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九 章（熊） ...
-
第二天清晨 静灵廷
剔透的露水还在青绿的叶上滚动，灰白色的天空隐隐地透着光。水粉清淡似的早霞在天边只见着稍明的亮，偶而吹来的风还有夜晚的清凉。
莫颜站在十一番队队舍的顶上，根据太阳升起的方向校正了下自己的地图，瞬步轻灵而动。
目标：静灵廷贵族区
“对不起，舞绯十席，我们不能够答应您的请求。”又一家的管家执事在门口便有礼地回绝了莫颜。言辞虽然用着敬语，但那轻忽的语调和抱胸站在门内的样子都不隐瞒地表现出了对一个流魂街出身的死神的蔑视——贵族对平民天生的优越感，溢于言表。
“依然感谢您的代为通传，今日登门为贵府带来的不便舞绯万分惶恐。”莫颜没有更多反应地鞠躬准备离开。
执事对莫颜的识大体很满意地感到了被人尊重的骄傲，很傲慢地开口道：“租赁确实不行，但是如果舞绯十席愿意来我们XX家担任杂役那么我们还是可以考虑的。不如.......”后面的话消失在莫颜抬起的双眼注视中。
不由地战栗了下，他在那样平静无波的注视下竟然汗流浃背说不出话来。
“再次感谢您无私的帮助。”莫颜不移开视线地对着已经低下了头的人。
然后，再慢慢离开。
“匡——”身后是惊恐的关门巨响，那声音结束后似乎还有关门人劫后重生的庆幸。
莫颜手里的地图上，又多了一把醒目的红叉。
看着已经快被红色完全覆盖的地图，莫颜略略有些叹气：“果然在静灵廷想找到居住的地方那么难么......”甩甩头驱逐去些微的沮丧，莫颜重新抖擞精神看向还保留着空白的区域：下一家是上级贵族京乐家了么.....
********************
如果是在流魂街，莫颜的问题其实会很好解决，但是这是在静灵廷——除了真央校区和番队队舍之外就只有贵族领土的静灵廷。没有身份，只是个外来人的莫颜很难在这些王谢府中找到一片栖身之处。
一次次敲门后是冰冷的视线。
一次次询问后是没有改变的答案。
又如果面对这屡次婉言拒绝的是莫逆，肯定早已放弃了这个想法，但是，莫颜却在问遍了外围贵族居所之后仍然选择向内围更高阶的贵族聚集地走去。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放弃。这个，就是最终成为继承人的莫颜和堂姐莫逆最大的区别之一。
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缺智慧，但缺乏那第一千零一次的努力。
白色的墙裙，青瓦色的的檐，古铜色略微生锈的铃铛挂在高跷起的屋角，不知名的红色小花间或地点缀在稀稀落落的草丛中，怯生生得惹人怜爱。
比起外围下级贵族稍嫌浮躁的建筑装饰，出生自百年世家的莫颜对内围简单中不失高雅的环境更加喜爱。似乎一天的劳累都在这美丽的小路上得到了舒解，莫颜难得地放慢脚步，闲适地边走边享受道旁若有若无的泉水丁冬声和天空中偶尔飞过的白鸟的扑翅声。
不徐不急，莫颜的步伐不见初次来到贵族区的不安或者紧张。如同在散步于自家庭院，她姿态难得悠闲而从容。
顺水而行,虽然略略绕了下路,但莫颜仍然选择了稍稍的放松下。
而这样小的一个决定，却让她错过了提早敲开一扇门的机会，而另个人，也自此走进了她原本以为和他已经失去交际的生命。
那么奇妙的命运。
哪怕最终有痛苦，但是，她仍然为此而感激。
不为失去而哭泣，我因为曾经拥有而微笑。
路边一扇木门在缓步前行的莫颜凑巧经过时刚好打开。因为判断应该是某个别院的后门，莫颜并没料到会有人出入，一时间的好奇让她停下了脚步。而从门中走出的人也在看到莫颜时惊讶地顿住。
一时间两人脸色都有变化。
不同于莫颜的冷淡，朽木源却是非常的高兴：“小舞绯~~~真没想到你居然找到这里来看望老师我了~~~老师还正伤心小舞绯把人家忘了呢~~~”
*******************************
朽木缘别院
莫颜和朽木源坐在长廊上晒着慢慢西斜的太阳，一杯清茶散着徐徐的热气，精致的小点心扇形摆开在同样精美的白瓷碟中。
金色的夕阳，缓慢的步调，安静的空间，白烟恍然间，让莫颜有种回到了前世的错觉。
那些日子，都有着那个人空气般存在的陪伴。
“小舞绯，你在找房子？”朽木源的黑眸在打量过莫颜略显疲惫的脸和稍有灰尘的死霸装后笑着问道。
一句话惊醒快陷入回忆中的莫颜。
错觉只能是错觉。
有几分留恋地将视线从庭中常开不谢的樱花树上移回，莫颜淡淡地答道：“恩。”
“为什么？”朽木源有几分好奇地问——诚然，表现在他面前的莫颜会花时间的事情，除了变强和似乎搜索某人的行动，并不包括改善生活条件。
“太吵。”想到每天都必须几次处理的小山和某只不请自来脸皮超厚的狐狸莫颜就觉得很烦。
“太吵？”朽木源一愣，“哈哈~~确实，你在真央的时候是住在学校的单人宿舍里，又是老师我悉心地单独指导。对你来说是挺烦，哈哈~~~”
无言地看着朽木源笑个不停，莫颜开始有点后悔告诉这个家伙真实的原因。
“要不，你住到我这里来？”朽木源笑够了，抿下一口清茶后开口提议。
“你要把这里卖给我或者租给我？”莫颜不抱希望的问。
庭院中打理得干净而又雅致，主人的闲散随意表现在各处为了舒适而进行的精巧设计，洋溢着浓重的个人色彩。
这样的园子，她不认为从来注重享受生活的人会卖给她。
“不不不不…………”果然，朽木源举起一只指头在眼前晃晃。
如同她所料，没完成目标的莫颜想起身准备告辞——也就在这个时候，朽木源的话却让她惊讶地忘记了动作。
“成为我的家人吧，舞绯君。”他用从来没有过的正式称呼称呼她。
莫颜抬头，看到的是那个男子的头顶，他那高傲的、从来没有向她低下的头。
发色黑得深沉顺滑得划过他的背脊。
他的话从来没有过的郑重。
处处透着特别，但却都不足以让莫颜答应。
“对不起，我………..”莫颜基本上是没有停顿地直接拒绝。
“不用那么快回答我，舞绯君。”朽木源打断了莫颜的话，抬起头看着中庭，“这附近只有静灵廷的三大贵族及其分家的住所，这些百年传承的世家都是枝繁叶茂而现任家主也都是严肃之人。他们既不缺钱财来使生活更加舒适，也不需要再来一位现役死神为家族添彩。”
你的地位,还不够你平白得到一个家族的认同。
莫颜无法反驳。
朽木源回头又笑笑，直视莫颜：“舞绯君，我常年都在真央教学授课，住在教师的宿舍当中。这里有仆人定期前来打理，并不需要你多费精神。而且，这儿离十一番队宿舍并不远，以舞绯君的瞬步往返绰绰有余。”
“实在很对不起，但是我……….”莫颜还是拒绝。说实话，他的邀请，来得太奇怪。
天上不掉馅饼，没有必要的牵扯往往是麻烦的开端。
“对了，舞绯君在找人吧？有很多贵族世家都有一些平时不露面的小姐和少爷，一般只出现在贵族的聚会当中……………”朽木源再次打断莫颜的拒绝，慢吞吞地说出了莫颜一直不希望太多人知道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莫颜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腰间的斩魄刀。
害怕因为自己的寻找给莫逆带来无法预计的麻烦，莫颜的行动一直很隐蔽——不可以失去莫逆，更不可以给她带来危险。
必要的时候，莫颜可以很绝情，虽然不想任意伤人，但底线是没有触到自己的禁忌。慢慢地绷起，一股幽幽的杀气侵袭向朽木源。
“哎呀，小舞绯真无情，我们再怎样也是同进同出了整整六年啊~~~这样的情谊你怎么可以忘记？而且，舞绯君，我是准备帮助你呢！…………”朽木源避而不答，又恢复了嬉皮笑脸。
“………………”莫颜直直地看着朽木源。
那目光，在朽木源的脑海中，自然地和另个人的重合。
那份相似，成为不能袖手的理由。
他已经为了自己将他推上了本来应该由他来承担的位置，为了他的卑鄙，他想赎罪。
“再考虑一下吧，舞绯君。不需要做什么，恳请您成为在下的妹妹吧。”再饮一口微凉的清茶，朽木源坐正，用标准的姿势面对莫颜。
莫颜沉默。手放在刀鞘上，回复地擦着。
很多年以后，莫颜仍然可以清晰地记起那个夏天的午后：那袅袅的清茶，那纷飞的樱花，还有，那个骄傲到只教导自己选择的学生的男子端正地低下的头。
这是，他们开始的序曲。
“承蒙错爱，但恳请君上容在下稍作考虑。”
*******************************
几天后，莫颜照例准时参加了女协的聚会。
再次确认几个女性死神怎么都无法和女王挂上钩，失望的莫颜在给八千流报备后准备悄悄从后门离开。
外面的天空挂着毛毛的雨帘，莫颜仰面朝天，让雨丝扑满她的脸。
莫逆，还是没有。
“请留步，舞绯十席。”突然出现的一个身影挡住了正要离开的莫颜。
睁眼，出人意料但也情理之中，是莫颜不怎么想见到的人：十番队副队长松本乱菊。
“松本副队长。”生性淡薄的莫颜和乱菊之间并没有深交，而且自从某只狐狸每天晚上上她那里来要柿子饼莫颜面对这个痴心的金发性感女神就更觉不自在。
像是因为无意间分享了别人的所有而产生的愧疚。
“从你进了女协我们都没有好好地喝过一次，今天晚上，走，我请客，莫逆酒家。”
女神的脸笑容灿烂，低领的死神装衬出她的性感曲线，背对光源的身影艳丽无双。
莫颜不由一叹。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事情发生在你爱的人身上时。
该来的，果然来了。
“是，松本副队长。”
该死的狐狸，果真是个麻烦。
夜晚的莫逆酒家热闹非凡，二楼的雅间莫颜陪着乱菊。
桌上摆了几盏已经空了的清酒瓶和几样下酒小菜，多少有些杯盘狼籍。
同样是静灵廷有名的美女，但是相比莫颜冰冷淡漠到让人无法接近而产生的神秘魅力，乱菊却是热情豪爽洒脱而具备了大众情人的特质。
这样显著的区别同样表现在了这两个人喝酒的态度上。
莫颜不喜欢喝酒，但经过训练后却是绝对高手，一杯接着一杯地被乱菊劝着喝了不少，乱菊不让场面冷下来的不断说着各队的趣事，莫颜除了偶尔表达自己还在听的“恩”两声外保持着沉默。
“舞绯十席好酒量！”要的清酒再次变成了空瓶，乱菊很是大力地拍了拍莫颜的背。
莫颜抬头，乱菊有几分醉意的笑脸在灯光下开始有了几分朦胧和模糊。
“舞绯十席在静灵廷很受欢迎啊~~”见杯子又空了，乱菊边继续笑着边往莫颜那里倒了些许。
莫颜不知道怎么回话。
“不要谦虚，舞绯十席。”接着往自己的杯子里掺下最后一点，乱菊没有抬眼专注地看着那晶莹的液体流入了白瓷杯，“舞绯十席很好啊——要找到合适的人幸福地过下去哦。”
倒满，仰头喝下，“咳——咳！”乱菊有些被呛住，“啊，真是的——”甩下空了的杯子，她艳丽的脸通红，“对不起啊，舞绯十席~”
紧接着怆然低下的头，不知道怎么地让那原本该是真心美好祝福的话多了些许不明朗的灰色。
她的话，完全出乎莫颜的意料。
莫颜不知道，是什么感情才可以支持这样的女子可以对着别人可以说出那样的话。
为什么，世界上总有那么多无可奈何又美好的感情。
“松本副队长，舞绯从来都认为，等待不应该是因为懦弱。舞绯不知道很多本来就只应该只有两个人知道的事情，舞绯也不了解许多同样应该只有两个人知道的感受，舞绯只知道，很多的事情，为了让我们在将来不后悔，哪怕知道可能失败也需要努力到最后。”莫颜也仰头将自己杯里的酒喝下。
放杯，莫颜的眼对上乱菊的，“也许是错的，但是舞绯依然想坚持：哪怕知道可能失败，也努力到最后。”
所以，不管是什么答案，我都想再听你亲口告诉我。
莫逆，莫逆。
乱菊看着莫颜愣住了。
“舞绯只知道这些。至于市丸队长，舞绯会妥善处理的。”莫颜补充。
没有任何隐瞒，莫颜没有躲闪地和乱菊对视。
“呵呵....”乱菊的笑声从小变大，花枝乱颤最终还笑出了泪花，“舞绯十席真是有趣的人，下次还是一起喝酒吧~~~~”最后她也真诚地这样回应。
以酒结友。
莫颜没有回答。
那夜的莫逆酒家，也许是在酒精的些微麻痹下，让两个同样抱着希望和失望，怀着寻找和等待心情的女生有了些许的感情共鸣。
等待，实在是很痛苦。
明明希望渺茫，却舍不得放弃那星星火光。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说等待中的人，有着异样的美丽——因为执着，因为坚守。
也许因为理解也许因为同情，对乱菊，莫颜说出了一些原本没有打算说出的话。
***************
回到队舍，将小山移进房间，不意外地看到某只狐狸坐在小几旁。
将柿子饼放到狐狸手中，莫颜很认真地说：“请您明天不要再来了，市丸队长。”面对那双印在乱菊心底的红色宝石，莫颜全身放松，眼光清澈，那气质的平静，一如此时的银白月光。
“也许您不在乎别人的感情，但是，我认为这是很珍贵的情感，我不希望成为继续伤害那样一个女子的帮凶。”
没有必要说再见，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是错误。我们现在做的，只是把这个错误终结。
狐狸的眼在闪过许多不清楚的情绪后居然没有多说地离开了。
莫颜彻底放开了其实刚才有些紧张的身体。
狐狸那么配合多少让她有了些疑惑。
但是又想起那烦人的小山，乱菊悲伤的脸。
好象没有其他的办法。
莫颜无奈。
做出某个决定，有些时候不是因为我们心甘情愿，而是因为不这样做我们没有其他的出路。
******************************
第二天清晨，朽木源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地在傍晚时间等到了他期待已久的访客。
“虽然不能将您当作家人，但承蒙不弃，舞绯愿意随侍于内。”莫颜坚持最后的底线。
“MA，既然这样，那小舞绯，对外我们还是称为兄妹吧~~~”朽木源并没有过多考虑就回答了莫颜——莫颜原本以为这样的回答或多或少都是种冒犯，“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是夜，朽木本家。
“白哉少爷，这个是源少爷的来信。”
“放下吧。”将毛笔小心到放在砚上，朽木白哉拆开来函，心中颇为纳闷。
“……………….”双手将信合拢，朽木白哉陷入沉思。
“来人。”半晌后，朽木白哉招来侍从，“将这封信交给朽木清大人，然后通知朽木源，新年将她带到本家。”
********************
这个是他和她正式的开始，却也是她和他的序曲，但是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命运是那么可恶，只给了开始，却不给结果。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九 章（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