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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 ...

  •   依然是五月初三,康熙今日下朝后很快离开而并未回到御书房。
      今日,是孝诚仁皇后的忌日。所有大臣都选择安静地闭上自己的嘴,不去跟随圣上。除了几个侍卫,他几乎是一人独行。
      胤礽准备去寻端静,却看到了一人独行的皇阿玛,没多想就跟了过去。
      康熙慢慢步到了一处池边,完全不顾衣服会脏,会影响君王姿态,坐在了池旁的石头上,然后抬头,拍拍旁边示意胤礽也坐下。
      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许久,康熙说,“你额娘她去的时候才23岁。”
      胤礽身子一怔,才想起来今日是他额娘的忌日,也,亦是他的生辰。回忆起去年的今日,端静她硬拉着他去她那处,说要一同过生辰,还说着才不要和荣宪姐一起过生辰。
      记得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个炮竹,然后拉着他躲在柱子后面,听着不远处一声比一声响的爆竹声,她笑得很灿烂,说,看吧,有了爆竹声才有气氛嘛。
      她扭捏了会,从衣兜里取出了样东西,塞在他怀里,轻说了声,生辰快乐。
      去年她送的是束干桃花。还有淡淡的花香,她说,5月生的人只能看到桃花叶子,所以送桃花给你。
      前年她给了他一块帕子,上面歪歪扭扭绣了棵草。
      大前年她给了他块木头,他茫然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这木头有檀香,冬夕说的对身体好。
      ……
      好像从遇见她起,就一直都有过生辰。不像从前,所有人都决口不提他的生辰。
      可是啊。
      他叹息,却听到康熙说,“礽儿啊,我不是看不出来,可我要告诉你,也许你可是守着她现在,但以后呢?所以,还是乘着这次她疏远你了,就放开吧。你再过几年也要立太子妃了。”
      他衲衲地应了声,问,“皇阿玛,你说,为什么呢?”
      康熙明显一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我们能看透的。”康熙伸手扶了扶他的发,“人,也许真的很渺小。”
      渺小啊。
      有些东西,明明就在眼前,终究还是无法拥有。
      有些东西,再怎么伸出手,终究还是无法触碰。

      隔天康熙突然宣布2个月后亲征噶尔丹。
      一切开始绕着原定的轨迹,转动。

      昨天,是二哥生辰呢。端静醒来的时候忽然这样想。今年和过去都不同了吧,以后,也会一直不同下去么?
      二哥,二哥,我该怎样面对你。
      “静,你又在想心事了。”冬夕走到床边,弹了下她的额头。
      端静站起身,由她给她穿衣,“冬夕,是不是我,太固执了。”
      冬夕正为她系腰带,扬起脑袋,表情有些迷茫。也是呐,冬夕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也不是什么都了解的呐。
      冬夕起身为她整了整衣服,拍拍肩膀,让她先行,她则跟在后面。
      端静听到了冬夕在身后很低的叹息,她转头,“冬夕……”还没说出关心的话,冬夕用食指指住了她的嘴,“静,没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她鼻子忽然一酸,忙别回头,轻嗯了声。
      除了来之,她还有冬夕,这样就够了吧,是吧,是那样吧。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人,好像变了。
      “静,你今年的生辰,准备如何过?”冬夕边为她束发边问。
      端静摇摇头,“不想过,尤其,不想和荣宪姐一起过。”想起新年聚宴上姐对她的那一笑,心里还是难受。不明白啊,究竟为什么呢?她们明明就是同一天生辰的姐妹,为什么荣宪姐要那样做,要让她出丑。为什么要针对她呢。
      额娘这样,姐也这样。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这样,那她该怎么办呢。

      已是春日了,可是不知端静在那里吹了风,着了凉,头痛欲裂。想起半年前太医说的不能受风寒,冬夕手忙脚乱地去叫来了太医。
      头涨得很,冬夕听太医说只要好好躺几个时辰应该就好,才松口气,帮着端静按摩头部,端静难受地只想闭着眼睛,可又睡不着。
      “好想尖叫啊。”端静喃喃。
      “那叫好了。”冬夕揉着她的额,很快回答。
      端静勉强撑开眼睛,“你说叫就叫啊,会被当疯子的。”她痛苦地皱着眉,“哎呀,生辰居然躺在床上过,真是沉闷啊。冬夕,你说,你跟我5年多,我什么时候这么娇弱了,弄不弄就又躺倒在床上了。”
      冬夕但笑不答,只是更配合地为她揉捏。
      过去过生辰的日子,从来都不是今日,也从未摆过宴,就连去年及笄都没怎么弄,所以她现在都没怎么绾发。比起荣宪姐来,她的确像是普通的石子一样,很容易,就被埋没。
      全身脱力地趴在床上,冬夕去准备晚膳了,她一个人无聊极了,随便披了件外套,散着头发就走了出去,反正这地方,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吧。
      敲敲头,慢慢往外走。果然还是外面舒服,风暖暖地吹在脸上,把有些散乱的头发也吹起来,后脑处的钝痛也好像轻了下去。果然还是应该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闷在房里才真要一病不起了呢。深深吸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成来之立在门口,明显忘记了行走,脸颊有些发热,却还是没能移开眼。
      不是很美很美的少女,立在那里,有些慵懒,唇色还微微有些白,宽大的外套里面是里衣,没有束发,青丝飞散,一时间让他看呆了。
      “你怎么出来了。”冬夕的声音远远传来,他才醒了过来,步上前。
      “诶。”端静看到他诧异极了,忽然想起现在自己衣衫不整,脸红起来。
      冬夕没在上前,知趣地躲了起来。来之作楫后,吹了声口哨,一只鸟如箭般冲了下来,稳稳停在了他指上。
      “听说,呃,今天,是你生辰。”他将鸟往前一递,“这鸟叫凤凰,送你了。那,生辰快乐。”
      鸟乖巧地飞到了她身边,围着她转了圈,乖乖地立在她肩膀上。
      “谢谢。”她抚了抚凤凰的小脑袋,侧着头,眼睛却望着他,笑着。
      成来之躬身道别,走出了她的院子。她远远看着他的背影。他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甚至更加让她移不开视线。
      那他,是否与她有着相同感情?

      被冬夕抓着回了房内,坐在外间的椅子上,面对着一道道菜,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勉强拔了几口面,吃了几个菜,皱着眉推开了碗,喝起了茶。喝了几口,就有人求见。冬夕让她进来,是额娘的贴身婢女。
      “公主,贵人听说公主身子不适,要奴婢送来人参汤。”说完,将一碗汤水陈了上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端静冷冷看着人参汤,挥挥手。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冬夕已经拉着她离开了。端静拿起碗,笑了,轻轻松开手,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这时,冬夕急急地跑进来,看到满地狼藉,问“静,怎么了。”
      端静揉揉额头,“头又疼起来了,刚才眼前一晕,就掉地上了。”
      “你……快上床歇息吧,噢,对了,刚才太子那边也差人送来东西。”冬夕边收拾边说,“嗯,是和桃花有关的东西,但不是桃花。你猜吧。”
      端静已经爬到了床上,想了好久,“你,还是拿来给我看吧。”
      冬夕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笑着奔了出去。
      二哥,是不是她,太小心眼了呢?明知道从小照顾她的就是二哥了,可是却怎么也无法释然。像冬夕说的那样吧,的确,没什么是不能被原谅的吧,可是,她要以怎样的心情,去,原谅二哥呢?怎样做才能不再受伤。如果,如果再一次被他背弃,那么她要如何?
      开门声将她拖回了现实,看着冬夕神神秘秘的样子,她在床上坐起身来。
      “看吧,留住桃花的好方法噢。”冬夕举起盒子说。
      二哥他一定不会像她一样,用那种方法,她直直盯着盒子,说,“到底是什么,别神秘了。”
      “好啦。”冬夕打开了盒子,撇撇嘴,“所有桃花香的用品噢,洗澡用的香料,洗澡后用的香粉,洗衣服的皂角,胭脂……啊,桃花好香,对了,还有一盒桃花酥噢。”
      端静发愣地注视这些东西,不知道要回什么话。
      “静,你,还不能原谅么?”冬夕合上盖子,坐在床沿。
      “冬夕!”端静猛抱住她,将头埋在她颈间,“我只要你们就够了,只要你们。”
      冬夕的手一抖,最后还是抚上了她的背,“静,不够的,你不止有我们的。你还有你额娘,阿玛,你的哥哥弟弟妹妹……还有好多人,只有我们是不够的。就算,你只是个女子,但你亦是公主,你有你的责任。”
      “我不要做公主。”端静的声音闷在衣服间。
      没有自由,没有选择权,所以,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们而已。因为你们,已经是我唯一能够选择拥有的了。

      隔天,端静一觉醒来居然已经日上三竿。冬夕居然也睡过了头,跑来给她梳妆整理的时候还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草草绾起了发,就有人传,说是太子在厅内。端静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拉着冬夕走了过去。
      大厅里,胤礽坐在上位,喝着茶,抬头,看到端静来了,马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唤了声“端儿。”
      端静轻应了声,坐在下座。
      “端儿,昨日我没能过来,今日,虽是迟了点,但还是,祝你生辰快乐。”
      端静咬着下唇,咬了放,放了又咬住,持续了多次,才开口,“谢谢二哥,四日前二哥的生辰,端儿也未来道贺……二哥,不会怪端儿吧。”
      胤礽半晌都没有抬起头,听到她如是说,才扬起眼,看到了她久违的笑脸。
      也许现在,还没有办法好好面对,没有办法好好思考,但总有一天,会接受的吧。

      天气开始热起来了,6月到了,端静减了几件衣服,无聊时斗凤凰玩。凤凰很乖巧,飞出去总会回来,从来都不用担心它不见,也不用装在笼子里。也许,来之给了她只宝贝吧。
      听外面说,前几日,阿玛出征噶尔丹了。
      这些事她是不明白的,也不愿想什么。二哥给的桃花酥很好吃,她和冬夕吃了没多久就吃完了。不过现在这日子,也做不出桃花酥了。
      二哥似乎被索额图拉去一同代理朝政了,是忙得很,来之没有随阿玛出行,倒也闲了下来。没事就往她这里跑,一同在亭子里吃小吃喝茶,还有冬夕弹弹琴,日子很清闲。
      现在他们正在一起喝着去年留着没泡的龙井。
      端静撑着头,懒洋洋地坐在柱子旁,眯着眼,太阳光亮的她眼睛一阵花。她闭上眼,又睁开,眼里全是亮闪闪的光,她用力揉了揉,才恢复正常。
      冬夕自从吃了桃花酥以后,就完全迷上了甜食,现在正在吃直接用糖做的甜酥,吃的津津有味的。来之安静地立在端静旁边。虽然端静数次让他坐下,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肯,说人言可畏,不想害她之类的话。
      比起在这里晒太阳喝茶,她更加想出宫,去小街吃东西,想去睡客栈里硬邦邦的床。虽然不是很舒服,但是那里有自由。
      端静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来之。成来之见她侧着头,对她微微一笑,谁知端静又马上转头。他不明地盯着她的后脑勺,发现她的耳朵通红。
      立在门口的胤礽看着那二人,心里一阵难受。
      嫉妒,嫉妒他们明明离得远,心却靠那么近。
      即使是无法拥有,不懈追求的尽头,还是会闪耀光芒。
      那日的胤礽如果这样想的话,后来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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