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情愫暗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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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苏伶已经是满身伤痕，面目全非。
赤裸的身体被粗糙的麻绳一圈圈捆住，双手被紧紧缚在身后。他的腿上、背上、手臂上，都是交错的鞭痕，有些已经入肉，向外渗着血丝。
最可怕的还是他的脸。原本白净的脸庞，此时多了一道狰狞伤口，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彻底毁了原本白净的面容。
文韬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在他身前跪下，左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苏伶的乱发。
“苏伶、苏伶、苏伶……”他哽咽着唤着苏伶的名字，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他想起昨夜梦里，苏伶拉着柳风的手，满眼真诚，“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苏伶不知道，他是柳风自父亲去世后第一个说要保护他的人。他就是柳风冷如冬夜的日子里唯一的太阳。
而现在，苏伶安静地躺在地上，满面鲜血，双目紧闭，只有鼻翼还在微微颤动，证明他还活着。
文韬收回手，转头看向跪在门口瑟瑟发抖的行公公。
他双目通红、紧咬牙关，突然抬起脚，一脚把行公公踹出门去，“你他妈对他做了什么！”
行公公被踹得仰面倒在地上，抖得越发厉害。
文韬疯了一样踢打着他，一脚比一脚使力，表情狰狞的可怕，仿佛恨不得一把撕碎了行公公。
行公公抱着头，不住地哀叫求饶，“柳公子饶命！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饶命啊柳公子！”
文韬已经失去了理智，只记得一件事，他要行公公闭嘴！他要他再也不能开口！他要他死！
院中的公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声。
齐晏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不为所动。
整个藏英院中，只剩下□□被撞击的闷响和行公公的惨叫。
终于那惨叫声也渐渐弱了下去，但文韬仍然没有住手。
“住手吧。”
齐晏终于开了口。
文韬充耳不闻，仍旧癫狂地踢着行公公。
齐晏皱眉，“吕雍，拦住他。”
吕雍走过去，扣起他的肩膀就往后拉。
“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畜生！放开！”
齐晏忍无可忍，走上前去，一巴掌扇了上去。
文韬总算停止了挣扎，随后眼睛像是刚睡醒一样一点一点聚焦，慢慢地把视线移向面前的齐晏。
“陛下……”
只见他看着齐晏，眼神无助，“他们伤了苏伶……他们把苏伶……”
话未说完，泪水就涌了出来。
齐晏只觉得心里一扎，下一刻已经把苏伶揽到了自己怀里，低声安慰，“朕知道你难过，别哭了，朕在呢。”
“朕会帮你。”
柳风的身体此时正是十六岁，还没有发育完全，而齐晏十八，比他的个子还略高一寸，刚好搂得住文韬。
二人相拥站在院中，身影相叠，格外亲密。一旁的吕雍看着，眸中多了几分深思。
半晌后，文韬才慢慢平静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齐晏搂着，顿时尴尬地手足无措。
好在齐晏没有在意，见他没事就放开了他，而后面色如常地叫顺安去找御医，让吕雍把苏伶抱回房间。
文韬这才意识到，苏伶现在最需要的是治疗，而不是报复。可他刚才在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周围，所有的公子都避开了他的目光，好像他是怪物一般。
是了，他刚才，差点活生生打死一个人……
文韬忽然觉得恐慌。
他从不是嗜血的人。父亲从小教他以理服人，他甚至很少与人争吵，但就在刚才，他却控制不了心里的那股杀意。
如果不是齐晏拦住他，那么他……
一只手轻轻握住他的右手，耳边是齐晏平静的声音，“不要胡思乱想，这不是你的错。”
文韬转头看他，他俊俏的面容上是与之不符的平静和肃然，“这便是皇宫，最能照出人心阴暗一面的地方。”
少年帝王转而侧头看他，唇角弯起，像是冬日里的一抹阳光，轻轻洒落在他心上。
“不过你放心，朕会帮你守住你的心。”
“以后，这些不需要你来面对，有朕在。”
“朕会保护你的。”
很久以后，文韬还能记起齐晏当时的笑容，那样温柔而又稚气的誓言，是他一生拥有的最好的礼物。
……
御医很快就来了，是位异常活泼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一进来就冲着齐晏大呼小叫，“陛下您怎么在这儿？是纵欲过度需要微臣帮您配副药吗？微臣早就说了您年纪还小不要沉迷美色可您就是不听……”
齐晏的脸都绿了，当即招呼侍卫长吕雍，“吕雍，把他的舌头给朕割了！”
吕雍上前一步，拔剑出鞘，冷然地看着八哥转世的御医大人。
年轻的御医大人立刻闭嘴，乖乖地下跪请安，“微臣参见陛下。”
齐晏瞪了他半晌才道，“平身吧。”
随即出言警告，“黄洛医，下次再管不住你的嘴，你就给朕滚出宫去，别以为朕可以一直纵容你！”
黄洛医毫无诚意地赔着笑，“好好好，微臣遵旨。”
齐晏气结。黄洛医和他一起长大，从小就爱捉弄他。如今二人已为君臣，黄洛医却仍改不了那不着调的性子，见了他就满嘴胡话，每每气得他几欲吐血，却又无可奈何。
“少给朕贫嘴，赶快去看病人。”
黄洛医这才慢悠悠地走到床前，只看了一眼，脸色立马变了。
“这是谁干的？老子阉了他全家！”
还没等屋里的人反应过来，他就指使着床边的文韬去做事了，“小家伙，对就是你，赶紧去打盆热水，快去！”
文韬点头应着，赶忙去厨房找热水，隐约听见身后黄洛医颐气指使的吆喝，“还有你，吕雍，过来给我扶着这孩子，陛下你也不许闲着……”
文韬突然对这个没大没小的黄洛医有了兴趣，也许，他们可以成为很不错的朋友。
热水打回来，接下来就该处理伤口了。
苏伶身上的鞭痕还好，都是轻微的皮外伤，最麻烦的，还是脸上的伤口。
当黄洛医轻轻触碰他的伤口时，苏伶猛地颤抖了一下，挣扎着要推拒面前的人，“别、别碰我……”
黄洛医按住他的手，低声安慰，“你不用怕，我是御医，是来给你治伤的。你现在乖乖地不要动，很快就好了。”
病人面前的黄洛医和之前不着调的无赖判若两人，俨然一副耐心稳重的医者风范。
苏伶迷迷蒙蒙地听着，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不再动弹。
文韬看着苏伶伤口涌出的鲜血，手指忍不住地轻颤。
齐晏再次握住了他的手，他转头看他，故作镇定的脸上显出几分不安。
“你不必担心，黄洛医是宫里最好的御医，他一定能治好苏伶的。”
文韬点点头，微微放下了一直紧提着的心。
手里被塞入一个微凉的东西，他愣愣地看着齐晏。
“这玉佩你收好，下次再丢了，朕可不饶你。”齐晏面色微窘，却没有移开目光，“还有……朕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握着文韬的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背，“是朕意气了，未曾想过你的处境就无端质问你，朕……”
文韬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今日的齐晏带给了他太多不属于他的情绪，屈辱，委屈，感动，还有现在的……悸动。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看着一个人，心会微微的颤动，然后忍不住想要微笑，笑给面前的这个人看。
真丢人啊，居然对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男孩子动心了……
文韬心里惨呼，嘴角却慢慢勾起。
“陛下不必如此。”他回握住齐晏的手，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柳风，知道了。”
齐晏微微一怔，而后也笑了。
知道了，是说明白了也默许了他的意思吧？
接下来一个时辰，两个人一直握着手，安静地等待黄洛医包扎完毕。
等到一切结束，已是晌午时分了。
齐晏要回清心殿用膳休息，文韬送他离开，一直看着他走到宫道尽头才回过神来。
他靠在藏英院的大门上，右手捂住双眼，无声地笑了。
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
他回到房间，苏伶已经醒了。
他看见文韬进来，哑着嗓子唤他，“小风……”
文韬急忙走过去，坐在床边，“你不要乱动，你的伤需要卧床休息，有什么需要和我说就行。”
苏伶的大半个脸都裹着纱布，只剩了温驯的双眼露在外面，看起来怪异无比，可他还在努力微笑，“我没事。”
他凝视着文韬，轻声说，“小风，我的事情，你不要告诉阿云。”
说着眼里泛起了泪光，“……好不好？”
文韬脸色慢慢沉下来，右手攥紧又放开，终于阴冷地开口，“他已经知道了。”
苏伶睁大双眼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
文韬咬着牙冷冷地道，“玉佩丢了，我见不到陛下，所以先去找他。”
他想起穆云当时冷漠的表情就气愤不已，“可你知道他说了什么？他说你不会死，让我回来安慰你。放屁！”
“藏英院是什么形势他比谁都清楚，白若风根本恨不得所有人都去死，他怎么可能放过你！说什么怕陛下怪罪他，救得了这次救不了下次，说白了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
他恶狠狠地等瞪着苏伶，仿佛苏伶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只有你，苏伶，才会傻傻地去记着那个无情无义的混蛋！”
他激动地大吼着，完全忘了苏伶还是一个伤重未愈的人。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之后，文韬才听到苏伶哽咽的声音，“我知道啊，阿云心里，最重要的永远不是我。”
文韬慌了，急忙劝他，“苏伶，你别哭，你的伤……对不起，我不该乱说，我……”
床榻上的苏伶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气力一般哭喊着，“可是我喜欢他啊……”
因为喜欢，即使穆云选择的不是他，自己还是没法恨他；因为喜欢，即使穆云不顾他的死活，自己还是没法放下他。
他的喜欢，如此卑微，如此可怜。
文韬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无言。
他突然想起自己大学时一位舍友说的话，喜欢这种东西，从来都无所谓高低贵贱，只是喜欢。
那时他不太懂，现在看着苏伶，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因为喜欢，所以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什么都愿意替你想。
不是卑微，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苏伶，你后悔过自己为他付出的这一切吗？”
文韬突然开口。
“不会。”苏伶毫不犹豫地回答，“从当初和阿云一起进宫起我就知道，能陪在他身边的不会是我。”
“可我不后悔。”
他眼里含着泪光，眼神却无比坚定，让文韬怔然了许久。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情愫暗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