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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宝相庄严巍峨高塔 舍利祛毒巨鹤通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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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看着眼前气若游丝的林方,一贯心性古井不波的敬若方丈着实乱了心绪。去法场时龙精虎猛,豪气干云,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竟躺在门板上被抬回来成了这样。
他详参了寺内数百年来收藏的所有相关医伤典籍,也未能找到稳妥有效的医治方案。一番慎重权衡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断然走出禅房,走向黄金宝塔。
雾霭缭绕的黄金塔上空正上演着惊世骇俗的壮观戏码。那只庞大无匹的巨鹤又再引领着佛缘池鹤群和栖息在寺内的无以计数的燕雀鹂莺混合组成的飞行大军盘旋飞翔,呼啸云天。这几乎是它们每天例行的仪式,已成了宝相寺一大景观,城内居民见惯不惊,往来的羁旅游客却被这一情景惊掉了下巴,视其为神迹,更加坚信宝相寺乃真佛显灵的圣地,广为颂扬传播,以至于八方游客如过江之鲫般涌入中都府,人满为患的尴尬数年才得到缓解。
敬若方丈抬头看着因密集鸟群遮蔽而光斑闪烁如星的黄金塔顶,沉声诵一声佛号,抬手一挥,那巨鹤便鸿鸣一声折身向北飞去,禽鸟集群争鸣响应,风卷流云般追随巨鹤威仪而去。云气烟雾被涤荡一空,朝辉泼洒映照,塔顶仿若鎏金,光彩夺目,摄人心魄。
敬若方丈仰望着塔顶光晕,心中一阵激荡,长呼一口气,对身旁的小僧吩咐了几句,又再望着塔顶出神。
敬字辈老僧敬仁、敬智、敬义闻讯匆匆赶来。
敬仁大师性子直,脾气急,走路如风,说话如钟,远远发问:“方丈师兄,当真再无他法可医?”
敬若方丈说道:“毒气凝结,五脏俱损,我久经思量,唯有用赤舍利上汇聚的佛法来牵引解化或可祛毒续脉救他一命。”
敬义大师忧虑说道:“祖师留有遗训,赤舍利不可轻易现世。”
敬仁大师率直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事到如今,遗训也得让步了。”
违背祖师遗训,敬若方丈深感惶恐,合十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一直未曾表态的敬智大师果断说道:“取宝救人,何罪之有?我佛慈悲,岂会怪罪?”转身吩咐执事僧人:“速速准备,开坛登塔。”
于是乎,大大小小十几个和尚奔进奔出忙碌了起来,不多时,诸般法器布置妥当。
在莲烛辉煌跳动的火光中,在庄严升腾弥漫的烟气里,各种法器此起彼伏奏起梵音,僧人们默唱经文,满怀虔诚、敬畏。
敬若、敬仁、敬智、敬义四位老僧依次净手拭面,更换八宝袈裟,由券门进塔登梯而上。至第九层塔室,敬仁、敬智、敬义驻足,捏指默诵经文,敬若方丈独自向上攀登。越往上,梯道越窄,后来仅能容他侧身行走。
上层塔室内筑有一座莲台,上面覆盖一件流光浮影的金色袈裟,中间位置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方形凸起,那凸起的地方光华耀眼,流光游走如闪电,下面就是赤舍利栖身的金丝楠木宝盒。
面对佛祖真身舍利,恭敬叩首行礼,告罪说道:“惊扰法驾,情非得已,我佛恕罪。”
覆盖的袈裟一经擎起,宏大瑰丽的七彩光晕便倾溢而出,激荡起的光华气流窜出塔窗、洞窟、拱门,经由空气折射,幻化出接连寰宇的佛光霓虹,映照的整个中都县城都熠熠生辉。
恰值此时,巨鹤飞掠而来,如神兵天降,引领着鹤群在万丈佛光中盘舞长鸣,燕雀也集结成一团团群体翩然遨游,披霞挂彩,云霓跌宕,恍若极境。
有幸目睹如此神奇异象的城中百姓,尽皆匍匐扑倒在地,虔诚叩拜,心神激荡如痴如醉。
待佛光内敛,敬若方丈小心捧起宝盒,神色肃穆地走下楼梯,出宝塔。
······
赤舍利形若鸽卵,嫣红通透,在四位老僧祭出的佛门真气牵引下,于林方头顶上方浮动旋转,金光映照,皮肉下的血脉经络骨骼形状清晰可见,五脏六腑一览无余。
在可视之中运行气机冲击淤血毒质,那些青紫斑块慢慢碎裂稀释,向上游走,汇聚到咽喉肺管,林方也渐渐有了知觉,面部肌肉颤抖,浑身虚汗如注,未及睁开眼,便夺口连番喷出污秽,然后瘫软倒地。
清淤排毒卓有成效,四位老僧心中大定,敬若方丈收起舍利:“有劳三位师弟。”
敬仁大师叹息说道:“早晚各一次用舍利助他调续经脉,用不了多久应该可以痊愈,只可惜一身的大好功力恐怕保不住了!”
······
祛除了体内淤毒,医治内伤对于敬若方丈来说不足为虑,无可奈何的是,真如敬仁所言,任凭用尽诸般的丹药和技法都未能稳固林方的丹田气海,以至于真气散尽,内力全失。
几天后,林方虽然胸背酸痛浑身疲软乏力,但神志已经清醒,可以活动自理。
敬若方丈安慰他:“你莫要灰心,少林寺有《易筋经》应该可以助你恢复内力,过些时日,为师亲上少林寺求借,我宝相寺与少林寺同宗一脉,又世代交好,应该不会薄我脸面。”
《易筋经》是少林寺秘籍宝典,被视若震寺之宝,别说外借,即便其本寺大德高僧也不是人人能得以参阅,师父屈尊求借未必如愿,必定会很尴尬,既然如此,还不如不去触那烦恼。
林方淡淡一笑,说道:“不劳师父费心,弟子死里逃生,保住了性命已是万幸,哪还奢望更多!我取人弟子性命,人取我真气内力,这也正应了福祸相报因果循环之理,相较之而言,我还算沾了很大的便宜呢。”
敬若方丈思量片刻,轻轻点头,说道:“若作此想,足见你心胸宽广,善哉,善哉!”
师徒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循曲水亭走近了佛缘池,看到小小孩童林天远正在跟那头巨鹤玩耍,颇觉惊奇。
面对小小顽童演武挑衅的竹竿,孔武雄健的巨鹤极为罕见地收起了暴躁凶悍的怪脾气,你来我挡,你进我退,或展翅跳脚,或挥爪舞喙,不愠不怒地与之打斗,最离奇的是那眼神,温和中似乎还带有笑意!
八年前,敬若方丈于白马寺讲经返程在北郡湖畔路过,发现了这头身受箭伤的大鹤守着死了的雌鹤哀鸣,便埋葬了雌鹤,把它带回宝相寺医治。伤好后它不再离去,霸占了佛缘池最舒适的巢穴,成了鹤群的王者。身躯日渐庞大,后来就长成了如今比普通白鹤大几倍的无与伦比的雄壮体魄。如此庞大巨鹤世所罕见,被宝相寺视为奇迹,更为鹤群所畏惧臣服。巨鹤把整个宝相寺当成了自己的领地,每日昂头阔步游走巡视,听经食素、窥视僧人练功,兴奋时振翅抖羽,嘎噪长鸣,仿佛武者在施展身手。僧人们宽容它我行我素,可它脾气却与日俱增,变得孤傲火爆,除了敬若方丈,别人如果靠近,它就乍起羽毛发威,曾经有一个调皮的小和尚拔了它的一根羽毛,被它追着满寺跑,直到啄破了那颗光溜溜的小光头才肯罢休。
林方身为宝相寺俗家弟子,经常来宝相寺看望师父,对这只巨鹤的种种劣迹也有耳闻,看到它竟与小儿投缘,相处如此融洽,他感到意外却更感惊喜,当即把心中盘算托出:“弟子承蒙师父教诲,深知事事随缘,因果有定,如今虽然失去了武功,但徒儿并不觉怨憎,只是膝下二子年少,颇需严加教导,天鸿被掳,至今下落不明,想那魏荆天毕竟是一门宗主,也必不会为难一个孩子,泰山张道长既然说寻访搭救,必定不会食言,究竟结果如何,现在还言之过早,倒是小儿天远颇令徒儿忧心,恳请师父留他在寺中教导管束。”
敬若方丈点头笑道:“善,为师也甚喜远儿。”
林方离家十几日,担心家中妻女挂念,感觉身体恢复稳固向好,可不再需要师父助力疗伤,便要告辞回家,临走前反复叮嘱天远:“安心留下,听师祖话,好好服侍,好好学艺。”
林天远眼含泪花,重重点头:“爹爹放心,远儿一定好好练功,练好武功,远儿要为您报仇雪恨!”
听得儿子的话,林方心中凄凉却也欣慰,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说道:“专心好好练功就好,不要想着报仇,爹心中没有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