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奇侠传》林帆

42、 入师门一波三折 争徒弟软磨硬泡

　　第四十二章

　　对于崔成来说，结义大哥林天鸿带给了他太多的“初次”体验，其中最为宝贵的，是见到霁遥妹妹时那种无法形容的怦然心动感觉，他曾多次感慨，这个大哥结识的太正确了，否则，得少了多少趣事！可是，唉！大哥你倒是快点到来呀！

　　终于，崔成翘首待望三日后，林天鸿姗姗来迟。

　　知晓了河边的那场激战，崔成惶惶后怕，连声追问：“咱霁遥妹子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到惊吓？伯父、伯母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到惊吓？”

　　其关心之状恳切之极，林天鸿感动的不得了，连声回答“没有，没有，都挺好！”。

　　崔成觉得还未能完全表达关切之意，脑中突然蹦出不知在那本书中看到的话：“可曾影响到寝食？”

　　林天鸿一阵头大，咬牙答道：“未曾！”

　　回山后的前几天，张若虚格外忙碌，嘱咐林天鸿暂且休息养伤，由崔成全天陪护。

　　于是乎，先入为主的崔成便做起了导游，带着林天鸿转遍玄黄遗风的真武观，爬过好几个山头，穿行过好几条峡谷，登上过天下驰名的泰山拱北石。

　　林天鸿切身实地的观看了心驰已久的云海日出，领略到仙山宝刹的厚重威严和古秀清韵，心血澎湃，难以自已。

　　兄弟二人本以为师从英武洒脱的张若虚已是板上钉钉，不曾想，临近履行仪式时却被貌似猥琐邋遢的杨若怀给横插一杠，把林天鸿要去做了徒弟，借用林青尘的话就是跟“抢媳妇”似的。

　　那天，有近千名弟子云集道场，先是进行演武，然后再履行弟子入门仪程。

　　直至武艺演练结束，都始终未能见到泰山派第三号人物杨若怀的人影。

　　本派弟子的武艺切磋演练，你放荡不羁的杨大真人不在场倒也无所谓，反正下边没你的徒弟，你是旁逸斜出的一根独枝。

　　可新弟子入门仪式你若缺席，就有些不妥了，以你的性子，如果此时不介绍新弟子去认识，以后更难见到你人影，极有可能会忽略了还有这么一个师叔！

　　千人静默以待，时间一长，气氛未免尴尬。

　　掌教齐若冲望向张若虚，眼神中现出疑问：是你没安排到，还是他没打算来。

　　张若满脸无奈和困惑：即便把我的嘱咐抛之脑后，可这么大动静，你能听不到？该不会又溜下山了吧！

　　一想起放荡无忌的三师兄，金若谷也只能叹气。

　　又过了片刻，老神在在的张若虚捋了捋胡须，以两声清咳打破安静，笑道：“前天我还特意又跟他强调这事，看来他还是没搁心上，这个杨师弟，总是丢三落四的！老是这么耽误着，也不是个事，我看，就不要等他了。”

　　“来了，来了，二师兄你着啥急，都一把年纪了，咋还这么急躁，就你那点耐性，简直比我还不如！”大殿外传来嚷嚷声，一个人像弹跳的旋风似的蹦进了门。

　　林天鸿先是闻到了浓重酒气，心中暗自惊愕，然后定眼打量：他头发、胡须蓬乱如草，面孔红彤彤水润润犹如熟桃，双目澄澈精光灵动却带有几分市侩油滑······；道袍暂新却甚不合体，一看就知是为参加此项仪式仓促而就的；道袍开隙间隐现出来的油乎乎脏兮兮的裤子暴露了他邋遢的日常；而脚上的鞋就比较直观地说明他太过不拘小节，太过不拘形迹，太过奔放随意了，每只鞋都是一圈开气，四面透风不说，还顶着一个正面朝阳的破洞······

　　出身清贫的农家子弟林天鸿忍不住心中直白，这师叔未免太随意了点！

　　锦衣玉食里打滚出来的崔成则对杨若怀的如此精神面貌感到震撼，瞠目结舌地愣在当地。

　　还是林天鸿的心态调整比较快，没让人感觉到冷场，迅速悄悄地碰了一下崔成，提醒他赶紧向杨师叔躬身问好。

　　杨若怀煞有其事地摆了摆手，说道：“好，好，好！我一向很好，你们也好。”然后跳到金若谷面前，嬉皮笑脸说道：“金师妹，好久不见，你又变俊俏了！”

　　金若谷无可奈何地哑然一笑，说道：“杨师兄，你都多大年纪了，就不能严肃点吗？”

　　“严肃？嗯！我这么大年纪了，是应该得严肃点！”杨若怀若有所思地转着眼珠自语了一番，立刻拿捏出道貌岸然的严肃面孔，摇头晃脑地念开了经文：“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师妹，如此可好？”

　　金若谷抿了抿唇角，说道：“好······好了，你就不要再闹了，快帮张师兄过过眼，看看这两个弟子如何？”

　　杨若怀乐呵呵地笑着，转身直面俩少年，定睛一看，双眉一颤，面孔真的很严肃了，步履沉稳地走上前，相看驴骡牛马似的，围着他们转圈打量，背着手踱了三圈，捏了捏崔成的胳膊手臂，屁股上踢了一脚，又点指林天鸿的脊骨腰肋，神色庄重的要命。

　　张若虚如同喜获丰收的老农，捋着胡须，满目含笑，难掩喜悦，问道：“如何？”

　　杨若怀蹙眉凝目，口中喃喃自语：“骨骼清奇，先天充盈，是块练武的好料！好，甚好！”猛然转身，直勾勾地看着张若虚，脸上浮起了古怪笑容。

　　张若虚心头一颤，瞬间收敛了笑意，眼中的警惕如临大敌，问道：“为何如此看我？你意欲何为？”

　　“哼······哼······！”杨若怀阴阳怪气地冷冷一笑，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会不知我意？”

　　张若虚装愣，干笑了两声，颇带怨意地说道：“你成天没个正经，我怎知你又要搞什么古怪？有话你就直说！”

　　“好！”杨若怀抬手撮了个响指，挺胸一派盛气凌人，说道：“这两个小子我看上了，你得把他们让给我。”

　　张若虚脸色一凛，有种冤家路窄的惊怒，即尔又轻浅一笑，似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可以沉着应对了，风淡云轻地说道：“不行！”

　　“嗯？不行？”被拒绝的杨若怀情绪有些激动，满腹委屈似的说道：“师兄，你已经有那么多徒弟了，干嘛非要跟我争呢？”

　　见此情形，张若虚着实也做不到心平气和了：“我跟你争？他们是我带来的好不好？他们本就是来拜我为师的，我也是受了他们家长的托付。”

　　“嗯······”杨若怀恍然觉悟似的愣怔了 ，没了气势，眼珠一转，讪讪笑了笑，神情变得扭捏，说道：“师兄，好师兄呐！您运气真好，您真有眼光，您运气太好了，您太有眼光了！您太会教徒弟了，您的徒弟个个顶呱呱的好！这两个小家伙也挺好，不过，我看也未必好得过您那些徒弟，所以呢······嗯······这样······您看······您吧，都有那么多徒弟了，也不差他们两个，可我呢······我已经有些年头没教过徒弟了，您就把他们让给我吧。”

　　张若虚推开搭在肩上的手，果断说道：“不行，不让。”

　　杨若怀愣了一瞬，又讨好哀求，双拳轻轻捶打着张若虚的肩头，说道：“好师兄，您就行行好让给我吧，要不让一个也成？”

　　张若虚毫不退让，说道：“不成，一个也不让。”

　　杨若怀深吸一口气，瞪圆了眼眸，强横地说道：“不让也得让！”

　　呦嘿！抢人你还理直气壮啦！

　　张若虚问道：“我不让你又能如何？”

　　杨若怀仿佛站到了大义正理的高点，言辞凿凿地说道：“让给我一个怎么了！我教的又不比你差，就算他们的家长知道了也不会反对！总之，我不管，我必须要一个。”

　　张若虚说道：“你······你这不是耍赖皮嘛！”

　　杨若怀翻了个颇为夸张的白眼，蛮横说道：“耍赖皮又怎样？又不是没耍过！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给你捣乱，让你教不成，让你背个误人子弟的黑锅！”

　　“你······你······”张若虚哭笑不得，一阵无语，然后苦着脸望向师兄齐若冲，无可奈何地说道：“他怎么能这样呢！”

　　齐若冲笑的耐人寻味，无可奈何说道：“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连我这个掌教师兄都拿他没办法，你自己看着办吧！”

　　金若谷也笑着劝导：“难得杨师兄又有了收弟子的心思，张师兄，你就割爱相让一个给他吧！”

　　于是，张若虚明白了，其实大师兄和金师妹早就有意促成此事，心中哭笑不得，也不好再极力坚持，说道：“不是我不愿割舍，只是担心杨师弟他没长性，耽误了教导，那可就真的误人子弟了。”

　　“我能改啊！”见师兄松了口，杨若怀立刻又讨乖似的说起了好话：“你说我什么地方不行，我就改什么地方，我一定用心教，不会误人子弟，更不会让你背黑锅。”

　　······

　　十多年前，杨若怀收过两个天赋根骨俱佳的弟子，在他放养式教化下，几易寒暑，二人武功修为在同辈中堪称出类拔萃，可性情太过乖张，偏离侠义正道，愈行愈远。终于，他们在山下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被废去武功逐出师门。

　　子不孝父之过，徒弟品行不端，犯了大错，师父当然难辞其咎，深感惭愧的杨若怀请罪自罚到祖师挂像前思过三年。

　　三年来他的确未曾下山一步，每日明悟，钻研武学，修为更为精进老辣，高屋建瓴，运转如意。

　　近几年，前事渐淡，他的玩性又见浓重，对师兄们的屡屡劝说总是回答：“我心里有数，怎么会往茅坑里掉两次呢！”

　　作为掌教，齐若冲当然希望师兄弟几人能枝繁叶茂齐头并进，整个泰山派门徒兴旺人才济济，所以一见到林天鸿和崔成时，他就打算给杨若怀安排个传承之人。

　　门徒兴旺的金若谷自然也有达者兼济贫穷师兄的想法，一直希望师兄杨若怀后继有人。

　　事情到了这一步，林天鸿和崔成心中都纠结起来，无论是从形象还是从气度上看，任谁都会觉得张若虚绝对要比杨若怀更是理想的师父，他们俩都不愿意自己被让出去，但同时也不忍看兄弟被耽误了前程修为，实在是愁得慌。可是决定权不再自己手里，只能听天由命了。

　　究竟把谁交给师弟来教，张若虚也比较为难，他们不知道其实杨若怀武功更高，若是由他指明谁，就会让人产生厚此薄彼的误会，他决定还是把这个难题推出去，问林天鸿和崔成：“你们谁愿意拜他为师？”

　　发现俩晚辈都有纠结，就又对杨若怀说道：“他们两个都不错，你自己选吧！”

　　结果，杨若怀挑肥拣瘦地选择了林天鸿，理由比较圆滑，不评定优劣得罪人，只是玩笑说道：咱爷俩像，都比较精干。

　　举行拜师仪式时，林天鸿和崔成一齐上了香，一起磕头叩拜三清神像，一起给祖师爷挂像上香磕头，一起跪下听宣《祖师宝训》，再一起给掌教齐若冲行礼、献茶，最后给各自师父行礼、献茶。

　　杨若怀受礼时一反常态，正襟危坐，道貌岸然，显得无比庄重庄严，激动的红光满面，努力克制着摇头晃脑、挤眉弄眼的习惯性举动。

　　或许是烟雾太呛，林天鸿刚对着他跪下，他便眯着眼睛打出了一个回肠荡气的响亮喷嚏，急忙掩耳盗铃似的捂住了嘴，警惕地转着头左顾右盼。一本正经地喝了一口徒弟敬的茶，再也稳不住了，放下茶碗，本相毕露，跳下来拍着林天鸿的肩膀哈哈大笑，热切的恨不能称兄道弟，说道：“多少年没这样正儿八经了，还真不习惯！”

　　齐若冲板着面孔说道：“以后你就得正儿八经的了。”

　　“那是，那是！”杨若怀诺诺称是。

　　仪式结束后，齐若冲又作了另外的交代：传功、练功的时间杨若怀对林天鸿自行安排，道法功课时间，他必须和观中弟子一起受教。

　　对此，杨若怀没有异议，但声明了一点：观中伙食太清淡，得允许我们师徒二人自开小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