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含笑》银一

17、道别

　　迷迷糊糊地，白飞雪在晨曦中睁开眼睛。头有些晕，眼睛也是涩涩的无力。唉，看来昨天一不小心哭得太投入了……
　　阳光从窗口洒入房内，给她苍白的脸添上些红润的作用。她斜卧在床上，看着那洁白的天花板。从前她也为他而伤神，虽然不怎么记得当初的情况，现在她又一次为同一个男人而烦恼着。
　　他乍然离去时候，似转眼万年；陌然重逢时，木已成舟万事休；如今，她心中千回百转，难下决断。想着，想着，困意袭来，飞雪闭上了眼睛，翻身，紧抱枕头。她将枕头牢牢抱在怀里，像只把头埋在沙堆的鸵鸟重又沉沉的睡去。晨曦下，她的脸庞是如此的安详，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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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千万等着啊……”
　　一接到电话，数分钟后，王颖华就站在白飞雪家的客厅里了。
　　对她的到来，白飞雪并不吃惊，与往常一样，她给她倒了一杯奶茶，对于酷爱西点的王颖华来说，那是最适合她的饮料。
　　“飞雪，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她今天一定要一个明确的答案，省得每天总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白飞雪没有回答，除了微微的奶香在沉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外，落针可闻。
　　“我……要离开了。”长久沉寂后的开口，说的却是出人意料的离别时话语。
　　“为，为什么……？”勉强的开口，想要挽留的话语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时候该走了……”飞雪起身，走到窗前。
　　“你，是因为我刚才电话里的话才要走的那就……”王颖华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不……怎么会与你有关呢，你想的太多了。”飞雪急切的说道：“ 我自己原本就已经打算好了要离开的，要不是因为被他绊住，恐怕你现在早已见不到我了。”
　　“好好的，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呢？” 王颖华很不愿看她就这么离开。“那，那个盛先生怎么办，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难道你对他真的没有一丁点爱意了？还是……因为爱，所以离开。飞雪，你不会也有这种幼稚的想法吧？”
　　“很抱歉，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是，可是……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过一个晚上，你的想法就是180度的大转弯？这，这怎么也说不通啊！”明明之前和她说会考虑那姓盛的，这会儿却要断然离开。
　　“说不通也没什么关系，只要我想通就行。”
　　看着那浮现在嘴角的苦涩笑意，王颖华无法强人所难，说出挽留的话。至少这一次，她没有不告而别。
　　“什么时候走……”她没再追问，只是不舍，满心不舍！
　　“明天。”
　　“这么快？”王颖华瞪大了双眼，心中黯然。
　　“三天前我就已经收拾好箱子了。”
　　“原来你早就决定好了。”原来所谓的三日之约不过是个障眼法，盛鹏飞还真可怜。“飞雪，你为什么不考虑再给他一个机会呢，难道就因为一个何望远，让你对婚姻失去信心了吗？”
　　盛鹏飞回心转意，飞雪又成了自由身，这两厢情愿的一桩美好姻缘眼看就要成了，可偏偏白飞雪又坚决不同意对方的求婚，她这作壁上观的人都快急死了，偏偏当事人之一还那么从容。
　　“不，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何望远要的是一个对他言听计从柔顺的妻子，或者应该说是奴婢，他是个绝对自我的人。而我对他的感情也不是什么爱情，那或许是一种恐惧或者是一种敬畏……这婚姻从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们对对方了解不够，爱得不够。”她得记忆力虽然不好，但思维还是很敏锐地，只因为身处其中难以自拔更不会有心思分析自己。
　　“那……你，你为什么？”怕一个人不是应该躲得远远的才好吗，怎么会成为夫妻，那可是除了父母之外最亲密的人，王颖华想不明白。看了一眼神色淡定的白飞雪，欲言又止。
　　“我都告诉你吧，颖华，你是我的最好的朋友。再不找人说说话，我感觉都快窒息了。”于是，她开始了一番平静的叙述，像说另一个人的故事一般，她慢慢的托出了她和盛鹏飞、和何望远的种种纠葛，一切的一切都没有隐瞒。一直说到和何望远结束婚姻，以及如何欺骗了盛鹏飞的经过。
　　叙述完了，她静静的流下泪来。
　　王颖华惊呆了，吓怔了，从没想到飞雪会有那么多的泪水。
　　“颖华，你知道吗，自从父亲过世以后我就非常排斥医院，怕医生、怕药味、怕打针。你不是经常笑我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惧怕有关医院的一切吗……事实上到现在我还是会因此手足无措，坐立不安。”白飞雪的脸色有点苍白，但语气还安定。“母亲过世的时候我不再她身边，不能给她送终，心里好难受，针扎一样的痛。不是亲眼见到的，我只看到那白被单盖过她的脸……我其实应该一路跟着那些医护人员，可是，我没有，没有啊，那一瞬间我根本就挪不动脚步……你相信吗，虽然我没有跟上去，但似乎又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全过程……看到母亲的遗体被医生推进太平间，看到那扇门无情的隔绝了阴阳……”是的，她看见，她的眼睛她的心，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一切。
　　“飞雪，你哭了。”小声地提醒忽然间泪流满面犹不自知的人，听她淡淡地陈述更觉凄楚，不由自主也红了眼圈。
　　抬手抹去泪水，白飞雪的眼神反而明亮起来：“这泪水整整迟了三月了。”
　　听她这话，王颖华鼻子一酸，终于忍不住，陪着默默流了眼泪。
　　“快把眼泪收干吧，你来我这里可不是为了水漫金山的吧？”看到王颖华这幅样子，白飞雪心里又悲伤又欢喜，有这么一个闺中密友真正是三生有幸。起身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她又去厨房冲了一杯奶茶递给王颖华。
　　手上暖暖的，又闻到清幽的奶香，王颖华情绪一下就恢复了，她的性子向来如此，熟悉她的人，人尽皆知。
　　“另外，我还有两件东西，本来是要寄给他的，现在，托你转交给他，行吗？”
　　王颖华握着她的手，听了那一番细诉，看着这历经坎坷的脸，她忍不住紧握了白飞雪一下，诚恳的说：“随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迟疑了一下，道：“可是，不辞而别，盛……”顿了一下，她终究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你还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他吗？”
　　“告诉他……我爱他。”转瞬，她咬了咬嘴唇又道：“算了，还是别说的好，多说无用。我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他就不该再乱他的心。这次骗他也属无奈！假若他恨我，让他恨吧！上回是他弃我而去，这次就当是他欠我的吧！”
　　“飞雪……”这样的飞雪更让人心疼。
　　“时间久了，他会忘记这一切，会再找到他真正的幸福。”
　　“你错了，飞雪。” 对于这一点她不认同，王颖华肯定的说：“之前他能离开你那是因为还没开窍，现在他想明白了就绝无放手得理由，他又怎么可能会忘记你。”
　　“可是，时间是治疗伤口的最好工具，不是吗？”
　　“但愿如此。”王颖华喃喃的说。
　　“那个何望远，你打算如何？”须臾，王颖华忍不住又问
　　“哪有什么如何，他和我早已无关。就因为我对他存有敬畏才会愚蠢又幼稚的认为他是强大可信赖的。婚后的生活虽然平淡如水，那也是我的期望，所以一直以来的平衡都没有被打破。现在这种结果，那也不全是他的错。”
　　看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温暖淡定的心性，王颖华相信她是真正的放下了。
　　“那孩子的事，就这么放过他吗？”
　　“孩子……”作为一个女人她已经放开，可作为一个母亲，她的心中仍感刺痛。“那是我的错，因为难以忍受的寂寞，我才想要一个孩子陪伴，是我对不起那个没出世的孩子……”
　　“飞雪，你没有错啊。”
　　“不，你不明白，何望远并不喜欢孩子，我早就知道这一点却没有真正重视过。那后来发生的一些虽然他的所作所为令人心寒，可我也并不是没有一点错。再说，所有的一切只是我的猜测，那本不能说明什么。”
　　“飞雪……”
　　眼前这人豁达坚韧的品格，真的很让人钦佩，摆脱了那场婚姻，飞雪她似乎重生了，这或许是整件事情中最令人满意的一点。
　　“可是，那么可恶的家伙就这样放过他，太便宜他了！”愤愤不平的声音。
　　“你也不用咬牙切齿，放过他就是放过我自己，我不想再纠缠下去，一次了断就好。很快的，我就能忘了他，就能开始新的生活。”
　　王颖华看着她，那张充满了矛盾的的脸庞竟无比的美丽。她舍弃的话语中带着真挚的悲哀，虽然有放下的觉悟还是难免伤感。王颖华心中感动，眼眶潮湿，忍不住紧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她带泪的眸子深深的望着白飞雪，白飞雪也深深的望着她，终是再也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