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唐大白

14、第十四章

　　他是在医院醒来的，鼻腔充斥着讨厌的药水味，当机立断的，他逃走了。清冷昏黄的街道，行人稀少，他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清风凌冽，街灯下的光线昏暗，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就算真的会恐怕也不会有人在乎。
　　他并不认为叶铅华选择让他活着是因为喜欢他，他猜，她只是不想欠他什么。谢惊鸿轻轻阖起双眼，他很累，想要休息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安心的把自己交付给黑暗。这是属于他的世界，静寂，没有生机的黑色空间。
　　在这场闹剧里铅华不知道自己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阳光撒在窗边的她身上，耳边的争吵还在持续，铅华突然羡慕起路桐，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战火烧不到她的身上，哪怕是她引起的。她站在窗子边一句话也不说，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可事实上现在这种局面就是她引起的，铅华再次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就是言情小说里的恶毒女配，暗里挑拨离间伤害女主为了得到男主不择手段，明里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好人。
　　当下的话说就是绿茶婊，铅华微笑，没想到自己也晋升为绿茶婊了。争吵终于停了，因为谢惊鸿说了一句什么话，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铅华并没有听清，只是耳边一下子清净了。谢惊鸿离去时意味深长的一眼，让她稍稍有些心虚。
　　房间里就只剩下谢惊年和路桐还有她，铅华看了他半天，他的视线一直在路桐的身上，双手紧握着路桐的左手，神情疲惫极了。铅华给他倒了一杯水，“谢谢。”谢惊年接过却没有喝，定定的看着手上的杯子。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铅华笑，其实她是想哭的，可这么多年来的磨练让她练成了一种习惯，就算难过也还是会在人前笑着，宁静恬淡。谁会在乎你是哭着还是笑着，几句嘘寒问暖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就像别人在你面前流眼泪，稍稍熟些的，还会有几句安慰，然后该开心还是开心，不会真的放在心上，不熟的，或许还会在心里偷笑那个人哭的真惨，然后还是该干嘛干嘛。别人不会在乎你，就像你不会在乎别人一样。
　　“是我害她变成这样，所以，我必须负责。”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沙哑，像是一个冰刺扎在了铅华的心上。
　　“哦。”她能说什么，又有什么立场去说什么？在谢惊年的面前，叶铅华永远没有路桐重要，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他选择的依然是路桐。有一瞬间铅华觉得自己来z市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可现在这种局面也是她自己造成的。
　　“等她醒了，我就给她一个婚礼。”一滴水滴在水杯里激起细小波纹，谢惊年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他一向以自己的高智商为荣，可现在，他宁愿自己笨些，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透彻，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哦。”铅华依然笑着，眼睛里依稀多了些水花，氤氲在眼底。
　　“你走吧，离开z市。”谢惊年脑海里又浮现一张圆嘟嘟的脸，昏黄的夕阳下，两个人站在桥头，她认真的说着什么，他笑咪咪的听着，这些年来，他记得最清的就是那个画面了，在他的心里，叶铅华始终是那个天真的猪头。
　　良久沉默，“哦。”她抬步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停下，背对着谢惊年，任凭眼泪流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开口不会哽咽，“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路桐是被我逼疯的，是我把路桐的过去发到网上，故意让你父母看到，他们今天才会反对你和路桐结婚，反正都要离开了，以后也许不会再见，所以我想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身后响起关门声，谢惊年端着杯子很久，最后仰头一饮而尽，那些话，他当没听到，可事实他很清楚，叶铅华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白纸，她被染上了世俗，可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呢？她做的那些事谢惊年已经没有心力去追究更不想歇斯底里，毕竟，她剩的时间也不多了，与其撕破脸皮，不如就这样吧。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有件事会成为他心里的秘密，除了他和路桐没有人会知道。
　　叶铅华站在天台，她很想嚎啕大哭，可到了这个时候却没有眼泪了，眼睛干干的。谢惊鸿就在她身后一米开外，默不作声的陪着她一起伤心，其实铅华并没有多伤心，至多也就是有些难过，毕竟是放在心里那么久的人，猛然间要放弃了，她只是有点不适应。其实她也知道如果真的和谢惊年在一起了，或许也就那样了，会像其他情侣一样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分手。
　　就像逛街的时候看到了一件衣服，很想买回家，可最后因为种种原因没买，就一直记挂着，终于把那件衣服带回家了，却又觉得并没什么特别。说到底，没得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她站了一个下午，谢惊鸿就陪她站了一个下午。他的脸色苍白，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双眼一黑就没了知觉。本来身体就没好，又在天台上吹了一个下午的风，谢惊鸿晚上就发烧了，迷迷糊糊的做着噩梦。
　　空空的房间里，小男孩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睁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却什么都看不到，迷茫的听着两道声音在争吵。“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就生了个疯子？要是传出去还怎么做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好歹是我们的亲骨肉，你总不能这样活活掐死他吧？”
　　“哼，与其做个疯子活着，不如死了，对他对我们都是个解脱。”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他好歹是你的亲生骨肉。”
　　“把他送你妈家里去，我们掏钱她养。”
　　画面一转，九岁小男孩儿抱着娃娃安静的站在树后，目不转睛的看着一对夫妇和一个小男孩儿，小男孩儿笑眯眯的在妈妈脸上印下一吻，逗得女人很开心，“年年乖，妈妈给你买糖葫芦。”
　　“好耶好耶，妈妈最好了。”
　　“哦？妈妈好，爸爸就不好了？”
　　“嘿嘿，爸爸也好，最爱妈妈和爸爸了。”一家三口笑的很开心，温馨的画面让人羡慕极了。他们的温馨显得他格外凄凉，男孩肩上突然出现一只手，他转过头，是个笑容满面的女孩儿。
　　谢惊鸿突然被惊醒了，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他的喘息，明亮的灯光让他皱起眉头，随手拔掉针头，谢惊鸿寻找着叶铅华的身影，她不在。也对，她怎么可能会陪在他身边？可是，他现在真的很想很想看看叶铅华，听听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