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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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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已经给你,你还回来做什么?”身后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些难以抑制的烦躁。
酒空城回头,这才发现甬道出口的左边有一道铁门,样式与酒窖门口相似,只是更厚重许多,门上亦多了一个装着铁栏的小窗。说话的人,应该就在里面。
“你是谁?为何会被关在这里?”酒空城上前去,在小铁窗外往里看,只见有模糊的人的轮廓,掩在昏暗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什么把戏?我只是路人,好奇,所以稍问一句。把人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实在不是什么正常的事。”
那人不语,很久,久到酒空城想离开了,那人才道,“离开吧,我什么都不会讲的。”
酒空城看看那被定身的银衣人,也不知他何时会恢复,自己的确该早些离开。“好,兄台,有缘再会。请。”说罢也不再等那人有所回应,迅速离开了石室。
暗道的出口是山洞,有数丛灌木紧掩,似乎难以出入。酒空城身上衣服尽是网眼,费了老半天劲才把自己从横七竖八的枝桠里解救出来。
“唔?这是什么地方?”四周看着像是个花园,那山洞正在园中假山凹处。
四观无人,她还是闪身避到安全的地方,只道这还是那富人家的花园。跳到高处一看,吃了一惊,心道:“素极?”
梨山县素极规模小,只有一个客院六间房;小虽小,倒也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客房分布错落有致,前后尽是花草回廊,多有些幽静角落,酒空城方才一时没有认出此地也是正常。
那家人的秘密地道,竟然通到了素极的客院,这实在匪夷所思。
酒空城抱着一肚子纠结回到昙泷鸢身边,把事情说了一遍。
昙泷鸢却仿佛早就料到,冷笑道:“素极,紫龙,幽篁里,哈,他们果然有勾结。”
“勾结?”酒空城有些惊奇于昙泷鸢的肯定,“这个词……”
“你说你在发现地牢的时候,察觉有药物滞碍了你的功体?”
“确实。此种药物竟连神鬼草的功效都能压过,不知究竟为何。”
“……这次我入京,正是为了此事。没想到,天下这么小,竟让你在梨山县发现了这件事。”她没有再提药物之事,敲了敲额头,“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你让我好好理清头绪。”
酒空城遵昙泷鸢的意思自己放假去了,乖孩子君知矣给算是长辈的昙泷鸢请过安,也自己躲房里安安静静啃书去了。
昙泷鸢思考的时候喜欢听曲子。出门不能带上一品觉专聘乐坊是她最常感叹的遗憾,有时候只能随便找些坊间的乐师凑合听听。
正怀疑这小小的梨山县该怎么找到还能听得的曲子,一阵琴声适时地入耳。以内力相托的古琴曲悠悠然,虽在昙泷鸢这思路不顺的人耳中有些单调,但她也不能不承认,抚琴的人真好技法。
琴曲很耳熟。
昙泷鸢捕捉到琴声中召引的意味,一面循声而去,一面在努力地回想。很耳熟,很耳熟,真的很耳熟。
“这,是碧落写的曲子。”
她恍然悟,步调却不改——似乎从来没有什么可以干扰她的脚步,并不紧张、也非悠闲,若有若无的目的性,那习惯的节奏恰到好处地缓解着她的各种不必要的情绪,让她随时保持冷静和敏捷。
转过几条宽窄不一的巷子,眼前是一片小小的湖泊,湖心有亭,亭中抚琴的白衣人背对着她假仙。装神秘是武林人的普遍爱好。
“制人功体甚于点穴之效的滞魂香唯出九龙璧。原来白衣人就是你。”昙泷鸢说话仍然是不容置疑的口气,仿佛白衣人理应知道她所指为何,而且真相必定如此。
“是啊。”那人的语调让人觉得他在微笑。
肯定又干脆的回答,倒吃中了昙泷鸢多疑之穴。但她只是略一顿——她的自负不容许她的思路受人干扰。“你用碧落的曲子引我来此,想要说什么呢。”
“讲话很干脆,昙泷鸢,你让我对女人有了改观呢。”情场老手的风流底气,衬上雪衣、古琴、修长背影,的确很有杀伤力。
昙泷鸢却是百毒不侵的体质,甚至没有那个耐心与他废话,于是不语。
那人轻笑,道:“不耽误你的时间。我受托来此,是告知你两件事情。其一,九龙璧没有杀碧落,其二,女公子在水楼阁。”
昙泷鸢眸一转,道:“九龙璧的信誉,我自然信得过。”
“多谢。”
“告知我水楼阁的准确位置。”
“这就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了。不过据说,到京华,可以有所收获。”
“有所收获。”昙泷鸢重复一遍这四个字,狐疑顿起。“九龙璧只用一天,就可知道女公子身在水楼阁,却说不出水楼阁的所在?”
“水楼阁不是楼阁,是一群人。”那人语气万分温和,就有如教导小孩一般的耐心。
凡事说得太透,就失了味。昙泷鸢说:“我知道了。”她的眼睛就是如此狭长,到你几乎无法分辨她是在眯眼还是眨眼的地步。这两种透露着不同信息的细微动作很多时候被混淆,就跟很多其他的表情一样。所以狭眼的人多精明,有那么几分原因在于他们有这个先天的优势。
说完她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不管那自命风流的人深受打击。
半晌,白衣人叹:“真是不懂风情,无味、无味。”
夜间,昙泷鸢熄了灯,却不是上床睡觉。
趁着月色出门,她穿过花园小径,直接来到酒空城所指的假山前。交错的灌木硬枝拦在假山周遭,唯一处凹陷的地方,灌木落叶严重,想必是有人出入所致。
昙泷鸢皱眉,这种看起来不很洁净的东西通常让她不喜。略为思量,袖里挥出血红刀气,将灌木齐根斩断。
“我倒要看你们玩什么把戏。”昙泷鸢逼出袖中刀,刀见风生光,如同秉烛夜行,比之酒空城的迷蒙雾火,又亮了数倍。
“酒空城轻功绝顶,半些脚印都不曾留下。”她对着三岔的甬道口,犹疑。
施施然飘来一阵酒香,随之是酒空城半睡半醒的声音。“鸢主……让我来带路。”
“嗯。”昙泷鸢回身,看她揉着睡眼从自己身边走过,忽开口道,“辛苦你了。”
酒空城立马作吃惊状往旁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望向昙泷鸢。不过一想到昙泷鸢只许自己捉弄人,不爱别人开玩笑的臭脾气,还是把表情收拾收拾,专心干自己保镖工作的好。
有了昨夜经验,不多时,便能觉出附近有人的活动,想是接近石室了。
昙泷鸢遂收了刀,站在原处适应了一下黑暗,两人才迈步往前走。
渐前行,渐有微弱灯光从甬道尽头蔓延过来,每转一个弯,便愈明亮一些。到一处,酒空城忽止住了昙泷鸢,自己施展足下功夫,先行探路。
“昨晚那银衣人仍在,今日没了滞魂香压制,气息上可以分辨出他应是一名高手。”
昙泷鸢却不忙,从怀中摸出几张花花绿绿的符纸来。
酒空城眨了眨眼,“这是碧辅觉的鬼画符哦。”
“这是藏形术符。制住银衣人,你有多少把握?”
酒空城拿过一张符,道:“加上这个,就没问题。”
“去吧。”
酒空城应下,把符纸往心口一贴,人竟凭空消失了。
昙泷鸢皱眉道:“藏形也没用,你的酒味太浓。”
“这也没办法,谁叫我轻功绝顶,从来都免考虑这问题。”
只听得石室内几声刀兵相撞的脆响,随后便是酒空城的声音道:“可以了。”
昙泷鸢也把符纸贴上。话说这藏形符也不是什么太神奇的东西,无非是一点高明些的障眼法。只要是高手,要察觉昙泷鸢的动态不会太难。只是酒空城仗着速度将守卫拿下,昙泷鸢只需借助术符掩住身份即可,除此便可无所顾忌。
“你是谁?”刻意伪装过但咱免想也知道是昙泷鸢的声音响起。
牢内人不答。
“不讲话吗?哈。昨夜来人虽穿白衣,却不属幽篁里,而是九龙璧。九龙璧的人来此全无动作,似乎只为问一些问题,是吗。什么问题如此贵重,需要请动九龙璧之人?紫龙,素极,毫无瓜葛的两派,密道却相通,这如何不让人奇怪。很久以前,我就听西柔的追云太子讲过,中原有东柔的势力,至少分布在正西道范围,也许与素极有关……”
“你……”牢内人终于开口,语气中尽是犹疑。
“如今西柔已经覆灭,诸位皇嗣都不知所踪,但我犹原记得追云太子所说的话。‘如果真与素极有关,素极势力广布天下,不由得人不忧心忡忡。’追云太子一直很珍惜西柔和靖国的邦交之谊,也积极地寻找这股恶势力暗中操盘的证据。但也因此,将自己置于一个万分危险的境地。”
“为什么要讲这些?”那人的语气开始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