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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惶恐待客锦上添花 初识农务其乐淘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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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被突然打断了节奏,林青尘竟感觉如释重负,心道:幸好没说,如被拒绝,那多难堪,嗯,成不成四两平,酒过三巡更容易成事,再则,最好让天鸿先探探口风。
林青尘不露丝毫形迹,从容不迫的回身望向屋外,笑答道:好嘞!
不料,又是崔成第一个积极响应,已起身出门,冲进了灶房。
庄户人家的堂厅普遍不大,摆放不下容纳这许多人的桌凳,王克勉看中了院子里的风水宝地,于是就把饭桌转移到大枣树下。
地八仙配搭竹凳、马扎,还不够,就地取材,劈柴疙瘩木桩子凑。九个人围坐小小地八仙,挤是挤了点,坐着倒也蛮舒服。
饭菜主要是李氏竭尽所能烹制的农家菜,外加熟食店里买来的一斤猪头肉和一个猪肘子,没买酱香烧鸡,李氏把自家养的公鸡给炖了,鸡龄三年,肉质劲道,口感没得说。
远方来客,儿子回归,双喜临门,先痛饮三杯,家乡酒,汶泉老窖,沽自“醉天下”。
三杯下肚,郑婉君趁上菜之际,给了林天鸿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少喝,身上还有伤呢!
林天鸿此时满心里荡漾着“荣归故里”般的喜悦和荣耀,只顾着招呼眼前的客人————将来的师父师兄,完全没有察觉郑婉君含蓄的温情,至于一块光屁股长大的发小林青尘,他更是没有予以关注。
郑婉君并未因没得到回应而感觉受冷略,唇角含笑离去,小样,这会儿就有大男子汉气概啦!
酒过三巡,林天鸿警觉有所疏漏,桌上竟然没有黄豆酱和臭豆腐,于是进厨房从酱罐子和豆腐坛子里盛了两碗。
母亲惶恐,说道:“别呀,这哪能待客。”
“哎?大鱼大肉在崔成家都吃厌了,这个才稀罕,保准锦上添花!”林天鸿笑着端碗跑出厨房,还念叨着:“自家酿制,真材实料,乃下酒、下饭必备之良品。”
对于这两道小菜,张若虚师徒见惯不奇,泰山派观中也经常酿制,他们也常吃,但出门在外是不吃这东西的,不是不想吃,而是顾虑到气味————你想,行走江湖时,本一身正气仙风道骨的,可一张嘴满口喷出豆酱和臭豆腐气味,这影响多不好。
可是,今天必须得吃,咸菜上桌本身就表明主人拿咱没当外人,那咱也不能见外不是!别说他这咸菜观感还不错,就算难看的像屎,咱也不能辜负了主家心意,好歹也得尝一口呀!再说了,在外多日,早就惦念这美味了。
先用筷子稍微抹点找找感觉,嗯!这味道远比自家道观里酿的好哎,出奇的好!
张若虚正襟危坐,挽挽袖子,拿起一根羊角葱,蘸了一下黄豆酱,接着用筷子挑起一抹臭豆腐放上面,然后放到嘴里嚼,嚼的嘎吱响。
这是行家的吃法,这是豪放的吃法,吃相有时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一个人的性格和气魄,张若虚的吃相明显反映出了他性格的磊落和气魄的豪放。
他迅速吃完一根葱,赞不绝口。
四个弟子更是吃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
崔成初次接触这两种食物,一闻到非同寻常的气味就皱起眉头,目生惧色,但看到厨房门口的林妹妹好像是考验似的盯着他的举动,于是,鼓足勇气,闭着眼睛吃了一大口,反复咀嚼后艰难下咽。下咽后猛一睁眼,显示出强烈的震憾,夸赞道:“好,好极了!闻起来奇臭,吃起来异香,这感觉实在美妙!”于是,学着别人的样子,有所讲究方法地再次开吃。
这一顿饭,林天鸿先后盛了三回黄豆酱和臭豆腐,每样分别消耗了半坛子,霁遥姑娘到院外的菜园子拔了两回羊角葱,摘光了架上所有看上眼的秋黄瓜。结果导致饭菜剩了大半。
饭后,林方和张若虚师徒依然回堂内喝茶聊天。
崔成坐不住,在院子里东瞅瞅西瞅瞅,看啥都新鲜,不时往那边瞅瞅,更觉赏心悦目。
见大哥天鸿和青尘兄弟拿着棍棒在摊晒的黄豆稞子里敲敲打打,崔成觉得那棍法脱胎于林妹妹的烧火棍法,顿起见贤思齐之意,抡起棍棒施展开来,砸豆如兵,大杀四方,没几下,便折了棍棒,弄满身尘屑,把树荫下纺线的俩姑娘逗得笑个不停。
“这棍子不行,远不如妹妹的烧火棍结实!”崔成遮掩着窘迫磨蹭到树下,凑到纺车前,满脸讨好,笑道:“这玩意儿是啥?挺好玩!好妹子,让我摇两圈行吗?”
霁遥姑娘强忍笑意,说道:“不行!这哪是玩的!我还着急纺线呢。”
郑婉君笑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没见过这样的粗活儿,当然觉得好玩。这个看起来简单,做起了可不容易呢。”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纺线嘛。”崔成终归没敢争着摇纺车,而是蹲下来学着郑婉君的样子打理一团乱麻,他粗大的手指大材小用不得法,在麻堆里扒拉来扒拉去,越扒拉越乱。
霁遥姑娘不时瞄一眼那坚持扒拉的手,笑一阵想一阵,脸蛋儿也红白变换不定。忽然抬头看到厨房里的烧水壶嘟嘟冒起了热气,就赶紧起身跑过去提壶倒水。
趁此时机,崔成上去握住了摇把儿,哧啦啦摇起了纺车,模仿着林妹妹的动作,揪着麻丝收收放放。看着线穗子随着纺轮飞转,听着“嗤嗤嗡嗡”的声响,像是在欣赏乐曲,美不胜收,满满的成就感,笑道:“这玩意儿也不难嘛!哈哈······”不料,乐极生悲,线轴卡住摇不动了。
崔成讪讪地笑道:“嗨?还欺生是不!”猛一用力,“啪”一声响,完了,线绷断,连指头粗的摇把儿也掰断了。
“哎呦!” 郑婉君笑嗔道:“你看你,把车子也弄坏了!”
崔成往厨房瞅了瞅,惶恐无助,说道:“我不是故意的,纺线还真是不容易呀。”
林霁遥如风赶来,咤道:“告诉你不要碰了,干嘛不听,该打!”举起拳头作势就要敲打。
崔成赶紧起身逃跑,不料,脚下豆粒儿一打滑,摔了个四仰八叉,众人哄然大笑,霁遥姑娘佯装的怒色风流云散,笑的满眼泪花。
穷人儿女早当家!这一点在林霁遥身上得到了很明显的体现,她性子火急火燎,勤快能干又利索,见不能纺线了,立刻拿起簸萁,撮了半簸萁黄豆簸扬了起来。
哗啦啦,哗啦啦,尘屑飞扬,豆幕如珠帘。
很快簸净了皮屑尘土,霁遥姑娘挎着簸萁走向大门口,喊道:“哎!大黑牛,你得将功赎罪,帮我去碾豆扁儿。”
林母惶恐不安:“霁遥你别这么着,崔公子是客人,再说,他也干不了那活儿!”
林霁遥说道:“正因为他是客人,我才让他将功赎罪,要是换作青尘,非打一顿不可。这世上的活儿,只有想干不想干,就没有干不了的。”
崔成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干得了,干得了!我什么活儿都干得了。”眼力劲十足的忙不迭去接簸萁。
林霁遥褒奖了他一个好眼神,走在前面带路,回头说道:“哥,你赶快把纺车修一修。”
林青尘乐了,掂动着下巴笑道:“崔公子倒把我给替了下来!嘿嘿!黑牛推磨,力得其所。”
林天鸿一阵忙活,勉强把纺车修的能用。猛然想起什么,起身走进厢房,出来时手中多了把精美的折扇,说道:“婉君,给,送你的。”
“哦!”郑婉君惊喜眉眼如花,双手接过来,慢慢掣开扇面,纤细的手指轻轻拂拭上面的图案:拂过笼烟的绿柳、拂过飞花溅玉的河水、拂过长势狂野的苇丛、拂过古秀的扁舟······颤抖的手中停留在那一轮温润如玉、华光四溢的明月上。若有所思,腮现嫣红,喃喃说道:“真漂亮,好喜欢!”
林青尘拆台说道:“四时已过近三,这马上就天凉了,你送把扇子给婉君,有点不合时宜啊!”
郑婉君忙分辨:“咋不合时宜?这上面的画儿不正是咱们运河上的风景嘛!我放好了来年天儿热了再用。”
林青尘撇撇嘴,耸耸肩,脸上笑容古怪。
林天鸿搡了他一拳,说道:“干嘛这副表情?想说什么?”
林青尘夸张喊痛,说道:“看着婉君在,我让着你,不过你们俩可别太腻歪了,看到你们俩眉来眼去,我全身发麻。”
正说闹着,碾豆扁儿的回来了。
大汗淋漓的崔成满面红光,一进大门就手舞足蹈起来:“大碾盘可真好玩,咕噜噜转几圈就把豆扁儿碾成了,那磨棍这么老粗,结实,使得上劲!”
林母迎上去,满脸歉意:“崔公子你受累了,快坐下喝口水。”
崔成说道:“不累,不累,也不渴。要不我来根黄瓜吧!”说着,走到水缸前,捞出一根弯把儿黄瓜啃了起来。
林天鸿拿另一把扇子送给妹妹,霁遥姑娘干脆利落地一甩手,“噗”一声打开,故作狂放不羁地扇了起来。扇了三下,眯着眼睛猛转身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对着崔成喷出一幕如虹的五彩水雾。
被喷了一脸唾沫,崔成醍醐灌顶,如沐春风,猛地一抖擞,昂首挺胸显得更富豪情。
林霁遥笑道:“这扇子好,漂亮,还香喷喷的。”
崔成点头说道:“对,漂亮,香喷喷!”往前凑着身子,说道:“我买了一支很好看的笛子,你见到也一定会喜欢,可惜弄坏了。”
林霁遥嗔道:“那你不等于没说!”
崔成急忙说道:“下次再来我一定送你。”
林霁遥说:“好啊!记住,你欠我一只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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