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枉然》苏河

8、相亲

　　木清的庆生会设在海边的饭店，吃时下很流行的刷刷锅。
　　出门的时候，思明说，木清已经先过去订位置，好象还约了一个朋友，他们在饭店等我们。
　　恩。兰生心想，那也好，多一个人，哪怕不认识，自己也不会显得那么突兀难堪。
　　她们坐的公交车半路上抛了锚，车上乘客全被迫下车等下一辆车。兰生听着思明跟木清讲电话。
　　我们在路上，车坏了……大概还有两三站的路……恩，等了有一阵子了，那车该快来了。……好，待会见。拜拜。思明挂电话，顺口说了一句，真是好事多磨。
　　兰生看她一眼，思明嘴角有诡秘的笑。思明，你急的话，咱们跑步过去？
　　不急不急！我们等车。
　　到达饭店的时候，比预计时间晚了半个小时。进到大堂，几乎全坐满了，人声喧嚷，热闹极了。思明拉着兰生的手挨桌寻过去，好不容易看到木清招手。在角落，四人方桌，兰生看到木清身旁陌生男子的面孔，平凡朴实，那是她对程城的第一印象。
　　兰生，我来介绍，这是我大学同学程城。跟我学一个专业，都是电子商务。他可是我们系里的高才生，论学业我是没法跟他比的。木清自嘲一下，转身对身旁的男子说，程城，这就是兰生。兰花的兰。我们一个单位。
　　兰小姐，幸会，你这姓真特别！程城伸出手，他有点按耐不住的惊喜。他有过一些相亲的经验，可气质如此好的女子还是第一次碰到。
　　你好。叫我兰生可以了。兰生礼貌地伸出手。她语气淡定，仪态万方。
　　落座的时候，木清与思明坐一边，兰生与程城坐一边。这是思明预先就有的格局安排，既然是吃刷刷锅，总要留机会程城照顾兰生，坐她旁边，帮忙递点盐油酱醋的，这样交谈的机会自然多。思明想得可谓周到。
　　坐下以后，几个人先碰了杯，祝木清生日快乐。
　　木清逐一回敬，一边说，今天真高兴，大家都到齐了。轮到兰生的时候，高脚的红酒杯哐啷一声，兰生一仰而尽。他所谓的人齐，不过是知己和爱人罢了，原来多来一个人，自己却还是多余。
　　喝过贺酒，在等待汤底烧开的间隙，思明说，程城，给我们讲个笑话解解闷。听说你在学校里是出名的笑话大王？
　　哪有的事，思明姐，你别听木清他吹。我那点水平，要是敢认这个头衔，才真是贻笑大方呢。
　　你就讲一个嘛，看我们兰生都要被闷坏了。兰生你说是不是？思明不折不饶。今天晚上，她誓要把程城跟兰生拉拢拉拢。
　　兰生想事情正出神，冷不防思明一句话，她糊里糊涂的说，是。
　　程城，你就别扭扭捏捏的了，回头你嫂子就要找我兴师问罪了。木清发话，思明白他一眼，谁是他嫂子，没点正经的。
　　兰生把一切看在眼里，她觉得胸口难受，想必脸上的尴尬亦是明显，便岔开话题。问程城，不如说说你的名字，我第一次见人的名字是双声叠韵的。像小名，怎么取这样？
　　想必是我小的时候调皮，经常挨骂吧。我爷爷怕我被吓坏，就给我取个叫起来亲切的名字，你听，程城，城城，就算骂的人火气再大，他也必须城城，城城的叫。多亲昵！
　　呵呵。兰生情不自禁地笑了两声。有意思。
　　哈哈哈哈……程城，我就说你有天分还不认，这不连自己的名字也可以拿来编笑话吗？哄得兰生多开心。看见兰生的反应，木清马上搭了话。思明也附和过来。就是嘛，谦虚什么。
　　兰生的表情马上又僵住了。她借故上了趟洗手间，平伏一下自己的心绪。
　　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自己那一桌，三个人相谈甚欢，笑声朗朗。她缓慢走过去，程城正要起来让他坐进去，她说，不用麻烦了，我就坐外面可以。程城往里挪动一下，兰生面对木清坐了下来。
　　锅里的汤已经烧开，看到红的枸杞白的淮山在汤水里上下翻腾。木清说，大家动手吧。说着自己先夹了片牛肉伸进锅里烫，抬头正对兰生笑一个，呵！我都快饿疯了。其他的人跟着也拿起筷子。
　　吃的过程缓慢悠长。有时候，兰生看见四对筷子都在锅里，轻轻地晃动，蒸汽腾腾，自己伸进去的是鱼片，夹出来却是牛肉；有时候，豆瓣酱在对面，伸手过去拿，不小心碰到木清的手；有时候……觥筹交错，灯影迷离。兰生想自己必定是醉了，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吃到后来，逐渐失去耐性，把肉菜都倒进去煮作一锅，程城给兰生碗里夹，兰生给木清碗里夹，木清给思明碗里夹，欲求不得，欲拒还迎……
　　兰生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举起酒杯，里面暗红的酒液在射灯的照射之下晶莹剔透。她说，木清，思明，这杯我敬你们俩，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我先饮为敬。说罢一口灌了进去。半杯红酒，瞬间就下去了。木清和思明连忙站起来，举杯，也干了。
　　那顿饭最后不知道怎么结束的。兰生醉了，也打乱了思明的计划。她原来是想，等宴席散了，就借故与木清离开，让程城送兰生回公司宿舍。可她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也肯定还是需要照顾的，只好让程城自行离开，她和木清一同送兰生回去。
　　三个人，拦了一辆计程车。在车上，兰生酒闹得很凶，又哭又笑的。脸色煞白，中途还吐了两次。思明坐在旁边，细心地用塑料袋接住她吐出来的秽物，用纸巾帮忙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和嘴角的残留物。看到兰生这样难受，她也难过极了。这个女孩，内心一定隐藏着巨大的委屈，才会醉酒成这个模样。自己一定要好好待她。也不知道她对程城的印象如何，改天还是要问一下。
　　木清……兰生突然迷迷糊糊地叫，木清……
　　恩？兰生？你是要叫木清吗？喂——木清——思明叫坐在前面的木清，兰生她好象叫你。思明把耳朵凑近兰生。兰生？
　　木清应声回过头来，望一眼兰生苍白湿润的脸。
　　思明……木清……我爱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兰生的眼睛依旧闭着，原来是在说胡话。思明把她揽过来，头靠在自己的肩窝上，扶稳。轻拍着她，兰生乖，我们快到家了。兰生感受到思明的体温，慢慢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