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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事有凑巧误打误撞 意外重逢心有戚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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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杨若怀如若犯了酒瘾,干啥都不耐烦,看谁都不顺眼,可若是喝到半截没酒了,未能尽兴,如他所说,那感觉就像拉屎一半,尚有一半夹在屁股,难受得让人发疯!
这不,天色接近傍晚了,发现剩酒不足半斤,便给了爱徒一脚:快下山买酒去。
朝夕相处四年多,林天鸿深知师父的臭德性!为了让师父免受拉屎不净般辗转难眠之苦,他欣然领命。
像往常一样,走师父开辟的小路下山,去了泰安城。
西方,夕阳将落,晚霞满天;天东,圆月新升,华光初泄。两般光彩遥相呼应,泰安城如镀金装,一派辉煌。
走在霓彩映照的街道,林天鸿但觉神清如秋水,气顺似流云,心情好极了。
看到两个女孩举着纸风车从身前跑过,他心中一动,想起了沈如月和灵儿,心道:“当年她们也就这般年龄,这一晃都四五年了,不知她们当下如何?相逢还能相识吗?唉······还能相逢吗?她们都已嫁人了吧!”言念至此,心中一阵莫名的酸楚,手不自觉地握住笛上那枚坠络,轻轻摩挲,坠络已被涤洗的泛白,经纬依然紧密。
两旁商铺陆续张灯,赶晚市的小贩也陆续铺展开摊位,行人如织,往来不绝,傍晚的泰安城依然熙攘热闹。
城西酒号“醉天下”“酒”字红灯光晕朦胧,似乎带有醉意,横空出世杵到大街上的酒幌也瘫软般垂垂欲落,浓郁的烧酒气息笼罩了大半条巷子。
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确。
阔绰的酒佬们自诩品性高雅,早沽了大坛美酒奔赴酒楼青楼大宴宾朋。
实力一般的酒徒独善其身,也怀揣了酒壶回家老婆孩热炕头,自得其乐。
囊中羞涩的酒鬼们垂涎欲滴,备受煎熬,在酒号附近踯躅徘徊,买不起喝不上闻闻味儿也是好的嘛,每次迂回到门口都驻足猛吸气,吐故纳新,自我陶醉。
“醉天下”的掌柜满面红光,醉眼迷离,“噼里啪啦”地拨打着算盘,不时地乐呵两声,笑意昭然若揭————盈利可观呐。
一步跨入“醉天下”,林天鸿忍不住深舒一口气“哦”,喊道:“掌柜的,上等汶泉老窖可还有?”
林天鸿是“醉天下”的优质老客户,此时到来无异是锦上添花,掌柜立刻酒醒三分,生意人惯有的职业笑容喷薄而出,迈着欢快的小碎步跑出柜台,热情接待:“有,有,有!您里边请,您今儿要打多少?”
林天鸿伸出叉开的手掌,说道:“来五坛,三斤一坛!不······”他又伸出一掌,补充说道:“十坛。”
“十······十坛?”掌柜喜上眉梢,说道:“好嘞!三斤一坛,十坛是三十斤,这就跟您装坛。”他酒缸似的身子走到酒缸前突然一顿,转过身来歉意说道:“客官,上等老窖没那么多了,要不您再来点别的,杏花村如何?今儿刚到的货,口味也很地道。”
林天鸿摇摇头,问道:“上等老窖还有多少?”
掌柜答道:“估计也就二十来斤吧!”
林天鸿说道:“就这些吧,全装上!”
掌柜答应着,在“杏花村”酒缸里舀了一瓢酒倒满了一个粗瓷大碗,端上来让客户品尝:“这酒劲儿足,您先尝尝顺口不。”
酒铺里坐等尝酒和茶叶铺里品茶一样,是行内的俗规,林天鸿欣然接受。
杏花村别具口感,林天鸿咂了一口连声说好,不经意的一转头,看到两个白衣人影在门外一闪而过,觉得有些眼熟,走到门口仔细一看,认出其中一个女子正是当年汶西河畔领舞“群魔乱舞”的冷月影。
没听说泰安城有白莲教分舵,她们可不是善茬,来泰安城意欲何为?这两年泰山派与白莲教的关系愈发紧张,不可不防。
结算了酒资,林天鸿把八坛酒挂在胸前,出门欲去探究情况。
走过两条街,林天鸿没再看到冷月影,也没再发现形似白莲教徒之人,便又折身拐入正街主路,准备走大道回山。
及近山脚,忽然发现前路有两个黑衣人飞掠而来,身姿苗条轻灵,应是女子。
他纵身跃入路边草丛隐匿,待那两个女子飞身掠过,他展开身形跟踪了上去。
唯恐发出碰撞声打草惊蛇,他双手护住胸前酒坛,保持一定距离,又跟进了泰安城。
此时城中百姓多已闭户熄灯,那两个女子不走寻常路,翻墙上房,飞檐走壁,疾行神速,且保有高度警惕。
晓是如此,还是惊动了两只喂奶的狗,狗拖家带口窜出狗窝,仰天对月狂吠乱叫;阴沟里交欢好合的一对野猫被惊吓的仓惶分离,羞愤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猫狗几家夫妻大小都把随后赶来的林天鸿当成了心存不轨的恶人,吼叫的丧心病狂。
俩女子并未察觉被人跟踪,蹦蹦跳跳地翻过了一个又一个房顶,突然跳下去钻进了一条窄巷,林天鸿也跟着跳下去,钻进去。
狭窄弯曲的巷子四通八达,房屋建造的散乱无序,林天鸿护着八个晃晃悠悠的酒坛子,七拐八折地转了一会儿,竟然把人跟丢了。
······
两个女子进入一间低矮破旧的屋子,拉开了蒙面的黑巾,屋顶破洞里漏进来的清冷月光映照着她们清冷的脸。
坐在暗处的冷月影问道:“月隐,泰山派那边没什么异常吧?”
冷月隐说道:“没有,我们一直盯着,白天下山的牛鼻子又都已回山,可以动手了,不会惊动他们,就算惊动,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冷月影沉声说道:“好!准备一下,马上动手!”
她身旁的冷月晕却说道:“为保稳妥,我建议还是派人再去盯着点动静。”
冷月影微一思忖,说道:“也好!泰山派的牛鼻子一向神出鬼没······”她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沈如月,又不无怨忧地说道:“别像上次在兖州,突然杀出了个张若虚。月隐,还是你们两个去城外把风吧,若发现泰山派一有动静,便发响箭,然后你们直接到西门外等候。切记,尽量避免和泰山派的人交手。”
冷月隐她们又遮上面巾,准备再去把风,却听沈如月说道:“等等!月隐师姐,让我去吧。这几天我有点心神不宁,免得动手时影响到大家。”
冷月隐说道:“好啊!求之不得啊!”
冷月影却严词反对:“你不能去,你去了恐怕更会影响到大家!”
沈如月问道:“大师姐你何出此言?我去把风又怎么会影响大家?”
冷月影冷笑两声,把冷月隐她们支走,才对沈如月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念念不忘那林天鸿,你是想去把风还是去与他私会?师父说过,有朝一日泰山派归附了圣教,才能再考虑你们的事,这已经是对你格外开恩了!现在嘛,你就收起心思,不要想三想四的了!”
被揭穿了心事,沈如月羞窘难当,底气不足地分辨说道:“哪有此事?我念念不忘的是父母血仇,怎么会去想这些?师姐你冤枉我了。”
“私会”二字,驾轻就熟的冷月晕格外敏感,此刻感到心虚也甜蜜,作为经风沐雨的过来人,她比每一个姐妹更有深刻的体会,也比每一个姐妹更能理解相思的滋味,心里不禁对沈如月产生了同病相怜的亲切。
但是,身为二师姐的冷月晕明白,自己必须及时阻断任何有关风花雪月的话语,否则自己将会心猿意马,思绪陷入想入非非的泥潭,将会使意志软化,进而会影响今晚的行动。
于是,她故作刚强,深吸一口气,果断说道:“好了!师姐、如月,你们不要争论了,快行动吧!”
······
悄声碾脚的林天鸿还在转悠着寻摸,在复杂的巷子里走反了方向,更远离了那座破屋,忽然听到房顶上传来的细微脚步声,他急忙往暗处一躲,看到那两个人影从头顶上跃过去,心中惊道:“又回来了,搞什么古怪?”
身负“魅形鬼影步”和“捷步登云提纵术”两项绝妙轻功的林天鸿依然没有暴露,一路尾随又出了城,又来到了泰山脚下。她们跃上一棵大树,躲在了枝叶遮挡的暗处。
林天鸿在不远处观察了很久,实在搞不懂她们此举意欲何为:守株待兔剪径劫道?三更半夜哪来的善男信女?挖我泰山派墙角?那岂不是异想天开!我泰山派如今可是妥妥的铁板一块!
忽然,她们中有一人转头回望,兴奋说道:“成了!火都烧起来了。”
另一人急忙回头,颇有怨辞说道:“怎么搞的?放这么大火,这不是故意惊动泰山派嘛!”
林天鸿恍然大悟,明白这边只是把风,真正干事的地方是在城内。他心中大为焦急,回身把“魅形鬼影步”和“捷步登云术”施展到极致,风驰电骋地向城内掠去。
他极速飞掠纵跃,胸前的酒坛子叮叮当当响成一团,所过之处狗咬猫叫,一片混乱,夫鼾妇呓中的百姓们尽皆梦中惊醒。
距离近了,林天鸿估计起火处是武林世家孙鼎新宅院。
嗯,肯定是孙家。
孙鼎新是出了名的硬汉倔脾气,早有传言他与白莲教有摩擦,看来冷月影是专程寻他晦气。
几近孙家大宅,他猛然想起当年在竹竿巷引起的误会,心想:“白莲教势大,别再给师门惹下麻烦,还是伪装一下比较好。”翻过一家房檐时,他看到这家院内有晾晒未收的衣服,便又折转回身,拉下一件长袍披到身上,又扯下一条女人的头巾遮在脸上。
那家主人夫妻发觉了房外的动静,被吓得够呛。
在林天鸿披衣蒙面之时,那男人对着窗户碎碎念:“小人金银不过两,珠翠无一颗,好汉寻财到别家去吧。老婆腿粗脚大,又丑又笨,好汉寻色也到别家去吧······”
里面的女人也抢话解释:“我们跟孙家不沾亲不带故,三辈子没来往,见面也要低头走,他家干了什么可不关我们的事······”
情况紧急,事态严峻,林天鸿岂会跟他们啰嗦解释,纵身跃上房顶,向孙家院墙扑去。
至于那女人的喝骂和男人的讨饶,他没能听到:“你个死鬼!刚才腻歪的时候说老娘三寸金莲修长腿,聪明伶俐惹人疼······”,“哎······往哪儿掐?哎······哎呦······”
孙家三间厢房火势熊熊,燃烧的甚是猛烈;七个黑衣人在院子里横冲直闯,出手凌厉狠辣,招招致命,另有三名刺客虽然身受重伤,依然杀伐凛冽;地上已经躺了几十人,有男有女,有客卿有门徒,有死有伤,有的挣扎,有的哀嚎,有的一动不动;孙鼎新身负重伤,拼力死战,已是险象环生,危在顷刻。
见此情景,林天鸿不再含糊,大吼一声“住手!”把八个酒坛子当作流星飞锤扔了出去。
酒坛虎虎生风,势道惊人,明显影响了刺客的行动。
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还一串串的!
遭袭女子各自急忙挥剑劈斩格挡。
一时之间,只听“噼里啪啦”一阵酒坛破裂之声,四下里碎片飞迸,酒水四溅,有四个刺客被弄了劈头盖脸一身酒。
在她们讶异分神之际,林天鸿飞身扑过去,拳打脚踢,指点笛戳,好一番迅猛出击,顷刻间,把那四个被酒湿身的女子点倒在地。
其余刺客显然被林天鸿不伦不类的装扮和出手不凡的武功惊了一跳,齐刷刷地把目光盯向了他。
冷月影反应最为激烈,跳上前去疾攻几剑,喝道:“你是什么人?别多管闲事,不想死的话赶快滚!”
此时林天鸿当然不能好汉做事好汉当自报名号,那便“君子行善不留名”吧,大声说道:“我就是多管闲事的人!”
冷月晕冲过来叫嚣道:“管他是什么人!杀!”向冷月影使了个眼神,双双杀上前去。
交手几个回合下来,林天鸿发现冷月影的武功并不比当年强多少,可是另一个女人的剑法却着实让他丝毫不敢大意,出招不但快、巧,还有点邪、怪。
这边打的如火如荼不可开交,那边的一个黑衣人却直愣愣地看着这边发起了呆,眼睛里水光闪烁,好像立时就要哭出来。
发呆者便是沈如月。
凭着那支独一无二的铁笛和隐约熟悉的声音,她断定眼前这个“多管闲事的人”就是自己心中牵挂的那个他。
于是乎,一连串复杂感想瞬间涌上了心头,致使一贯以冷静、机智、稳重······著称于众姐妹的她惶恐不已,不知所措。
沈如月表现出来的这种状态让疲于招架的冷月影大为恼火,心中恨道:“死丫头,你不上来帮忙也罢,倒是赶快去干掉孙鼎新呀!”
这时,得以喘息的孙鼎新立身而起,举剑踉踉跄跄冲向沈如月。
沈如月毫无察觉,冷月影紧急喝道:“死丫头,发什么呆?不要命了?”
听到提醒,沈如月立时警觉,很无奈似的皱了一下眉头,旋身踢出一脚,把伤痕累累的孙鼎新给踢飞了出去。
看到孙鼎新躺地不动了,沈如月抢身过去架住冷月晕的剑,做了一个表示“成功”手势,说道:“撤吧!”
冷月晕正打的眼红,喝道:“拦我干嘛?上啊!”掀开沈如月的手,举剑又疾攻“多管闲事的人”。
沈如月抢身疾出两剑,一剑格开了冷月晕的剑,另一剑逼退了林天鸿,又折身拦住冷月影,说道:“任务完成,不可恋战!”
冷月影仿佛被“多管闲事的人”给夺取了贞*操,羞愤怒恨的要死要活,更不听劝阻,嘶声吼道:“杀了他!”
此时,远方突然传来一串尖利的哨声,响箭拖着长长的火花升到高空,砰然炸裂。
这是“望风者”传来的警示信号。
沈如月心中暗呼“幸好,幸好!”打起了精神,跃入战局,挥剑迅疾如风,格开林天鸿,紧接着旋剑转了半个圈,同时架住了两位师姐的剑,说道:“事不宜迟,撤吧!”不待两个师姐有所反应,她又回身逼退林天鸿,紧接着又折身掠向倒地的四个姐妹身边,快速解开她们的穴道,催促“快走,快走!”然后又反身再入战局,声东击西,两边招架。
沈如月这突然表现出的,怒凤展翅翩若惊鸿般的拒敌、掩护卓有成效,势如破竹般拆散了战局,为师姐们打开了充分的撤退空间,全员收队撤退。
林天鸿耗费了好些内力才救治醒转的孙鼎新拄着长剑颤巍巍地站在院子里,看了看一众哭哭啼啼的老小家眷,又看了看火光中的惨烈,悲愤说道:“我孙家无孬种,宁死不降!”
随着王克勉带领的泰山弟子们的到来,明火执仗的官差、捕快终于姗姗来迟,若无奇迹,衙门案卷里将会又多出一桩悬而不破的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