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开窗放小小》我司

2、破釜沉舟

　　小小的爷爷是村长。
　　小小的爹爹是村长。
　　小小，也要是村长。
　　她自己也很是觉得自己一定会是村长。
　　小小自打懂的村长在村里有独一无二的权利的那一刻起，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虽然村里知晓她心思的人都觉的她有些太过想当然，但，会成为村长这个结论在经过她精确论证后，她自己觉得还是相当靠谱的。
　　小小生活在四周环绕着湖泊，湖泊外面环绕着森林，森林的一边是大山，另一边是无尽的海洋的一处小岛中，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从来不知道，因为自记事起，她最北到过村子尽头的子书家，最南到过村子最偏僻的炮楼，再远，就只能用眼睛瞧了，她常常站在自家气派的高墙上，望向近处的湖，远处的森林，更远处的山，最远处的海，岛上的老人告诫过大家，山外面的世界很可怕，永远不要出去。
　　她还算得上是个听话的孩子，她从没想过出岛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她喜欢在村子里过着飞扬跋扈的生活。
　　她的村长爹爹说，她的娘亲是众多夫人中长的最美的，最受爹爹宠爱的，三个孩子中，她当然也是最得爹爹疼爱的，虽然她对自己的名字不是很满意，她大哥叫沃德，她姐姐叫田夏，而她因为是爹爹最小的孩子，所以她就被爹爹信口拈来叫成了小小，虽然这样，小小心里还是很得意的，她自小就是个得意忘形的孩子，因为她知道最得爹爹疼爱的她注定会成为村子中最有权势的人，一村之长的村长。
　　村长到底是什么？她最清楚，那是她小时候和人打架，打不过就说“等我以后当了村长，我让你天天吃屎！”于是刚要挥拳的孩子马上吃瘪，她便反败为胜，按住对方一顿肥揍，这招百试不爽，她于是成了村里的霸王蟹，永远横着走。
　　她的村长爷爷据说娶了好几房村长夫人，爷爷的夫人们早在爷爷没来这里之前都生病死了，她们生的好几十个儿子，也都夭折了，只留下一枝独秀的村长爹爹，村长爹爹据说也娶了好几房村长夫人，但也都亡故了，爹爹的夫人们自然也生了许多孩子，可不知怎么的，大多数也都夭折了，只给她留下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她很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家这样多灾多难的？她多少年来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在思考了多少年的无数个晚上未得结果后，她跑去请教村长爷爷，爷爷语重心长的告诉她，这是当村长的代价。
　　当村长的代价是要死光亲人么？
　　她突然发现成为村长虽然可以横着走，但也可能会竖着死，这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原来不是爹爹不疼爱哥哥，才将他打发出去，偶尔才回来一趟，也不是爹爹不疼爱姐姐，将她嫁到据说很远很远的地方，这辈子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到岛上，而是他们仗着自己年长，欺负她年幼无知，留下自己一人在这里，坑她做孤家寡人的村长，她气恼，她不甘，她觉得自己简直蠢到家了，她再也不想当村长了。
　　在她有了不想当村长的念头之后，她马上付诸于行动，干了几件大事，就是这几件办的相当漂亮的大事，漂亮到彻底激怒了本来就不喜欢她的村民，也激怒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村长爷爷和爹爹。
　　第一件大事，她放了一把火，烧了村里的公用厨房，趁着大家忙着救火的时候，她偷了一艘船出岛，谁知船还没行到湖心，就被一股奇怪的狂风给刮了回来，村里平日被她欺负、奴役的人民，此刻一个个散着发，湿着衣服，全身散发着头发、衣服被烧焦的糊味，厌恶的盯着她，但碍于村长的面子，大家什么都没说。
　　第二件大事，她趁大家不注意，自己做了一架奇大无比的风筝，乘着一场大风，一下子将她瘦小的身子带到空中，稳稳的落在岛外的森林中，结果却在森林里迷了路，就在她快被饿死的时候，村民找到了她救了回来。回来之后，她又干了第三件大事，将村子里村民饲养的家畜全部扔到湖里，除了鸭子以外，这些家畜基本全部溺亡，村长爷爷恼羞成怒，将她关到岛中心据说已经好些年没关过人的石牢里。
　　在石牢里呆足一天之后，爷爷、爹爹来到石牢看望她，爷爷很困惑的问她，“小小，你抽什么风，你这个猴崽子，人大心野了，是不是不想呆在岛上，想到外面去了？”
　　她可怜巴巴摇摇头，泪水挂在眼眶边，使劲不让它流下来，据说这样看起来更可怜。
　　爷爷对她说，村里的规矩，谁也不能出岛。
　　爹爹对她说，女子若一旦出了岛，这辈子就别想回来。
　　“那我姐姐永远不会回来了吗？”
　　爹爹斩钉截铁的说“是”。
　　小小气急败坏的问，“为什么呀？”
　　爷爷由爹爹恭敬的扶着手肘，庄严肃穆的说道：“这是咱们的规矩。”
　　规矩？小小自小就没过过有规矩的生活，现在爷爷、爹爹居然一起来跟她讲规矩，她这才发现自己应该规矩一点才好。
　　在被训诫了一顿规矩之后，她规矩了好多，十天后便被爷爷放了出来，再走在村里的大街小巷，人人看她，就像看见村头那条爷爷宠爱了多年、死了好久还没死的臭四不像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她溜达了一圈，主动和人搭讪了一圈，居然没一个人愿意搭理她，她这才醒悟，敢情自己多少年来在村里的群众基础是如此的薄弱。
　　这么薄弱的群众基础，多少年来，她居然以准村长自居，这做了村长还不是找死么。
　　她这一下彻底醒悟了。
　　醒悟之后，她又干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一件就算将她多年来干的所有大事加在一起，也比不了的巨大的------事。
　　这件巨大的事的结果是，爷爷气的背过气去好几次，颤着手呵斥爹爹怎么生出她这样一个孽障，爹爹哆嗦着手，气的一张英俊的脸扭曲，村里几位有头有脸，德高望重的头领们，一个个唉声叹气，难得意见统一的叹息，
　　“小主干的这事，可是要害死大家的！”
　　爷爷怒火三丈，“依你们说来，总不能要我杀了她吧，”
　　爹爹哆嗦了一下，忙接过话，“她还不满十四，还是个孩子。”
　　有人叹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周岁的婴儿能掐死蛇了。”
　　爹爹跪在爷爷面前，使劲磕头，“养不教，父之过，儿子可怜她自小没娘疼爱，疏于管教，娇惯的她无法无天，儿子愿意替她受过。”
　　村长爷爷摸了摸的儿子的头，转头问小小，“你这个小孽障，你怎么说？“
　　于是小小脆生生的说道：“村长爷爷，你把我赶出村子吧！”
　　她话音刚落，村长爷爷“咯噔”一声，翻了白眼，昏死在村长宝座上，跪在地下的爹爹气的浑身发抖，猛站起来扇她耳光，眼看着这巴掌就要落到她那张粉嫩可爱的小脸上了，可就是没人拦着，爹爹只得攥住了她的胳膊，装模作样的摇了摇，也就在这时候，有人沉着的开了口。
　　“既然小主不想呆在岛上了，就让我带她去找她哥哥吧。”
　　开口的人叫苏打，是岛上的贵宾，据说是哥哥的朋友，一位来自外面世界的人。
　　大家全都沉默，很多时候沉默便是默认，小小是村长家的孩子，这肤浅的道理，她刚学会走时就懂了。
　　小小糊糊涂涂的被苏打带走了，她走的匆忙，匆忙到来不及告诉自己屋里的鹦鹉一声，来不及叮嘱侍女照顾她后山石塘中养的锦鲤，甚至来不及去抹干爹爹脸颊上的泪水。
　　村里人都说，得乘着爷爷昏了，赶紧走，否则爷爷醒来一定打断她的狗腿，可依她想来，爷爷醒了，就舍不得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