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琴归》眸有鱼

3、陈府惊梦不复醒

　　陈纪尧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步离还在睡着，这让陈纪尧有些纳闷。都这个时辰了，这家伙平日里早就该起来练武了，怎么今天还睡得这么沉。他走到床前，轻轻戳了戳步离的后背，步离还是没有反应，见这样，他便不再客气，抓住步离的胳膊，猛烈地摇起来。这下步离终于被摇醒了，只是他感觉睁开眼睛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当他终于睁开双眼时，却又觉得四肢酸软无力。
　　这时陈纪尧的一张大脸突然凑了过来，吓了步离一跳。“阿离，昨晚睡得可好？”
　　步离觉得身上的力气在慢慢回复，便答了一句：“一点都不好。”但他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是软绵绵的，显得有气无力。
　　陈纪尧刚准备调侃几句，门外却一阵喧闹，一个婢女喊着“少爷，不好了！”一路跌跌撞撞地，陈纪尧有些不悦，一边嘟囔着“大清早的吵什么吵”，一边向门口走去。他一开门，婢女正好跑到他房门口，险些跌进他怀里去。要是平时，只怕这婢女早就乐开了花，可此时她根本顾不上那些，只是边气喘吁吁，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少爷，不……不好了！”
　　陈纪尧拍拍婢女的肩膀，用安慰的口吻说：“你不要着急，慢慢说，这大清早的到底怎么了？”
　　“老……老爷和夫人……”
　　“老爷和夫人怎么了！”听着这话，陈纪尧紧张了起来。
　　“被……被人杀了！”
　　听了婢女的话，陈纪尧一怔，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你再说一遍！”
　　“老爷和夫人被杀了！”
　　“不可能！”陈纪尧大吼一声，向陈丞相的卧房跑去。
　　房门口早就站了好几个满脸惊惶的家丁和婢女，陈纪尧拨开人群走入房中，跑到床前，看到了他的父母，他们很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是在熟睡一般，只是胸前的血迹和灰白的脸色证实了一切。陈纪尧还是不相信，又将手放到他们鼻子下探了探气息，可是，还是徒劳。突然，陈纪尧整个人一软，差点跌到地上，幸好恢复一部分体力的步离走上来扶住了他。
　　步离看着房中的景象，也是抑制不住地震惊，堂堂当朝丞相和夫人，怎么就这样被刺死在自己的房中呢。
　　步离将陈纪尧扶到旁边坐下，自己走上前去查看陈丞相的伤口，伤口干净利落，二人均是被一剑致命，连反抗的痕迹也没有。这时步离突然从空气中嗅到了一股香味，仔细回想起来，他昨天在陈纪尧房中也闻到过这股味道。恐怕这府中的人昨夜都被迷倒了吧，连自己也是。
　　这时步离身后却突然传来很大的响声，原来坐在椅子上的陈纪尧晕了过去，连椅带人倒在了地上。
　　步离走过去将陈纪尧抱起来，让人将椅子扶好，又将陈纪尧放到椅子上，自己站在旁边让陈纪尧靠着。
　　没过多久，陈纪尧悠悠地醒转，却依然是脸色苍白。步离递过来一杯热茶，却被他一把推开，险些洒了出来。步离看着他的样子，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突然，陈纪尧开口了：“那些人在做什么？”
　　步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许多官府的人。毕竟当朝丞相被刺，是惊动朝野的大事，宫里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
　　“是皇上派来的。”
　　“叫他们滚。”陈纪尧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他们是来查案的。”
　　“我说叫他们滚！”陈纪尧猛地回过头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步离无奈，只得上前交涉了一番，那几人一见陈纪尧的样子，便也同意了回避。待那些人走了之后，陈纪尧便跪在了他父母的床前。而府中的管家和宫中来的人，已开始着手操办二人的后事。这后事准备了一天，陈纪尧便跪了一天，谁劝都劝不起来。
　　当有人来抬陈丞相遗体的时候，陈纪尧才站了起来，可因为他跪得时间太久了，还没完全站起来，又跪了下去，步离只得将他扶起坐到一旁。
　　这一天下来，陈纪尧已完全不成人形，眼里布满血丝，眼窝也有些陷下去，嘴唇因为滴水未进而有了许多小裂纹，其中有些还渗出了血丝，脸色已不是惨白，而是有些发黄。
　　步离看着他这样，着实是于心不忍，便又倒了杯茶给他。这次陈纪尧没有推开，一口气将茶喝了下去。喝完这一杯，他将茶杯放到步离手里，抿了抿嘴唇，用已经沙哑了的声音说道：“阿离，你去我房中取些银两，把家中那些下人都散了吧。”
　　步离也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阿离你带我去灵堂吧，我还想陪着我爹娘。”步离扶起了陈纪尧，缓缓向灵堂走去。
　　到了灵堂，陈纪尧却又执意跪下了，步离无奈，只得由他。
　　“你去吧阿离。对了，阿离，你这两天不用来看我了，我想静一静。”
　　步离听了这话，走到了陈纪尧面前，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对他说道：“那你要答应我，你不会死。”
　　陈纪尧轻轻点了点头。
　　步离走出灵堂，跑到陈纪尧的房里，按照他以前跟自己说过的，找到了陈纪尧放银子的地方，他将陈府的仆人和婢女召集到一处，只留下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等着帮忙陈丞相下葬的事情，其余的人，都分了不少的银子，好让他们另觅出路或是回到家乡。
　　没过多长时间，陈府的人便散得差不多了，步离也准备回医馆。对于陈纪尧，他倒是没有太多担心，因为他已经答应自己会活下去了，等他过了这几天，再慢慢调理他的身体吧。
　　步离刚走到陈府门口，迎面却碰上了两个着一身素白衣裳的女子。走在前面的那个女子容貌秀丽，双眼却微微红肿，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步离拦住二人的脚步，问道：“请问二位姑娘是？”
　　那女子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我是纪尧的未婚妻。”
　　步离怔了一下，却很快回过神来：“原来是南宫小姐，纪尧在灵堂，你……好好劝劝他吧。”
　　南宫紫汐点点头，带着身后的婢女匆匆进了陈府。
　　步离跨出陈府的大门，回头望了一眼，一向平静如水的眼里却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南宫紫汐轻轻敲了敲灵堂的门，过了许久里面都没人回应，她便推开门走了进去。陈纪尧就跪在他父母的棺木前，听到有人进来，他依然没有回头。南宫紫汐走到陈纪尧面前，看着他憔悴的样子，轻轻揽住了他。
　　二人沉默了许久，却是陈纪尧先开了口：“紫汐……我爹娘……我……”
　　南宫紫汐低声说着：“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语罢，她轻轻抚着陈纪尧的头，动作轻柔，好像陈纪尧是她最珍贵的宝贝一样。
　　陈纪尧的眼泪，在这时终于决堤。
　　正当他开口向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突然感到腹上一阵疼痛，而紫汐也松开了她的怀抱，一把匕首赫然刺在陈纪尧的身上。
　　“紫汐……你……”这时的陈纪尧本来就因为父母的去世受到极大的打击，身体已经快要垮掉，又被这一刺，连话都无法再说出来。
　　“纪尧，纪尧……对不起……”这时的南宫紫汐已是泪流满面，却已经站了起来，不住向后退去，“我也是没办法，我是逼不得已，为了南宫家我只能这么做啊……纪尧，原谅我……”
　　陈纪尧许是再也无法原谅她了，他带着那把匕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见他倒下，南宫紫汐便别过了头去，像是极难过又极不忍的样子，她带着哭腔对一直跟着她的婢女说：“鸳鸯，你去看纪尧他……你看他死了没有。”
　　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婢女站起身来，走到陈纪尧的身边，一番查探之后，她轻声说道：“小姐，陈公子，死了。”
　　听了这话，南宫紫汐转过身子，跪倒了陈纪尧身边，深吸了一口气，大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纪尧……纪尧你怎么了！”
　　闻讯而来的留下的几个家丁，进了灵堂之后，在他们眼里看到并且心里认为的场景，是他们少爷的未婚妻正抱着刚自尽的少爷惊慌失措地哭泣。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怔怔看着南宫紫汐满脸的泪痕，听着她一句一句重复着的“纪尧，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几个家丁回头，看到来者，忙都躬下身子行礼。
　　来者是南宫紫汐的爹，也是当朝太师南宫凛。看见自己悲痛欲绝的女儿，忙让身后的随从将她扶了起来，又用眼神示意鸳鸯带紫汐走。南宫紫汐本还在挣扎着要回到陈纪尧身边，却对上了南宫凛的视线，她身子一缩，便停止了挣扎，任由鸳鸯扶着离开了。
　　南宫凛命几个家丁去准备了棺木，并安排他们将陈纪尧和他的爹娘一同葬了，然后又准备了些银子给他们，让他们做完这些事之后都各自散去。安排好这些事，南宫凛整了整衣襟，对着陈丞相夫妇的棺木拜了拜，可嘴角却显出一丝旁人看不到的弧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