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为天人》筱黎湫

9、相会

　　畅音阁的雅间布置得优雅恬静，外头的唱曲打乐都传不进来。因是夜间经营的行当，故此刻月上中天时，阁里还喧嚣熙攘，灯明如昼。

　　隐栀带着铃兰进来时，早已换了副扮相。十三一打开门，看见的正是两个清清秀秀的公子哥，不禁轻笑，心里想着，这丫头还考虑的挺周全。

　　铃兰因着上一次搭救隐栀的事儿，故还认得十三。此刻隐栀在十三面前，不但不怕还带着她来找他，她心里虽有疑虑，但见他二人已是十分熟络的样子，也明白事已过去，不值再提。铃兰遵着礼数，向十三福了福身，“见过十三爷。”

　　隐栀却一把拉起她进了房间，“你们就爱闹这些虚礼，现在就我们三个人，没有十三爷，只有石杉。”

　　十三见惯了她无所顾忌的样子，又闻她话中蹊跷，原以为她是故意把三字的音发错，谁知铃兰听明白了，正道：“原来阿晨姐姐口中的石杉就是十三爷。”

　　隐栀眨眨眼，推开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若是不给他改个名姓，阿晨肯定不会让我出去的。”

　　“可是，阿晨姐姐若是醒来发现我们不在，她肯定会去告诉我阿玛。”铃兰瘦削的脸上有止不住的担心。她向来胆小，在父母面前从来都是乖巧懂事，像今天跟着隐栀大晚上的偷出府来这种花酒逍遥之地，真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隐栀拉着她的手，宽慰道：“不会的，我保证在阿晨醒来之前带你回去，不会被发现的。况且你每天都闷在府里不闷吗？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儿嘛~！”

　　十三开了酒，给她二人各倒上一杯。隐栀吸吸鼻子，笑道：“这是二十年陈的桂花酿。”说罢，便举杯要饮，却被十三摁住了手。

　　“先说好了，这酒和葡萄醉一样，入口甘醇，酒劲却大，你若是又醉了，我可不送你回去。”

　　隐栀才不会管那么多，口头上答应着，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把十三的酒都给捞回来。

　　铃兰一旁默默，但见他二人相处熟络，也知道他们关系匪浅。但这些事，隐栀从未跟她说过。记得第一次见隐栀，她被十三追迫，那是她也不知道是因何就心软了，出了面帮她解围。便也是，第一次见十三。
　　铃兰微微抬了眼，怯怯的目光只在十三脸上一触即过，浅尝了一口杯中的酒，绵柔的香醇之感在口中旋散开来。白酒特有的辛辣刺激着喉头，她不禁觉得脸上有红晕，热热的，似乎叫嚣着能给她再看一眼他的勇气。

　　可是耳边是隐栀畅意的笑声，她大口喝着酒，与十三轻快相谈。隐栀这样的人，似乎与谁都能谈得来。她大胆，豪迈，英气，知道太多自己从未听过见过的稀奇事儿。她的世界那样有趣，令自己望尘莫及，羡慕不已。

　　灯烛晕染开醉人的暖光，铃兰在隐栀的带动下，也稍稍放了约束紧张。虽是话不多，但侧耳倾听间也会言谈几句。

　　她自持分寸，不敢饮得过多。但隐栀却不管不顾，待到时候差不多，她已酩酊大醉。好在她酒品相当不错，醉了倒头就睡，倒不闹人。

　　十三看着她伏在桌子上云里雾里的梦会周公去了，便无奈摇摇头，对铃兰道：“时候不早了，我送格格回去罢。”

　　铃兰点点头，颔首道：“有劳十三爷了。”

　　因着尚书府与畅音阁相距不远，故十三便也没喊马车过来，就与铃兰徒步走着。

　　铃兰难得享受这微凉夏夜在街上行走的感觉，此刻只有她与十三，她的害羞更甚了。她仰着头看着满空繁星，不禁感叹：“从前的七夕，过得都是‘轻罗小扇扑流萤，坐看牵牛织女星’，不曾想，我也有这样潇洒的一天。”

　　十三未语，心里明白，这京城的满族女子，等着的无非就是一场选秀，为着这场选秀，之前的十几年岁月都必须蓄精养锐，做足准备。铃兰，也不例外。

　　所以隐栀比她们自由，幸福。

　　“格格出生书香之家，对诗书很是通熟。”

　　铃兰有些羞涩，不禁微笑。这一路不长，铃兰却盼望着更长些。

　　因都是读过书的人，十三与铃兰谈起诗词时就显得分外投契。一路上讲的都是古今描写七夕的词句，二人各有想法，有的诗句韵味也会理解相通。

　　至尚书府后门时，铃兰才不舍的收了话尾，临别又福身向十三道：“今夜与十三爷相谈甚欢，望来日还能有与十三爷谈论古籍的机会。小栀她就拜托十三爷照顾了，铃兰别过十三爷。”

　　脉脉银河，想必牛郎织女已相会。铃兰望着十三渐逝的背影，不禁想起柳永的一句词来。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