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天阑》清水涟漪一禅意

4、4

　　我颤抖地望着那个城门上悬挂着的谢婉的人头。她没有闭上眼睛，那双曾经流光溢彩的眼眸黯淡无光，眼里的轻蔑不曾退去：争权夺势的人啊，你何曾想过寻常百姓！
　　在我来不及准备的恍然间错过了与她的告别的机会。大概是我的叫喊惊动了白炎军，守在城门上的士兵冲下来将我擒住。我没有任何反抗，任他们将我压到白炎面前。
　　“好久不见了，先生。”白炎看着满身狼狈的我，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站在他身边的将领也没有任何反应，唯独慕清和眼神复杂。
　　我笑了笑，抬起头看着曾经的好友，心里一片平静。我知道这一次是不能善了的，因为我没有按照计划行事让白炎平白损失比预期还要多的士兵。
　　“是啊，好久不见。”
　　他挑了挑眉，似乎惊讶我的平静。他身上染血的盔甲在雨水下还原出原本冰冷的面目，我有一瞬间在猜想那些血是不是谢婉的。
　　“没想到，先生会有一天陷在‘情’这一字中不能自拔。你可曾想过那些惨死的弟兄们，他们浴血奋战只为家中妻儿平安，吃饱穿暖。而你却陷在儿女情长中害他们白白送命，心中可曾有愧？”白炎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眼中却是理解。
　　我垂下头，抿紧唇。道不同，不相为谋。当初我参加白炎军的时候只是不满敬帝的苛政重赋，一心想为自己找一个生存下去的目标。但在我听到谢婉的诺言的瞬间我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会这样倾尽所有去守护黎民百姓的，而我觉得自己应该去守护她。
　　我本来也不是个有原则的人。情之所钟，便愿意为她推翻自己之前所许下的承诺。也因此我在来天阑城之前并没有接受白炎委与我的职位，因为心里清楚自己这样品行只会在大是大非上累人累己。
　　白炎似乎在我的沉默中明白我心中所想，他挥手示意士兵放开我。我直起身子，看着他却并没有站起来。这时慕清和站出来面对白炎。
　　他伸手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对白炎说：“臣恳请君上放过先生。”
　　此言一出震惊站在白炎身后的将领们，他们都看向慕清和的眼光写满不解。而白炎也望着语出惊人的慕清和，没有出声，静待他的解释。
　　“先生这样做并没有错。我们之所以起兵推翻敬帝正是他苛政重赋，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而据我所知谢将军却是一个爱民如子，深得民心的奇女子，如此想来先生会倒戈也是正常的。而且我们进城的时候不是发现天阑城中所有的平民都被送离战火，想必是谢将军将他们送出城吧。”
　　是啊。那个曾对我说要守护天阑城的女子在得知援军不可能过来的消息后便着手安排城里的百姓撤离。哪怕到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天阑城。浴血奋战为的不是敬帝的统治，而是城里平凡的老百姓。
　　苍生何辜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说的话。
　　那时的她已然被战斗折磨得疲惫不堪，曾经银白无瑕的盔甲尽染血色。粮尽弹绝，士兵只剩下不足千人，在如此绝望的情况下她还是坚守到最后。为的只是让百姓们逃跑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而已。
　　白炎沉吟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那么，先生就留在天阑城当一个守城人吧。我想先生也是愿意的。而谢将军，枭首示众三天。当然，我不会阻止先生帮谢将军收尸的。对了，除了谢婉，谢家其余十三口皆在不久前殉城。”
　　我怔了一下，抬头对上白炎了然的目光后浑身僵硬。最后，我还是谢恩领旨。
　　谢婉，从此我会用我的双眼，替你看世界。

　　……守将谢婉率众苦战，不得援。七月廿六，城破，婉力竭被擒，不肯降，为炎军枭首。八年春，炎夺王城天岁，鸩敬帝，清朝堂，废宫室。二月即位，定国号周，改元永初。
　　——《天阑城志·谢婉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