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枉然》苏河

9、宿醉

　　第二天是星期天，兰生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昏沉沉的。可恨的宿醉！她在床上一直赖到中午，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侧耳听四围静悄悄的，想必人都出去玩了。虽然关在屋里，窗帘也拉得严实，可还是看得透外头的阳光明晃晃的。这厦城的天气，好得不象话。
　　对于昨夜的情景，兰生印象模糊。隐约记得自己是闹过，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都想不起来。所谓一醉解千愁，原来就是这样。是呀，有谁会在意一个醉酒者的言行？再怎么胡闹，也不过言者无心，听者无意罢了。当时的放纵也会在酒醒以后恍然若梦，不复记住。
　　兰生起床，下楼到街上吃沙县小馄饨。大学的时候，中午不回家，经常在校门口解决午餐。当时最喜这沙县小馄饨，无论口味还是分量对兰生来说都恰倒好处。最重要的是价格公道，三块钱一碗，哪里都一样。她那时侯每个月三百块的零用，管午餐跟车钱，剩的实在不多。买个衣服书籍的伸手向继母要钱都十分困难，兰生只能自己省着点开销。
　　馄饨端上来，热气腾腾一碗。清汤里但见馄饨个个饱满浑圆，一片生菜叶子翠如碧玉，随意地浮着，还有炸到金黄的葱花蒜蓉，香气扑鼻。兰生的胃口马上就有了，她埋头吃了起来。经过昨晚的折腾，其实腹中早就空了，这时候遇到对味的食物，自然吃得欢喜，心情也豁然开朗了。一碗馄饨吃到精光，心满意足地付了钱，出门走回宿舍，在楼下撞见思明和木清。
　　见面思明就问，兰生，你好些了吗？我们正要去看你呢!
　　我好多了，就是头还有点疼。不过没什么大碍的。兰生露了个轻松的微笑，望一眼面前的一对，让你们担心了，真不好意思。
　　兰生！瞧你这是什么话，这么客气的！
　　兰生习惯性地吐了下舌头。突然问一句，你们，要上去吗？
　　思明和木清周末都回家住。昨天夜里送完兰生回来后就离开了，思明因为不放心兰生，提前回来看。看到兰生精神爽利的样子，她也放心了。木清在一旁静默地站着，和大多数时间一样，寡言少语。兰生瞥了他一眼，心里叹一句，那个人，眼睛怎么这么好看！
　　思明看了表，说先不上去了，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到公园里散步，你一起去？
　　兰生托病婉拒了。她的精神是好多了，可身上还是有些不舒服。怕那大大的太阳一晒，出了汗，回头定要头痛。况且，别人两个人逛公园，自己去了多么不方便。不如回房间看电影。
　　他们就在门口告别。
　　兰生一个人回到房间。刚刚吃沙县小馄饨培养起来的好情绪也没了，她闷闷地打开电脑，上56网看电影。却因为是周末，网速很慢，好好一部片子，卡得七零八落的，让看的人没了兴致。兰生正百无聊赖的耗着，瞥见角上的□□头像在跳闪。点开来看，是赵跃龙。
　　兰，你在吗？
　　兰生的□□一直是隐身状态。赵跃龙应该不知道兰生看到他发过来的消息。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复，赵的信息又发过来了。
　　兰，我月底就要到澳大利亚去了，是移民，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我现在写的话。你离开得那样仓促，没有一个告别。我到过你家找，可你妈妈说你出去工作了，问她电话地址的都说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是特意瞒我的吧。
　　唉，也罢了，我不过想听听你的声音。很难相信，你消失得那样彻底……
　　兰生盯住屏幕里不断跳出来的信息，那字里行间，是一个男子双手捧到自己面前的真心。可并不是她想望的那一颗。
　　计算时间，现在是八月，最后一次见赵跃龙是二月，在春节的同学会。不联系已有半年。兰生到厦城以后就换了新号码，家乡那边只告诉了小月和父亲。继母对自己的事向来是不闻不问的，更不会给自己打电话，所以她不知道并不出奇。
　　兰，我一直在等你。这里有你的家人，我想你到底会回来的。但现在要走了，没办法再等了。希望你上网的时候，看到我给你的留言，给我回个信息。没有别的，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兰，再见。
　　之后再没有信息过来，赵跃龙的头像也变灰了，应该是下线了。
　　兰生双手僵在键盘上，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去半个字。只是在晚上临睡以前，把自己的□□签名改为，我在异乡，一切安好，勿念。作为对赵跃龙的回答。
　　兰生依旧她一贯的作风。对待感情，冷静自持。她不是麻木不仁，只是觉得，感情的事，点到为好，过犹不及。对赵跃龙，如果会发生爱情，那大学的三年里早就该发生了。不用等出言成伤，人去茶凉。
　　至于木清，一直还是找不到说的机会。而且，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有些瞬间，倒是希望他们可以快一点成婚，快一点把事情推向尘埃落定的境地。不知自己会否好过一点。

　　那天回去以后，程城几乎认定了，他满脑子挥之不去的都是兰生。兰生的笑，兰生说话的语气，兰生醉意朦胧的眼，见面的每个细节都想遍了，就是猜不透兰生对他印象如何。他迫不及待问木清。木清说，我让思明给打听打听。你要沉得住气，别十辈子没见过女人的猴急样，把人家给吓跑了。
　　程城只好静候消息。他问木清要了兰生的电话号码。只存在手机里，什么也不做，怕唐突佳人。
　　这件事思明当然上心。星期一午饭的时候，她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就提起来程城。
　　诶，兰生，你觉得程城怎么样？庆生会那天，我还是第一次跟他坐一桌吃饭，想不到他人还挺逗的。
　　是吗，我记不大清楚了。那天我真丢人，喝那么醉，一塌糊涂的。
　　介意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没个喝醉的时候？
　　我是不明白我自己，一碰上酒，就没完没了。明知道自己不胜那酒力，可还是想喝。不醉不罢休。兰生笑着对思明说，小月说我是酒鬼托生。
　　兰生。思明欲言又止。她大概会意，兰生对程城印象不深，又不好追问。
　　恩？
　　没什么了，吃饭吧。只是，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告诉我。你说的，我们是好朋友。思明望一眼兰生。那天在车上的情景，她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