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为天人》筱黎湫

8、乞巧

　　隐栀坐上十三家屋顶的时候，太阳已经昏沉沉要落下去了。东边灰青色的天空上已经隐隐有一块弯月的痕迹。

　　十三此时正在院子里吹笛子，旁边坐着个素美的少妇，正是十三的侧福晋瓜尔佳氏。
　　十三握笛的姿势不得不让隐栀在屋顶上暗暗赞叹，她虽不懂乐律，却也听得出他吹得甚好。一旁的瓜尔佳氏显然十分陶醉。隐栀虽距的较远看不太清他二人脸上的表情，但光是灯下亲近的双影也能体味出那美满的家伦之情。

　　隐栀突然想，这样远远的看着他，才觉得他应该是和那些富家子弟一样的，一样的有家室，又对家世应尽的责任和情爱。而不是像她一样的孑然一身，无所顾虑。

　　她猛然意识到，如此佳节良辰，她怎好来搅扰人家？

　　这样一思，她便立刻起身想返回，然而脚下一块碎瓦砾突然滑了下去，正砸到屋檐下的一株柳树上，惹得枝叶煽动，发出几声微响。

　　此时十三已收笛起身，拿着披风盖在挺着微隆腹部的瓜尔佳氏身上，一面吩咐着仆人扶了瓜尔佳氏进了屋。

　　睹见这一幕，隐栀不自觉停驻了脚。

　　十三转过身，向对面屋顶上的隐栀看来。

　　隐栀欣喜地飞下屋檐，站在四合院的柳树下，看着十三移步过来，隐栀眯着眼朝十三身后的正房瞧了瞧，“你这样光明正大的和我在这里私会，就不怕你的福晋生气？”

　　十三忍不住纠正她话里的错误。“既是光明正大，那就不是私会。何况她只是我的侧福晋，而不是福晋。”

　　隐栀吐吐舌头，不以为然的道：“有什么区别！大老婆小老婆不都是老婆嘛！”

　　十三忍俊不禁，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孩子能这样随意自如的说出如此粗俗的话。十三知道她素来歪理多，便忍不住又想将她扳回正道。
　　“自然是有区别的。福晋是正妻，必以心爱之人为之。”

　　隐栀却摇摇头，笑道：“我看最大的区别就是，大老婆只能有一个，而小老婆却能有许多个。”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理会十三一旁发臭的脸。

　　十三自知说不过她，便也识趣，安静的地等她笑完了。

　　隐栀转而又道：“不过，若你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你的正妻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心心相印，你心里将她看成你唯一的妻子，即便是没有名分也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

　　她这番理论，完全是从叔父和青姨那里看来的。托她叔父的福，她的言论第一次得到了十三的认可。

　　隐栀再到尚书府时，天色已尽黑。月上柳梢头，因是初七，月亮海还是弯弯如镰刀，星辰也正闪亮繁烁，似都盼着看一眼牛郎与织女的相会。

　　阿晨和铃兰早已经在花园的湖边摆好了桌案。香烛贡品一应俱全，阿晨做的饺子糕点也都摆上了桌。

　　隐栀晚到，免不了要被阿晨数落两句。
　　“你不是去接朋友了吗？”

　　“别提了，那家伙回家陪他媳妇过节去了，我是空跑一场。来来来，我们快点开始吧！”

　　因碍着铃兰在，阿晨也不再说什么。
　　于是三人一道供了香案，拜了织女后便开始乞巧。
　　三个人围一桌，隐栀指着那盘只装了三只饺子的碟子，向铃兰道：“我问了好多人，才得了这么个好玩又简单的法子。这三个饺子里分别藏了不同的东西，咱们一人选一个，看乞的是个什么巧。铃兰，你先选。”

　　铃兰一看那三只饺子形状相同，很是精致，便随意挑了一只，接着隐栀眼明手快的抢了阿晨的先，将最后一只留给了阿晨。

　　铃兰先咬开了，只见那饺子里面含了个红枣，隐栀即刻鼓掌欢呼起来：“这个枣是早日成婚早生贵子的意思。铃兰，你好运气啊。”

　　隐栀促狭的笑着，笑的铃兰十分难为情，掩不住闺中女儿的娇羞，涩涩道：“这个不准，不能作数。小栀，快看看你的。”

　　隐栀便依言咬了一口，又猛地吐了出来，只见那馅中夹着一根银针。隐栀大叫：“哎呀，险得戳了我！”

　　铃兰便掩唇轻笑：“你吃了根针，乞的就是心灵手巧了！”

　　隐栀却大呼不对，道：“你看我这样子，哪里像是心灵手巧了，我看这根针该给你！”
　　说罢，又催促着阿晨咬开饺子。谁知阿晨一咬开，便有浓烈的酒味散了开来，这下不用阿晨说，铃兰和隐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隐栀看阿晨被辣的急眉皱眼，捧着腹大笑不止。“阿晨，这‘火中辣’的滋味如何？”

　　铃兰看不过去，忙给阿晨倒了杯水。“小栀，这是什么酒，怎么这样冲人？”

　　隐栀便解释道：“这是湘江地区的特产，百年陈的老酒，天下酒中辛辣第一，故叫‘火中辣’。阿晨，你运气可真好，我在太子那里统共就捞了一杯，全在这里了！”

　　说完还笑个不停。待阿晨缓过来，气的直想摁着她扒了她一层皮。

　　隐栀料到她的反应，立刻起身逃了去。阿晨看不上她那点三脚猫似得花拳绣腿，一提气便稳稳站在了隐栀面前。

　　隐栀却反常的毫无惧色，笑眯眯看着她，开口数了三声，阿晨便直直倒在了地上。

　　铃兰在一边惊得捂住了嘴，惊骇的看着隐栀。隐栀便道：“别担心，睡上一个时辰就没事了。”

　　“阿晨姐姐她怎么了？”
　　“我在面粉里下了十足的‘软功散’，”因知道铃兰不懂这些，便一面安置阿晨，一面向她解释道，“‘软功散’就是一种迷药，无色无味，且须与酒搭配，中者若使用内力，就会即刻晕倒。方才阿晨吃的饺子馅里有酒，面粉里有‘软功散’，她追我的时候又用了内功，自然熬不过三声就倒了。”

　　铃兰是从来没听过这些的，十分诧异担心，又问：“那我们也吃了，没事吧？”

　　隐栀宽慰一笑，将阿晨移到凳子上，给她摆了个趴着睡着了的姿势。“不会有事的，你又没内功，我又没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