会告诉欢又千回来的路上已经给妈妈发了短信。

　　把季佳林放到客厅空着的沙发上，季佳林一一介绍着围过来的长辈。长辈们对欢又千很热情，听说自己家的宝贝疙瘩不小心崴了脚是她给背回来的，死活留她吃了晚饭才让走。欢又千还没理解什么叫“不小心崴了脚”，就已经被推到饭桌前挨着季佳林坐下。席间热情的长辈们不断往她碗里夹菜，没一会饭碗里就堆成一个小山包。

　　这样的事很久没有过了，欢又千有点记不清，最后一次妈妈往自己碗里夹菜是什么时候，实在太久了。忍着鼻中的酸涩，低头掩饰的狠扒了两口饭。

　　这掩饰又怎么能逃过季佳林的眼睛，从坐下开始季佳林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欢又千身上。今天的欢又千跟自己印象里的不同，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不冷不热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不在乎的欢又千，原来那些只是自己通过表象虚构出来的。那沾湿的睫毛和微微抖动的嘴角，季佳林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酸了一下。

　　好容易才消灭小山包的欢又千，临走时还不忘被长辈们嘱咐以后经常来玩，因为这是季佳林第一次带小伙伴回家，家里人都很开心。

　　自此以后季佳林总是主动找欢又千，时不时的出现在欢又千周围，吃午饭的时候也会把饭端到欢又千的桌子上一起吃。虽然同学们都觉得很奇怪，她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但是两个人在一起还是很养眼的，时间长了也就不再好奇。

　　开始欢又千不太适应，这么多年自己都是一个人，跟谁都离得远远的大家也不会主动靠近，现在干什么旁边都多一个人的感觉有些让欢又千不知所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人相熟不少，关系也越来越好，欢又千也改口叫季佳林“木木”，季佳林叫欢又千“又千”。

　　在欢又千看来，木木简直是个拉仇恨值的怪物，欢又千很无语，木木就是那种传说中长得好看跟谁说话都笑脸相迎也会拉仇恨值的真实写照，虽然在木木面前那些女生都像乖宝宝一样，可是背地里都不太喜欢她。欢又千问起木木为什么上次会被那几个女生打，因为欢又千在那之后又莫名其妙的肩负了多次见义勇为的任务。才知道原来是那几个女生班级的班草给季佳林送了情书，木木接过后看都没看直接扔进垃圾桶。那几个女生知道后气不过，决定给木木一个教训让她不要太嚣张，于是就在放学后堵了她。

　　木木说：“不要在不在意的人身上浪费精力，他喜欢我是他的事，与我何干？”欢又千只觉无言以对，不明觉厉。之后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木木也再没吃过亏。

　　中心广场的步行街离家不算远，公交五个站点，从老楼院儿出来街道口左拐就是公交站。

　　往中心广场去的班次很多，刚到车站就有一辆。可能是双休日的关系，大家都懒在被窝里，起早出门的人很少，车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乘客。上车刷过公交卡，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旁边的位置很快也坐了人。

　　欢又千随意看过去，那人乌黑的长发垂在肩膀一侧，有些乱，顺着长发看去，微微眯缝着眼睛，嘴唇轻抿，长长的睫毛时不时轻轻~颤动，看起来像没睡醒又强要打起精神的样子。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过了几站，更不知到没到要下车的终点。

　　在欢又千的注视下，那人终于还是被困意打败，眼睛完全闭合，微皱的眉头也松散开，身子随着车子轻晃。欢又千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耳边听不到报站声、听不到上下车声，只能听到她轻而均匀的呼吸。

　　从馨周六早上刚下了一个连班，把车开到刘哥楼下，钥匙扔给刘哥，急急忙忙上了回家的公交。掏了一会儿找出公交卡，刷好卡跟着前边上车的人一起坐下。实在太困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从馨是被广播里自己要下的车站名惊醒的，抹了把口水起身下了车。

　　从馨今年26，初中毕业就不念了，帮家里开出租车，跟从馨一起搭班开晚班的师傅叫刘洋，35岁，两人一起搭班开车起码有四五年，刚开始叫他刘叔他还不乐意，嫌把他叫老了，死活只能叫刘哥。虽然刘哥长得一点都不像35，要不是看了身份证从馨怎么看都觉得起码得再加10岁，但叫啥毕竟只是个称呼，就随了他的意叫了刘哥。有时刘哥有事从馨也不介意干个连班，反正年轻，熬得住。

　　从馨初中毕业后不想上学。从爸从妈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怕她被欺负，把她当男孩子一样养，所以从馨自小特别有主意，胆子也大，耳根子又硬，父母什么都听她的，知道从馨决定了的事就改不了，也就不再劝。

　　从爸说：“没事闺女，不想上学咱就不上学，你还小不用出去工作，咱家养了两台出租，饿不着你。”

　　自此以后从馨就宅在家里，偶尔跟朋友出去撒撒欢。成年后考了驾照，领了上岗证就开了出租，借着开车把酒也戒了，朋友们约的酒局刚开始还去，只是自己不喝酒有些扫兴后来几乎都是找了借口回绝，时间长了朋友们打电话来约从馨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从馨要么开车要么补觉，得了闲也懒得往外跑，后来干脆不怎么联系，现在的从馨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朋友。

　　刚开始从爸从妈不想让她开出租车，毕竟是女孩，开车累不说，有时候还会碰到找茬的赖账的各种千奇百怪的乘客，有时候还要替晚班，多危险啊！不让她替让她空一天她还不乐意，从爸从妈对从馨开出租事儿就更不情愿了。

　　从馨倔，老两口拦不住，没办法只能同意。没想到从馨开了这么多年车稳稳当当一直很好，酒也戒了。

　　眼看着从馨26奔27了，老头老太太开始着急了，以前觉得这孩子乖的狠，除了开车也就回家玩玩电脑打打游戏，拿手机看看小说，也不喝酒也不抽烟，没有任何不良习惯，晚上没夜班时10点之前一定上床。这些好习惯在老两口现在看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都26了还没领个男朋友回来。从爸几年前就开始幻想着哪家的坏小子上门来要把闺女骗走一定得好好整治整治，整日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结果邻居家闺女跟自家闺女一般大，人家前年结婚如今孩子都怀上了，据说还是个双胞胎，老两口别提多羡慕了，结果呢，自家准女婿连个人影也没看着，能不着急么？

　　从馨迷迷糊糊拎着街口买的豆浆油条刚到家把门带上，就看到门内侧贴的纸条，老爸的字迹：“中午11点步行街‘拐角西餐’相亲，不行就撤。”后边还附了一串手机号。

　　相亲这回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馨知道，自从隔壁家闺女怀上了双胞胎开始，父母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隔三差五就组织一回，比例假还勤快、准时。从爸每次都说“不行就撤”，已经比别人家父母开明多了，不顺眼起码不用在那硬~挺着。自己也是很给老头老太太面子，会准时到，如果是饭点儿就跟相亲对象一起吃个饭，吃饱喝足各付各的，实在忍不了的就短信刘哥救火。

　　几口消灭早餐洗完漱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