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为天人》筱黎湫

10、女儿情

　　隐栀有个男女老少通吃的本事。按理说，她以一个戏子的身份住在太子府专门给太子唱戏，哪里能不惹人注目，更何况是哪太子府女主人的目。

　　可偏偏她能变着法儿的耍花样，把太子的嫡福晋石佳氏给哄的团团转。今儿个不给太子唱曲反而特特地跑到嫡福晋面前唱个曲儿，明儿又搜罗来一大堆新鲜玩意儿给石佳氏送去，再不然也要引着太子去石佳氏那里转几转。

　　嫡福晋坐在正位上，平日里看着太子宠着别的女人，哪里有不吃醋撒气的理儿。如今却来了个机灵可人的，对她毕恭毕敬顺从顺意不说，还变着法儿撮合她跟太子，石佳氏焉能不高兴。因着隐栀，这些日子太子对她的态度转好百倍不止，隔三差五就是礼品赏赐，在她那里宿夜的次数也明显多了。

　　石佳氏因此格外优待隐栀，平日里“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惹得府里一众人都捧月似的捧着隐栀。

　　太子更是如此，隐栀对石佳氏的种种，落在太子眼里竟成了一个聪明又心仪他的女人为了嫁给他提前跟正室打好关系的行为。

　　然而，虽是一面有太子宠着，一面又有嫡福晋护着，但隐栀想要出府一趟还真真是比登天要难。阿晨自从上次上过隐栀的当后，便更是警觉了，又因着索长陵的吩咐，阿晨便整日的看着她，现在，连尚书府也不让去了。

　　隐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叫声嫡福晋却灵了。

　　初一十五，是敬香火的日子。隐栀知道，铃兰从小体弱，因此她额娘多信奉神佛。每月初一十五，必是要带着铃兰去寺里上香的。

　　石佳氏亦是如此，本来七月十五的日子，天气尚是炎热，石佳氏倒不太愿意去上山进寺，但经不住隐栀劝说，石佳氏最终还是决定去岫云寺。

　　岫云寺是康熙赐的名，民间多称为“潭柘寺”，因在门头沟东南方潭柘山麓，故有此名。

　　这一带山峰环绕，潭柘寺背倚宝珠峰，周围九大山峰呈马蹄状环护开来，回龙峰、虎踞峰、捧日峰、紫翠峰、集云峰、璎珞峰、架月峰、象王峰和莲花峰，宛如九尊罗汉，围绕宝珠峰而坐。

　　因着特殊的地形，潭柘寺一带气候温暖湿润，植被繁荣，名花古树，比比皆是。景色十分宜人，故来往香客也络绎不绝。

　　京城里的贵家媳妇，多喜来潭柘寺烧香还愿，再有头有脸些的，寺内还可安置专门的禅房，以供来往不便或是清心礼佛只之用。

　　石佳氏作为太子的嫡福晋，自然有这个礼遇。
　　隐栀是信不过这些的，跟着石佳氏出来，一是因为在太子府里待得太闷，二是前几日铃兰派人传话来说想见她一面。故而，她才借着十五的由头，推着石佳氏作挡箭牌，一路浩荡，来到这潭柘寺。

　　因是她吵着要来的，故也不得不陪着石佳氏敬香磕头还愿求签，一个寺的菩萨拜下来，隐栀只觉得两只膝盖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好在这里清静，风光甚好，她本也是贪玩儿的人，送石佳氏进了禅房后，便自个儿随处转去了，只是后面难免要跟个阿晨。

　　铃兰家的禅房与石佳氏这儿只隔了一个院落。晚间素斋用过，隐栀便抽身出去找到了铃兰。

　　七八日未见了，此刻乍一相聚，两人都有说不完的话。隐栀索性带着铃兰上到了屋顶。虽然小芸在底下指手画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但铃兰却学着隐栀毫不在乎的样儿，未理睬下面担惊受怕的小芸。最后，好在阿晨在下面，小芸便只好与阿晨一起看着顶上那两位，自叹这差事十分苦累。

　　铃兰从未上过屋顶，起先还有些怕意，但适应之后，便也享受起来。
　　“原来高一点的地方看见的月亮会更圆，吸到的空气会更新鲜，听到的声音会更多。”铃兰仰着头瞻望着天空。月华如素，倾下来照在铃兰的半边脸上，眉宇间仿佛有天生而来的愁意，唇齿间却尽力张扬，露出舒心的笑意。

　　隐栀点点头，她其实同情铃兰。从小就养在深闺，因为病痛的体态，也养成了安静的性子。她不似其他的满人格格蒙古格格一般，生下来就能被别在马背上。她的汉文世界里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铃兰她那样孤独的长大。

　　可是有时候，隐栀还是羡慕着铃兰。她至少有父母疼爱，而她呢？虽然叔父和青姨一直在扮演着她父母的角色，虽然他们真的待她如亲生女儿，但毕竟，她仍是个孤儿。

　　“可是，小栀，我觉得我站的还不够高，仅仅站在屋顶，我永远都不可能与他并肩。”

　　隐栀在铃兰这句不明不白的话里醒过神来，听的不清不楚，她自然地问了句“什么？”

　　铃兰从方才自言自语似的语气里转了过来，她看着隐栀，一字一句，说的十分清晰，漆黑的瞳仁里射出诚恳的神光。
　　“小栀，我心里住了一个人，可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住进他的心里。”

　　她隐隐的羞涩浮现在脸上，游荡到她扭捏着袖口的动作上。隐栀愣愣的明白过来，饶是未经情事，但她向来最喜欢谈论别人这种情情爱爱婚姻嫁娶之类的事儿，现在听到铃兰向自己倾诉衷肠，她自然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是铃兰并未急着说出那人是谁，她却又问隐栀：“你喜欢十三爷吗？”

　　这个问题着实蒙住了隐栀，她在心脏瞬间跳快时脱口说了句“不喜欢！”这样果断干脆，好像就能止住那狂跳的心。

　　说罢，又好像怕铃兰不相信似的，她又补充道：“他那样一个人，十分吝啬自己喜欢的东西，偏偏又豪气冲天，有时候还没个正形儿脾气也古怪，成天就知道舞文弄墨吹笛奏乐，对他的侧福晋还那么好···”

　　隐栀并没有觉得，她画蛇添足说出来的，几乎全是十三的优点。而铃兰也没体察后面的话又多不对劲，她的心思，在隐栀说出“不喜欢”后就立刻松了口气沉入到下一个欣喜里了。

　　隐栀提到十三的侧福晋时就住了口，她立马对铃兰道：“你喜欢十三？他有福晋的！”

　　铃兰却没那么激动，她淡淡一笑，亦淡淡道：“我知道，不仅知道他府里有一位侧福晋瓜尔佳氏，有一位庶福晋石佳氏，还有一个格格纳喇氏。”

　　“可是···可是···”隐栀未组织好的语句只在两个可是过后就被铃兰打断了。
　　“小栀，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我原以为，你与别人不同的，你肯定不会看中所谓的名分，你也肯定会支持我，会帮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从前我是不相信的，纵然有所期盼，可我知道我自己的命运不可以有过多的奢想。我必须要经过选秀，然后进宫或者被指配给王公亲侯。可是现在我信了，我遇到了可以让我忘却生死的人。我想嫁给他，不求名分，但求真心。”

　　铃兰说完后，隐栀却怔住了。她从没想过，铃兰会这样把她的心思表达出来，她那样有勇气，又那样相信自己，隐栀觉得，她没有理由不帮铃兰。

　　可是，她想到的，却是那日乞巧节，她去找十三时，十三曾说过的话。“福晋是正妻，必以心爱之人为之。”
　　虽然当时她也反驳了，她认为名分不重要，可是在十三的眼里，恐怕正妻之位不仅仅是名分的一种表示，更是他对心爱之人的一种歹态度吧！
　　这样想来，隐栀方才明白，他纵然对他的侧福晋也很好，可他没有心爱的人。那么，以铃兰这样出众的才貌，家世，修养，十三他 ，也是会有可能爱上铃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