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奇侠传》林帆

39、女子相妒道士中枪 小施惩戒群魔乱舞

　　第三十九章

　　河边停有一艘大船，甲板正中坐在此次的带头大姐大冷月影，膝前置有一琴，琴旁竖有一剑，剑旁蹲有一尊香炉，香烟袅袅，气氛暧昧古怪。

　　狼狈归来的女子站在琴前五步外，极力隐忍着委屈，任凭冷月影讥讽调侃。

　　船头比肩而立着十几个白衣女子，俱是兴致勃勃的看戏姿态。

　　冷月影言辞刁钻尖刻：“哎呦！兰花妹妹，你这是闹的哪一出？让你去把牛鼻子引出来，怎么弄得丢盔弃甲的？还衣不遮体了，你用的是美人计吧？”

　　兰花忍无可忍，冷冷答话：“别扯没用的，他们人来了，可不好对付，要是不想出丑，你就多小心点。”

　　冷月影立即冷峻了脸色，说道：“贪功冒进，丢人现眼，损我圣教威风，回去再跟你清算！”

　　一道矫健身影降落河堤，向船上一众女子说道：“泰山王克勉应约前来，诸位有何见教？请划下道来！”

　　冷月影莞尔一笑，说道“吆嗨！你这小道士还挺英俊嘛，难怪兰花妹妹春心大动，用上了美人计！啧啧······还好做了道士，若是做了和尚就太可惜了！”声音慵懒妩媚，如春江柔水缓缓流。

　　面对这样的弱女子，听到这样的软声音，侠道王克勉的心硬不起来了，莫名地感到不自在，关键是她那话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王侠道疑惑问道：“此话怎讲？道士和尚与你等何干？何来可惜不可惜之说？”

　　冷月影眼波流转，唇角弯起一弧笑线，手指在琴弦上迅速一拨又立即按下，“嗡”的一声鸣响乍起乍落，四下里的回音却潺潺不绝，几只栖息在树上的鸟惊恐飞离，她语速轻巧缓慢地说道：“听说道士可以娶媳妇，和尚却不可以。”

　　在一众女子妩媚的笑声中，王克勉尴尬地愣住了，心肠立即复又坚硬，沉声喝道：“休得胡言乱语！若不自重，贫道可要得罪了！”

　　冷月影犹自笑的肆无忌惮，薄怒怨嗔说道：“你也真不像话，再怎么心急女人，也不能一照面就扯人衣服呀！我兰花妹妹再怎么奔放，也架不住你这么个撕扯法呀，你看给人挠的，多难看！于你也不好看不是！多没风度！不过，你和她倒也般配，不如，你改投我圣教麾下，你二人喜结连理比翼双飞岂不更好！”

　　满船女子哄然大笑，笑的那么的妩媚，河面波光仿佛也跟着妖娆婀娜起来。

　　王克勉虽然算不得老江湖，可危难险恶也经历过不少，无论斗智斗勇，无论胜败输赢，倒还没丢过范儿，可是，哪见识过眼下这种阵仗？哪听到过如此撩拨言辞？脸上窘迫的热辣滚烫，有些不知所措。总不能跳过去直接辣手摧花吧？那，岂不是更没风度！

　　兰花被陪衬着连番受到羞辱，气恼的几欲发疯，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冷月影，你这是欺人太甚！看你那骚气样，不用想就知道是如饥似渴春心荡漾，哼！你若是中意这牛鼻子，不必闪烁其辞躲躲藏藏，大大方方说出来，妹妹我率先祝贺，立刻和姐妹们为你们腾空船舱作洞房······”

　　冷月影脸上飞过一抹红光，眼神变得凌厉，手指在袖底一翻，夹出来一枚暗器。

　　听到此番犀利露骨言辞，王侠道禁不住某部位也要坚硬，与此同时也总算明白了一件事：你俩怄气竟拿道爷我来当枪棒！

　　见那女子摸出暗器，气怒至极的王克勉不再含糊，纵身扑向大船，意欲先发制人。

　　冷月影本意是发射暗器惩处兰花，见岸上道士竟突然出手，心中暗道：吆嗨，你还要替她解围不成？那就先给你吧！手腕一翻，把暗器打向空中怜香惜玉行为的侠道，紧接着又连续打出了三支。

　　暗器连珠般袭来，王克勉在空中翻转躲闪，用剑一一打落，却不得已又折身回到了岸上。

　　从暗器力道上判断出对方功力不弱，他不再冒然犯险，剑指对方，喝道：“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有胆量就上岸一决高下！”

　　冷月影淡淡一笑，说道：“有本事，你下来呀！”

　　王克勉作势欲再起身，见对方双手又亮出了八枚暗器，立即又提高警惕，说道：“你敢上来吗？”

　　冷月影又甜甜笑道：“你敢下来吗？”

　　柔能克刚，果真如此！

　　王克勉不上船的坚强意志被软语激将塌了方，挽个剑花便要下堤上船，八枚暗器齐齐袭来，急忙又退身躲避挥剑格挡。

　　定睛再看，对方挥袖一摆，身旁火光大亮，又有四盏灯笼飘飞而来，与此同时，琴声大作，节奏纷乱紧急，仿佛有铁马金戈般肃杀之气。

　　“装神弄鬼！”王克勉抖了个剑花，挥剑斩向飞来之灯。

　　“唰唰”两剑，两盏灯笼应声爆破，火光飞窜中腾起黄色烟雾，刺鼻的硫磺气味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柔香漫卷开来。

　　嗅到异香，他才后知后觉有毒，不好，上当！急忙挥掌扇打烟雾，连步后退。

　　张若虚飞身赶来，掌力震开燃成火球的另两个灯笼，搀住王克勉，提醒说道：“闭气，凝神。”

　　王克勉倔强说道：“嗯，没事！”

　　琴声戛然而止，冷月影笑靥如花：“徒弟就是徒弟，性子就是没师父老成，几盏灯就把你吓成这样！这灯笼的确有点门道，不过并不是毒药，只要你不动它，根本不能把你怎样，可你却把它打破了！唉······你弄坏了我的灯，可要赔哦！”

　　师父在旁，王克勉胆气倍增，举剑一指，喝道：“胜过我的剑，我赔你十盏，胜不了我的剑，我掀翻你的船。”

　　“哦！你好凶噢！”冷月影故作惊惧，手指迅速拨动了两下琴弦，“嗡嗡嘤嘤”的颤颤琴声激荡开来。

　　浮动的火光里，王克勉脸上骤然现出恍惚迷茫的表情。

　　冷月影洞察入微地把对面细节尽收眼底，唇角一弯，弯出一抹迷人的得意笑容，把目光投到了张若虚身上，说道：“小女子一向对道长仰慕至极，得知道长客居林家村，就想请来船上做客，本还担心唐突造次，道长会怪罪，却不料正投了道长所好，竟把我姐妹的衣服给撕破了！怎么样，道长？我这兰花妹妹的模样身段儿还算入得了法眼吧！您要不要来船上仔细欣赏？”

　　她眉目含情，盈盈生笑，又向王克勉飞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儿，幽幽说道：“还有你吆，小道长。”

　　王克勉面色羞红，如同醉酒，意识昏沉，听到如此柔声召唤，更觉思绪飘飘，难以自已：“不是师父，是我，我也没撕她衣服，是······是她自己弄破的。”

　　冷月影更是笑得含苞怒放：“噢！原来是她自行宽衣解带呀！抱歉，误会你啦哈！俗话说女追男也就隔张纸，兰花都如此主动了，你就更不用客气了呀！请上船吧，灯光下仔细看，那腰肢身段，像勒紧了肚子的马蜂似的，那肌肤，油光水滑的，你摸一把，手都得抽筋儿······！”

　　王克勉晕乎乎的脑袋简直要疯魔了，表情如痴，说话更是语无伦次：“不······不能摸，我······也不看，我不上船，我······”

　　张若虚大皱眉头，伸指戳了下王克勉‘风池穴’，拨乱扶正，助他醒脑，说道：“你中了媚毒，勿闻，勿视，控制意念。”

　　冷月影突然大笑，说道：“道长，美色当前，何必如此克制！？您是得道高人，或能勉强坐怀不乱，可若强要您这徒弟也跟着学那八风不动的高人做派，这也太为难他了些吧，毕竟他那么年轻，血气方刚的，唉······小道长，别听你师父的，来吧，秀色可餐哦！你只要轻轻一跳，立刻就能美人在怀了······”

　　啊！

　　王克勉稍微扶正的意识又被引入滑坡，惊愕般瞪大了眼：“不······我······我不上······”

　　张若虚眼光何等老辣，看出冷月影气质不俗，绝非寻常放□□子，口出如此不堪言语，显然是在施诡计。他自重身份，不会先行对小女子发难，更不愿被污了耳目，冷冷说道：“我泰山与你白莲教过结，可以光明正大地约战解决，你们不必鬼鬼祟祟。恕不奉陪，告辞！”

　　“等等！”冷月影突然喝道：“好一个光明正大，说的倒是冠冕堂皇！郓城崔家庄那件事你也参与了吧！可真够光明正大的！哼！远的不说，就说现在，我白莲教与你泰山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弟子无缘无故打伤我教中姐妹是何道理？”

　　张若虚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说道：“那是个误会，是误伤。”

　　冷月影抬手一指兰花，说道：“这也是误会？”

　　她虽与兰花互有嫌隙，此时亲疏近远还是泾渭分明的，兰花狼狈而回，损的是自家颜面，先时出言戏谑，多半有些恨其不争的因素，而此时，则要一致对外了。

　　冷月影面目冷峻，语气却变得温和欢悦：“好，德高望重的张道长说的话，我没理由不相信，您说误会那就是误会，为了表示对您误会的歉意，我们这些姐妹给您表演歌舞赔罪！”语气一转，大声喊道：“姐妹们，请道长欣赏群魔乱舞，我抚琴伴奏！”

　　随着冷月影大声施发命令，十二个女子集结成阵飞扑上岸，与此同时，琴声急骤响起，在“嗡嗡······铮铮······”的金戈铁马、惊涛骇浪般的浩荡琴声里，裙裾招展，衣带飞飘，杀气回旋激荡，群魔乱舞，惊世骇俗。

　　见此阵势，张若虚不敢小嘘，拔剑虚晃两招，纵身后跃，施展开泰山派轻功、剑法，如蝶群飞燕般迅疾凌厉地穿梭扑击。然而，那十二名女子身姿轻灵，配合紧密，虽名为乱舞，却无乱象，如流星绕月般围追堵截，即离不定。

　　一时之间，双方缠斗成团，难分高下。

　　这下可苦了王克勉！

　　他身中媚毒，被琴声撩拨的思绪飘忽，神魂颠倒，见师父身陷群魔乱舞，强行振作精神欲去助阵帮忙，无奈力不从心，气机紊乱，一身高超剑法施展的实在不成章法，被俩女子纠缠着分身乏术。

　　冷月影一边急促弹琴，一边细细探究岸上的战况，断定‘群魔乱舞’不能持久，她停止弹琴，瞥了一眼风中瑟瑟发抖的兰花，说道：“受辱如此之甚，你还能沉得住气？”

　　兰花负气跺脚，走入船舱取剑，里面传出女子惶恐的声音：“张道长是好人，你们不要伤了他。”她咬牙切齿说道：“关你俩屁事！别瞎操心！”“噌”一声拔出一把剑，跳出来就纵身掠上了岸。

　　兰花要报仇雪耻，王克勉首当其冲，可是上岸后却与施展着“魅形鬼影步”赶来的林天鸿狭路相逢。

　　林天鸿跑的十万火急，堪堪迎面撞人还没能刹住脚步。

　　兰花毫不含糊，挥手就是一剑斩向了撞上来的流氓小子。

　　形势危急，不容犹豫，林天鸿本能地举笛招架，剑断了，笛子也被打掉在地。

　　兰花一愣，立即又再用断剑去戳。

　　林天鸿迎难而上，施展“捕风捉影手”中的锁腕擒拿，卸落了断剑，顺带着也把兰花姑娘来了个过肩摔。

　　兰花在空中翻了个跟斗，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吞了满嘴沙土。

　　如此变故遭际，兰花难以置信，旧恨未能得偿，凭空又多出了新的辱贱，兰花简直欲哭无泪，把满腔的悲壮窝囊都算到了林天鸿身上，跳起来吐了两口，恨恨地抹了抹嘴，尖利地大吼一声，对林天鸿大打出手。

　　这个突发状况令冷月影也哭笑不得，见兰花撒泼般与少年缠斗在一起，她只好亲自出手了。

　　拔出身旁宝剑，猛地站起来就要起跳，却又回头对着船舱说道：“小师妹，外面危险，你们可不要出来自讨没趣。”

　　船舱内女子哀求般说道：“大师姐，师父只是交待对泰山派小施惩戒，你可不要过于激愤，还有······”

　　“行了，我自有分寸，师父交待你们要听命与我，你们记着我的话就行了！”冷月影回头飞身而起，如白鸥掠水，飞扑上岸，势如箭，剑如虹，直取张若虚。

　　冷月影武功修为明显高出许多，入场便抢占阵眼，很快稳住了局面，但是，虽然多了她这个主心骨，若要克敌制胜，却也很不容易。成名时间比她年龄还长的老道岂是轻易能翻船的？师父交待的小施惩戒可不易办到呀！冷月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时，风风火火的林霁遥终于赶到了，气喘吁吁，扫眼遍观四下，三个情景大不相同打斗场面令她大开了眼界。以她的性子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要出手当然得先帮自己亲哥。

　　她本想用兰花掉在地上的那把断剑做武器的，捡起来看看那闪着寒光的锋利刃子，就胆怯了，又扔到地上，然后捡起了哥哥的笛子。

　　她举着笛子试探着要打兰花，却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个趔趄，眼眸一转，又改变了主意，蹲下来捡石头，用石头砸，自己更擅长这个。

　　即尔赶来的林青尘一眼就盯准了那把断剑，他远比林霁遥果断，捡起来就要往兰花身上捅。

　　林霁遥赶紧把他拉住，说道：“还真捅？会死人的，还是用石头砸吧！”

　　听到这话，林青尘瞪大了眼睛：都这时候了，你还顾虑这？

　　看着用石头砸人不亦乐乎的林霁遥，林青尘默自摇头，心中暗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心太软，干不成事！”他一手捡石子传送弹药，另一手紧握断剑，准备随时捅人。

　　有石子扰乱，兰花实在辛苦憋屈，本来实力悬殊，自己要胜出太多，若不是这小子腿脚太快太怪，手爪更快更怪，早把他打趴在沙土里了，娘希匹的，害姑奶奶啃满嘴沙！

　　然而，更悲哀的还在后面！

　　兰花姑娘既要防备那丫头突如其来的石头，又要应对那小子神出鬼没的手脚，左支右绌，手忙脚乱。身上本只是勉强遮遮掩掩的衣服又接连受到摧残，已被揪扯得条条绺绺破烂不堪，连另一条袖子也被齐根儿扯断，上衣成了不伦不类的马夹，裙衫千疮百孔犹如渔网，这给弄得，身段肌肤恍恍惚惚隐隐约约，走光的光怪陆离变本加厉。

　　总算出了心中的恶气！一派天真的林霁遥拍手叫绝：“好，好哎！谁让你弄坏我的枣树，疯婆子你最好赶快给我道歉，否则，否则让你没脸见人。”

　　林青尘心中的小邪恶立马觉醒，完全打消了捅人的念头，扔掉断剑，也拍着手大叫：“好，天鸿，干得漂亮！再加把劲，把他衣服全扯下来。”

　　受到鼓动，林天鸿不禁得意忘形，威吓兰花：“住手吧，你，认输道歉吧。”

　　兰花住手了，恨不得把身体钻土里去，恨不得毁天灭地。双手抱胸捂肩，盈满泪花的眼睛恨恨盯着那双无法无天的爪子，雪白肌肤上的伤口和衣服上洇出的血迹艳若桃花，触目惊心，让人于心不忍。

　　林青尘简直兴奋到极点，火上浇油喊道：“天鸿，把她那马夹也给扯下来。”

　　听到林青尘的这话，林霁遥愣住了，感觉哥哥做的有些过分了，而青尘还想更过分，她踹了笑的前仰后合的林青尘一脚，说道：“还笑，人都哭了。”

　　林霁遥出于本能的同情一说出口，兰花强忍着的眼泪夺眶而出，失声叫道：“王八蛋，王八蛋，全都是王八蛋······”哭着跑了，跌跌撞撞，沿河堤一路远去。

　　望着兰花消失的黑暗里，林天鸿发起了呆，以至于忽略了旁边的战场。

　　林霁遥提醒他：“哥，你看那边，快去帮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