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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言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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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回京之后,隐栀就住回了索府,由头是索府清静,利于她养伤。这个伤,其实也不太重,只是顶撞到了腹部,造成内伤,须小心调养。
期间十三来看过一次,然而碍于当日的尴尬,隐栀也并未留他多坐,十三顾忌她的伤,故也未惹她烦心,略坐坐就走了。
不过,九阿哥倒是来过几次,听闻他幼时耳部患痛感染,一度病笃,时,恰逢意大利传教士入京,因医术高明,被任命为御医,亦治好了胤禟的病。故这九爷对外国人十分敬重,每次来看隐栀,总会带一名外国御医来替隐栀诊治。
夜深时,隐栀眼前总也忍不住会浮现当日在浦洼,十三捉着她的手时的眼神。她分明对十三未做他想,可是真的深究起来,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短短的三面之后,她的心里似乎就对他有所改观了。
心,乱得不可开交。
纵然心思被扰乱了,却也不妨碍隐栀带着阿晨在府里上蹿下跳,今儿个起兴要放风筝,隐栀便拉着阿晨砍竹子糊白纸说动就动起来,最后站到院子里升不到半树高的风筝幸亏是没飞出墙去。阿晨就讥笑她:“从前听戏,就会有这样的桥段,说小姐在院子里放风筝,结果线断了风筝飞出墙去,恰被有缘的公子拾到,如此花好月圆良缘好恋就这么开始了。啧啧啧,我瞧你的风筝若飞了出去,只怕良人见了躲也躲不及。”
隐栀不开心地瞅了一眼坐在桃树枝上说风凉话的阿晨,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像蜈蚣一样的孔雀风筝,心里十分的不甘心,却只能望洋兴叹般的重重出了口气,一扭头就扎回房间。
隔日又说要吃冰糖葫芦。于是又喊着阿晨上街买了一箩筐的山楂回来,结果在厨房煮糖稀的时候,险些没把厨房给烧了。阿晨挥着手扇着鼻子边呛人的烟味,白了一眼灰头土脸的隐栀,十分埋怨道:“都说了直接买现成的回来就好,非要闹着自己做,现在好了吧,等着晚上生剥了你给大家当晚饭吧!”
隐栀缩缩头,抹抹脸,吐吐舌头,耸耸肩,道:“那还不是怪你火烧的太大。”
第三日隐栀无端说了句这房子的格局不好,吓得阿晨形影不离额守了她一天,生怕一转身的空档,她就会把房子拆了。
于是,隐栀回到索府住了一个月不到,索府的下人就嘀咕着:“大人若是能早日把小姐嫁出去就好了。”
“怕是难呐!这样难缠的主儿,谁要得!”
因而,太子要纳隐栀为妾的消息传到索府时,索府的下人都很是欢欣鼓舞。
“咱们家小姐嫁谁都不好,嫁太子最好,太子定能压得住小姐的戾气!”
然而旁人描述的绘声绘色的时候,当事人尚还不知情的在湖里踩水。阿晨坐在岸边闲闲地嗑着瓜子,冷不丁冒出一句:“听说太子爷已经要给大人下聘礼了。”
隐栀一失神“扑腾”落进水里,在冒出头来时,阿晨甩了瓜子,又说道:“所以,你是不是该收收心准备当新娘子了?”
隐栀听罢,索性又一头扎进水里,久久未浮上来。阿晨耐心的等了一会,正准备要下去捉她时,隐栀突然喘着气上了岸,也未理睬阿晨,径自闷进了屋。
湿淋淋的衣服贴在身上,在十月的天气里,叫隐栀不住的瑟瑟发抖。太子终于要纳她为妾了,正如当日所料,哥哥一定很开心咯,父亲母亲的亡灵是不是也会感到欣慰?
只要她点了头,嫁去太子府,凭着她年轻的身体,再给太子生个儿子···
似乎又有哪里不对。这条轨迹明明是给她安排好的,她已经逃过一次了,如果这一次她还不知好歹的逃掉,哥哥会不会很失望?她又还该不该姓袁?
可是,她本就不是安分的人,她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生命。她受不了这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更何况,她上下牙齿打架时支吾而出的声音,是十三。
板上钉钉的事儿向来不容易更改。如太子给索府下的聘礼,又如宫里德主子在万岁爷耳边提了句十三阿哥胤祥与尚书马尔汉第七女的婚事。
所以,十三漏液潜入索府,为的不单单是隐栀的婚事,更是他自己的。
窗子吱呀一声打开时,隐栀警觉的起了身。烛台上的蜡烛尚是明亮,隐栀容易地认清了来人。似乎是在意料之中,但也难免有意外的惊和喜。
十三的神色有些切切,还未等隐栀开看口问他潜进她房中所为何事,他便已捉住隐栀的手腕。
“跟我走!”
压低的声音沙哑粗犷,三个字诠释的是十三的心意,不可抗拒的气势令隐栀心猿意马起来。她挣开了手,笑问了句:“去哪儿?”
十三还以为她在开玩笑,神色更是急切严肃了,忙道:“哪都好,只要你不必嫁给太子,我不必娶铃兰。”
隐栀盯着他,澄澈的眸子里分明可以倒映出她自己无措的模样,却还要可笑的抑制。“我哪也不去。”
背着身坐在椅子上,十三急忙半蹲到她跟前,耐着性子道:“我并非是在说笑。你呆在这儿就只能嫁给太子,我可以带你走 。你这样的女子,怎能一生困在这紫禁城中?何况太子是怎样的为人,你难道不比我清楚?索长陵虽是你哥哥,却一直都在利用你。你只是你而已,何以要为别人做出牺牲,何以要做别人用来复仇的工具?”
隐栀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得瞪住了他。十三自知失言,微微调整了情绪,又缓了语气,道:“我一直好奇你的身份,可你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根本查不出来。所以,我只能从索长陵身上下手。”
隐栀未曾想,他背后做了这些事儿。若是搁在以前,她定会发脾气觉得他不信她。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没资格那么做。她的身份,她原本不欲隐瞒,可是她亦知道轻重,于是骗了铃兰,也骗了十三,骗了太子,也骗了嫡福晋。都是真心待她好的人。
“那么,你知道多少?”
十三低下了头,犹豫着,说道:“索长陵是个极其复杂的人,很难排查,但是,我借了四哥的势力,加之我的猜想,大约了解了十之五六。”
她突然变得有些怯怯。十三的话像一把利剑,穿破了她的谎言。那样赤裸的将她至于光下,令她难堪又愧疚。她从不说谎,可是来到京城的每一天,她无不生活在欺瞒中。
“那你也应该知道,你带不走我,我也不能跟你走。”
十三默然,这些他何尝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现存着诸多的牵牵绊绊,若想一走了之,就必须能横下心去割断一切。他的荣华富贵,他的妻室亲妹,他的男儿报复,他的兄弟情义···他与生俱来的一切,他都要抛弃。可是,当他迈出那一步作出决定时,又很是害怕隐栀是否能与他共进退。
子夜如斯安宁。
十三突然一拳砸在了墙上。原本光洁的墙壁明显凹陷了一块,裂缝细纹里微微渗了点血丝。他明白她的身不由己,却也气她甘为鱼肉;他恼自己没有筹谋,亦怜她被人利用。万分愤慨聚涌心头,他只能自伤,以舒心中之难。
隐栀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忙过去握住他的手查看,便见他紧握的拳头已流出好些鲜血。隐栀连忙要去找纱布给他包扎,却一把被十三拉进了怀里。
十三一低头,便衔住隐栀的唇瓣。相触柔软,浑身的血液似从接合的地方开始发烫,一点点快速流进身体里,带动着心跳亦火热的跳动起来。
隐栀眼睛里能看到的是十三闭合着的眼睑,似乎她一眨眼,长长的睫毛就能拂到他颧骨上的肌肤。
这样近的距离!
然而她已毫无力气再去想别的了,俯冲而来的男性气息像棉被一样包裹了她。湿热的唇舌,抽走了她最后的理智,暂停了她所有发乱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