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唐大白

12、第十二章

　　山里草很深，铅华一个人走着不免有些害怕，时不时喊着路桐的名字。她现在处于很矛盾的心理，就像是考前犹豫要不要作弊的考生，作弊了，怕被监考逮到，不作弊，又怕考不好。

　　她走走停停，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好好找路桐，反正这山那么大，找到路桐的也未必是她。可铅华不晓得，这次倒霉的是她，当她发现自己一脚踩空想要收回脚的时候为时已晚，身体下坠的瞬间，铅华想，老天爷不会是突然看她不顺眼想要早点收了她，还是说这是她不太乐意找路桐甚至幸灾乐祸的报应，她的头好像撞到了石头，她听到有谁在喊她混合着其他的什么声音，目光呆滞的看着上方一点光亮。

　　意识幻灭前，一道身影跳了下来，是谢惊鸿，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你疯了。＂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啊。＂他如是说着，眉眼清淡的看着她。然后叶铅华终于知道另一种声音是什么了，狗吠。天啊，这下她真的晕了，天晓得，她最怕的就是狗狗了，她是个特别不招狗待见的主，就算是自家的狗见了她都会吠，恨不得扑上去狠狠＇亲＇她几口，更何况是荒山野岭不知道饿了多久的恶犬。她猛然想起了前段时间同事给她看的一个视频，一名女子四肢被两只狗咬的只剩下骨头了，全身血淋淋的，想象到自己现下的处境，她双眼一黑，晕了。天啊，赐下一道雷劈死她得了。

　　叶铅华睁开双眼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静的只听到呼吸声和心跳声。等等，心跳声？那是不是代表着她还没有死？身下的触感温热。

　　＂你醒了。＂谢惊鸿抱紧了怀中的人，叶铅华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躺在了谢惊鸿的怀里，想要立刻起身，却被谢惊鸿紧紧抱住。＂乖，别动。＂

　　叶铅华不知道谢惊鸿此刻有多痛苦，他的额头布满汗珠，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让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无异。叶铅华挣扎着，无奈男女力量悬殊太大。“松手。”

　　“乖，别动。”他重复着那句话，眼皮沉重，他并有没去找路桐，一直跟着叶铅华，而路桐，他又不认识她，她的生死跟他无关，自然也不会花费心力去找她。他很庆幸自己跟着叶铅华，要不然，他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情。叶铅华突然禁了声，她想起了五年前那个夜晚，也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她和谢惊鸿。在她眼里谢惊鸿就是个疯子，她怕他又做出什么事来，与其激怒他，不如暂时顺着他，乖乖的，不动声色。更何况，在这个时候，实在没有必要歇斯底里。那件事也过了好几个春夏，更没有必要把它翻出来。

　　有关于那件事的细节，由于时间的流逝和她刻意遗忘下她记不太清了，用一句话简单的概括，谢惊鸿强、暴了她，夺走了她的第一次。叶铅华当时想过告他，可她不敢，不敢和谢惊年的家人对簿公堂，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不敢以残花败柳的身份去面对谢惊年。

　　更何况，叶铅华很清楚这是个世俗的世界，没有人会在意你经历了什么，他们在意的是你会提供什么样的笑料闲谈。

　　她不想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尤其是同情和怜悯，最好的方法就是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于是打掉牙齿吞下肚，她除非傻了才会跟别人说自己被强、了，对那件事只字不提，连带那天发生的所有事她都刻意模糊掉了。心想那天只是被疯狗咬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她始终是个传统的中国女人，这件事成了她心口一道不大不小的伤疤。

　　“你为什么要跳下来？”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此刻铅华的脑海里闪过四个字，no、zuo、no、die。她会说自己心里一下平衡了许多吗？原来作死的并不是只有她自己。

　　“因为我是疯子。”

　　铅华无语了，想想也是，在她的眼里谢惊鸿本身就是一个疯子，就比如现在这个情况，她想上去可上不去，他倒好，直接跳下来。这个陷阱有四米深，壁面平滑，除非上面有人救他们，否则他们真的要死在这荒郊野岭了。想到这，铅华默默的在心里说了声疯子。

　　谢惊鸿的肩膀很疼，但他不动声色的抱紧铅华，“你为什么不治疗？”

　　“治疗了又可以活多久？”她从小就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孩儿，思考事情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这也注定她这一生会过的很累。她这一辈子其实活的真的挺累，可她没人倾诉，能告诉谁呢？除了爸妈和姐妹她不相信任何人，但她又不可能告诉他们自己很累。

　　能让你放下心防的人是你最在乎的，同样在乎着你的，他们会为你心疼，看着他们心疼你就会更加心疼，于是，只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打掉牙齿和血咽下肚，还只能笑眯眯的。

　　从她决定放弃学业之后，她的世界就变得黯然无光。从她失去清白之后，她的生命里就注定只剩下黑暗和自卑。现在的她，根本配不上谢惊年。与其说她是放弃治疗，不如说她是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她太累了。

　　谢惊鸿松开了她，“如果你知道他喜欢你，你会不会想要活下去？”黑暗里他们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叶铅华抛却恐惧，如果他真要对她做什么，这荒郊野岭的，她也逃不开的。这样一想也没什么好怕的了，索性就将他当作了倾诉对象，反正她所有的不好，他都知道。

　　“这个如果是不成立的，他如果喜欢我，就不会和路桐在一起，就算情商再低，到了现在，他也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秉着破罐破摔的念头，但有一瞬间，铅华迷茫了。

　　“你恨我吗？”他的眼皮很重，疲惫之意渐渐包裹他的意识，伤口隐隐作痛，连呼吸都有些虚弱。他是明知道答案的，可还是想要听她亲口说，好让自己死心。

　　铅华当时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如果是你，你会恨吗？”

　　谢惊鸿沉默片刻，低沉的声音有些悲凉，“对不起。”

　　一阵无言，铅华不知道是不是要接受他的道歉。铅华掏出手机，这里没有信号，好在手机还有百分之八十的电量，还可以开灯光照明，她怕黑，在这样的情况下心一直是慌着的。谢惊鸿按住她的手机，“别开，你要是开了，一定会后悔的。”

　　“那你放开我。”

　　谢惊鸿倒是很配合的放开了她，“饿了吗？你好像从前天下午就没吃过饭。”

　　他不说还好，一说铅华还真的感觉到自己饿了，“我们困在这里多久了？”

　　“十几个小时。”他的手在兜子里摸索，然后又摸到叶铅华的手，“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喜欢吃的。”

　　是一颗糖，铅华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随身带着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就什么都不说，撕开糖袋，放到唇边的时候却犹豫了，“那你呢？”

　　“我不喜欢吃糖，而且，我还不饿。”

　　那颗糖的味道铅华很熟悉，是她常吃的蓝莓味阿尔卑斯。她平常是吃棒棒糖，这种她很少会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