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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谋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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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的吻会化解所有悱恻的情怀,如同温暖的风融化冰岩。心,会刹那间柔软如绒棉,酥醉如春风。然后,心扉开启,悉数迸发出来的情愫正是止不住的洪涌,可以摧毁一切最为坚硬的防固。再大的阴云雷雨,也不足为虑。因为当你准备伸手承接时,必然是会失去你所拥有的一些。此之谓,有得亦有失。
然而,比之得到的,失去的,似乎就不值一提了。
阿晨明显发现这几日隐栀心情大好。虽说是喜事将近,但也不至于闲庭信步时步着步着就莫名其妙的笑起来。以阿晨对隐栀的了解,她是不会对太子有这样妾意丝柔的心思的。
这两日隐栀倒难得的勤快起来。自己的衣服也不让下人洗了,非要亲自去到浣衣房洗;屋里屋外也不让旁人沾手了,扫地掸灰擦桌子,样样都是躬身亲来;就连厨房也去得多了,跟着厨娘讨教这讨教那,几日间迅速增长的厨艺令阿晨也啧啧称奇。
她从未做过这些事,猛地干起来竟不比当初习武辛苦。晚上她揉着酸痛的胳膊靠在床上时,心里却会弥漫出无尽的喜悦,直到溢到嘴角眉梢。
她要学会洗衣做饭,否则日后跟十三的日子要怎么过?她要学会裁衣制衣,日后他们再不能过富贵生活,女红若不行,她要怎么持家?她还不能把叔父教的功夫给丢了,日后她还要传给她的孩子们,教他们如何防身···
愈想愈是觉得前途无限美好。她与十三,逃脱这座城之后,就会像叔父和青姨那样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夫妻了罢。尽管之后可能会有不安生的日子,可能会更名换姓,可能会四处躲藏无处安家,但,只要心心相印,身身偎依,再怎么苦难的生活,也会甘之如饴罢。纵然她不能在会渤列岛了,依着哥哥的性子,他肯定会寻到渤列岛去。不过也没关系,天下之大,她不信没有两个人的容身之所。她去过那样多神秘的地方,交过那样多义气的朋友。她与十三,四海为家,总会安宁。
然而,她愈是想的美好,心里的歉疚也就愈深。对铃兰,她简直不能再面对她。明明是自己亲手将十三推给了铃兰,现在她却要计划着和十三私奔。这样背信弃义的事儿,她发誓这辈子再不干第二次,良心上的谴责,实在令她难安。
还有十三的侧福晋,身怀六甲,却将要失去丈夫,这于一个柔弱的女人来说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隐栀每每一想到这些,就仿佛要窒息般难受。尽管她知道十三会安排好一切,可是,这些人和事根本令她不敢去触碰,仿佛是一把把凌厉的刀剑,一碰就会受伤流血,制止不住。
那么,管他大爷的呢!既然选择了自私,就自私的彻底一点罢!
十月霜降,白茫茫的夜里浮现出浸骨的寒意。灯火如豆,明灭不定的照在八贝勒府的书房里,俊俏面容上的浓眉倏地一皱,手里的《说苑·正谏》正好翻过一页。烛火募得抖了两抖,书架沉沉发出移动的声响,半晌,机关大开天,深幽的暗道里走出来一个裹着墨黑斗篷的人。
来人身形高大,斗篷的风帽遮去面容,隐隐露出的唇角在灯烛不甚明亮的暗光下轻轻启开。
“微臣参见贝勒爷。”
书桌后的人并没有答话,一目十行的又翻了一页手中的书,片刻后,他将书置于一旁,上面压了一块书镇。八爷这才抬头看来,幽邃的眸子的映出漆黑的人影,他勾了勾唇,笑道:“这么晚了,索大人还赶过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了。”
斗篷一掀,黑影之上便现出个刚劲的面目,正是索长陵。
“据悉,十三爷欲在明晚子时动身。”声音似从冰窖里裹了一层寒气发散出来,阴阴冷冷,令人听而寒栗。
“那便在亥时去通知太子,届时坊市街头,总会有一处上演一段精彩好戏。”清斯的笑意如同他白玉雕刻出的面庞,一样的温润,令人措不及防,自然也不必防。
“相信接下来的事,索大人都会安排妥当。”
索长陵面无表情,只是声音起了一丝变化。“贝勒爷不必忧心。只是···”
胤禩的眉微微一挑,已然和煦的笑道:“索大人放心,昔日承诺,胤禩不会忘却。来日功成之日,必是你袁家得以昭雪之时。”
索长陵点点头。细长的眸子里并没有丝毫的怀疑和担虑,只是,小栀她···
胤禩的眼角乜斜,似看透他心中所忧,又道:“令妹的安危,还须索大人再加一把劲啊,否则,依着令妹的性子,怕是不仅仅会冲动行事了。”
索长陵复又盖上风帽,退入暗道。机关咯咯作响着关闭时,他心里又重复了一遍。他不会看错人。
幽邃的暗道里伸手不见五指,通着的方向是大阿哥直郡王府的马厩,再翻过一堵墙,便就是索府了。这样便捷的通道,除了八爷和自己,再无第三人知晓。
索长陵路过隐栀的房间,屋里还亮着灯,将隐栀灯下绣花的身影投射到窗棂上。索长陵驻足未动,久久看着那穿针引线的倩影,心里就隐隐浮现出了痛意,像胸痹之症,令他忍不住要躬身弯脊。所有人都是棋子,祖父逃不过,我亦不能逃,小栀你,也没有资格挣脱。
胤禩的目光自索长陵离去后久久才又转回了先前的书上。脑中不禁设想起明晚的风云涌动,月黑风高时,想必很是适合私奔,和算计。
摊开的书本上,书镇投下的一小片阴影里,正是这样几行小字。“睹一蝉,方得美荫而忘其身,螳螂执翳而搏之,见得而忘其形,异雀从而利之,见;利而忘其真。”
胤禩唇角一扬,心里笑叹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焉知弹丸者在下,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