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盲雪之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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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斯蓝帝国·帝都格兰尔特·王宫】
漆拉平常走路不会发出声响，只有在需要让人听见的时候才会特意踩重。即便这样，也要仔细听才能发觉。
年仅11岁的小太子艾欧斯正仔细听着空旷走廊上的动静，他听见积雪落在大地上那般轻柔的声音，立刻分辨出它属于老师。
在漆拉进殿前，艾欧斯已摆出了端正的姿态，认真地坐在椅子上做功课。
“殿下。”漆拉照例先行礼数，起身后一眼看穿艾欧斯的伪装：“先将嘴角的油擦干净吧。”
艾欧斯下意识地摸上嘴角，才意识到上了当：“老师！”
“照例先检查上回作业吧。”漆拉缓缓脱下厚重的斗篷，放至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年轻的小太子。
“呃，我……”艾欧斯咬着唇思索了半天，还是放弃了糊弄漆拉这种五颗星难度的事情，垂头丧气地说道：“老师，我还是找不到窍门。”
漆拉这次并未宽容大度地放过他，而是难得地板起了脸，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殿下可知道陛下的情况？”
艾欧斯低下头：“知道。”
“陛下病危，已拟定遗诏，您就是未来的冰帝。亚斯蓝唯一能与王爵并论的只有冰帝，您若继位，担得起这句美誉么？”
“可我……我的天赋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不想杀人。”艾欧斯鼓起勇气问道，这番话他已憋了许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摄魂】最霸道的地方就在于50%的成功率，它生来就立于无数天赋的顶尖，但它也有致命的缺陷，使用者的意志必须足够坚定，否则可能会被吸来的魂魄反噬。”漆拉叹了口气：“我知道您不喜杀戮，也从未逼迫你修炼魂力。但怀璧其罪，既然拥有这种天赋，就必须学会运用他。一旦被其他国家的上位者知道您的天赋，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暗杀您，因为威胁太大了。”
“我、我就当做自保可以吗？”
漆拉叹了口气，他成为一度王爵后，第一个任务就是成为艾欧斯的太师，至今已快要四年。最初知道艾欧斯的天赋时他非常的震惊，50%的强制判定太过霸道，若艾欧斯是滥杀之人，未来亚斯蓝皇室和白银祭司之间必会兴起腥风血雨。但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他明白了艾欧斯绝不会是这样的人，生在帝王家或许是他的不幸。
“殿下，您的天赋是一把良刀，您只看见了刀刃，却忽略了刀背。”漆拉摸了摸艾欧斯柔软的短发：“【摄魂】不只能杀敌，还能救人。”
艾欧斯愣住了。
“您可知道十二盾器的传说吗？”漆拉刚问完就笑了，摇了摇头，自问自答道：“是奥汀大陆上最有名的十二面神级盾器，大多已经失落，少部分藏在各国的魂冢里，只有有缘人才能找到并拔出。”
“那和我的【摄魂】有什么关系吗？它们能抵挡我的天赋？”
“就我所知的几面盾器，并不能。但有一枚……或许能与殿下的天赋完美融合。”漆拉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也不吊胃口，很快就接着说道：“【龙鳞漆】，十二盾器中唯一的液体形态，据说释放时会将使用者全身包裹起来。它的物理防御力登峰造极，不仅如此，与殿下的天赋结合后，能帮助殿下抵御灵魂的反噬不说，还能协助殿下将抽离的灵魂转移到合适的容器身上，运气好的话，能复活死人。”
“你说复活？”艾欧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可是老师怎么知道，它能和我的【摄魂】一起使用呢？”
“这不是重点。”漆拉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是自己向白银祭司换得的情报：“重点是【龙鳞漆】的位置，距离它上一次出现在魂术界，已经过了近百年了。”
艾欧斯失望的垂下眼：“那恐怕是很难找了。不过，我相信你说的，如果将来我能得到这个盾器，能复活死人……我会努力修炼的！”
漆拉总算松了口气，艾欧斯六岁就被立为王储，养尊处优久了，至今还是孩子心性，要让他下决心修习魂术废了漆拉不少心力。他想起了那出走四个月的地之使徒，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但他记得洛七应该和艾欧斯是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就这么独立了呢？
这几个月，束海倒是私下里拜托了家族长辈去寻找他们两人的踪迹，竟然一无所获。但爵印至今没有什么动静，洛七应该没遇到什么危险。漆拉也不知该表示遗憾还是高兴，但他要着手处理的事情太多，乐得当个甩手掌柜。算一算时间，他的大天使可能也快出现了。
老天似乎不愿意他太过清闲，他前脚刚踏出东宫，就感觉到下腹处一阵剧烈的疼痛，像一把刻刀在他的骨头上缓慢地雕琢着，痛苦分毫不差地传到大脑神经。
他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消化这阵难捱的疼痛。当上一度王爵以来，他已快忘记痛苦是什么感觉了。漆拉喘了几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洛七，你在搞什么鬼。
【半月前】
【亚斯蓝帝国·心脏·十字回廊】
漆拉单膝跪地，静静等待着白银祭司的答复。良久，才听见祭司开口道：“任务完成的很好，我会给予你想要的报酬。关于【摄魂】这个天赋……”
他全神贯注地听完了关于【摄魂】和【龙鳞漆】的事情，为能开解艾欧斯的心结而感到欢喜，却又皱着眉问道：“【龙鳞漆】似乎消失已久，我该去哪里寻找它呢？”
“漆拉。”那空灵威严的声音低了几度，似在警告：“这不是你的问题。”
漆拉沉默了一会：“我明白了。”
他正要起身离开，白银祭司又说道：“两天前，克鲁姆镇的天格传来消息，一度王爵的使徒出现在那里，并带走了一个讯息。”
漆拉愣了愣，飞快说道：“是我的命令。”
“那么，你可以离开了。”
漆拉转身，将紧锁的眉头藏匿于背影中。克鲁姆镇，连他这个“亚斯蓝活地图”都要想半天才记得位置的边陲小镇，洛七没事出现在那里做什么？
【亚斯蓝帝国·北地雪原】
此处已接近极北之地了，那是亚斯蓝的禁区之一，传闻进去的人从没活着出来过。
雷昂当然不会进入禁区，但他们的猎物居住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原中。
“真难想象，这种地方会有涟北羚。”肖恩喘着粗气，为了方便捕猎，他们并未穿着太厚的防寒服，只能靠着魂力抵挡严寒，每行十里就要停下来调息。
这已经是进入雪原的第三天了，若明天日落前再见不到猎物，他们就得无功而返。
半个月前，洛七在一个小镇的天格处领到最新的绿讯，名为【涟北羚】的羚羊群将会从北地雪原经过，数量在30只以上，而它们的价值超过20万吞克——它们的食用、医用价值都很高。绿讯一向根据他们的能力来给予对等的信息，而羚羊这种生物往往不具有什么危险性，雷昂没怎么考虑就决定来了。
若在之前，他还会考虑同行竞争失败的可能性，考虑是否带上一队的猎魂者。但洛七的加入如同定心丸，经过四个月的磨合，如果说以前的伏兽团是摇摇欲坠的榜首，现在他可以肯定，在捕魂者这一行中，他们已经再无敌手，甚至不用担心猎魂者的威胁。
这次捕猎地点在北地雪原，面积太大，多带一个人就多一分成本，他并没有让猎魂者老友们出动。有洛七坐镇，他们已度过许多次危机——当然，对从前的他们来说是危机，有了洛七之后就是小麻烦。
可他没料到北地雪原实在是太大了，他们走了三天，除了周围的几个同伴，视野内只有白茫茫的大雪，天上地上都是银白，藏河早已疲倦了，只能东一句西一句地拉着洛七扯一些闲话来分散注意力。
此地风雪不倦，下个不停，即使集中注意力也听不见其他声音，洛七分散出去的魂力转了一圈回来，告诉他四周再无旁人。他也有些倦怠，难得和藏河聊起了天。
雷昂知道众人精神已崩到极限，听见肖恩说话，就回答道：“北原终年积雪不化，我们走了这么久也没见到活物，的确很难有魂兽能存活下来。但涟北羚本身属于羚羊类，对雪地有抗性，而且它们是群居魂兽，能彼此取暖……而且他们也不是长期居住在这里，这个季节也差不多要到往南迁徙的时候了。我们也算倒霉，他们大规模迁徙动静应该不小，但走了这么多天却没听到半点动静。”
众人叹了口气。
“天格给的消息不曾失效过，绿讯说它会出现，那肯定会。”雷昂鼓励道：“大家休息一会，继续前进吧，我们时间有限，谁也不希望徒劳无功吧？从雪原出来就能到大城市苏德兰，那里的拍卖会正等着我们拔得头筹呢！”
还是物质的诱惑起了效果，众人勉强打起了精神。也就对金钱毫无兴趣的藏河少爷依旧兴致缺缺地垂着脑袋。
又走了七里，始终没有任何异象，众人停下脚步准备歇息。
雷昂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嘴角的疤痕：“这一路……似乎太过平静了。雪原环境再怎么恶劣，也有适应的魂兽居住才对，但走了这么久却一只也没见到。”
“我也觉得。”方远说道：“或许有人比我们早到，清场了。”
雷昂沉默不语。藏河疑惑地看着平整的雪地：“如果有人来，应该会有脚印的痕迹吧。”
娜娜捂嘴笑道：“哎呀，若是没有下雪，痕迹当然会有。你回头看看我们走的路上，还有痕迹吗？”
鹅毛一般的雪下个不停，片刻就掩盖了他们来时路上的脚印。
雷昂看向洛七：“小洛，你怎么看？”
洛七正在闭目养神，淡淡说道：“我同意方老的话，清场过，但不一定是捕魂者。”
气氛一下冷了起来，所有人都听出了他的意思。或许是有什么其他的高级魂兽苏醒了，把周围能吃的都给吃干抹净了。
洛七笑了笑：“我也就随口说说，或许就是我们倒霉，走的这条路上什么都没有呢。”
娜娜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她一向是个颜控，对长相平平的洛七抬不起任何兴趣，而她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至今还记得洛七在她肩膀上留下的伤疤。
肖恩哎了一声，拍了拍冻得快失去知觉的大腿：“走了三天，我感觉自己已经要截肢了，要不要搭个帐篷生点火？”
雷昂看了一眼虽然没精神，但脸颊还有血色的两个小年轻，又看了眼嘴巴发紫的自家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死线快到了，还是夜晚再休息吧，大家坚持再走十里。”
于是他们又往前探索着。
走了大约五分钟，忽起狂风，夹杂着漫天飞雪迷蒙了视野。众人要么闭眼，要么低头，短暂地停止了交谈。
这一刻，万物静默无声，好像这片雪原从未出现过任何访客。
洛七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魂力的波动，但这波动太轻微了，他无法分辨究竟是谁发出的。当这突然而来的风雪肆虐过后，他抬起头，四周只有空白。
极致的白。
他能模糊地听见雷昂的声音，但却不知是在哪个方位：“大家小心，这是盲雪天气，什么都看不见是正常现象！”
盲雪。
他不曾听过这个名词，但他能肯定这绝不是什么盲雪，就算看不见东西，声音也不该如此失真。
反正看不见，他索性闭上眼去听，但耳朵仿佛跟着眼睛一起坏掉了，除了藏河的一声“我去”，他再也没听到任何声响。
不，有的，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还有什么？
为什么他的心跳声这么重？
洛七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的心跳变得稍微缓慢一些，紧接着，他听见了另一个声音，好像他的心脏多跳了一拍。
是另一个心跳声，频率和刚才自己的几乎一致。
洛七猛地睁开双眼，身上浮起金色的花纹，在千钧一发间发动了被他冷藏多月的天赋。
金光从他身上散开，只扫了不到半米。他胸前出现了一只苍白的手，指尖距离他的心脏只有一寸的距离，小臂上突起青色的筋脉。食指长而尖利的指甲已破开洛七的外衣，甚至在裸露的肌肤上挖出一道小坑，血还未流出。
洛七冷汗落下，飞快后掠数米，伸手摁住伤口，摸到一点血，却未觉半点疼痛。
这“盲雪”是这只手的主人制造出来的！
洛七的魂力飞快消耗着，他不得不解开了十六倍速的减缓时间之阵，而那只手却也没下一步的动作。
他清楚地听见了一声“咦”。
而后，四周的雪白“墙壁”飞速溶解，又变回了风雪之前的景象。唯一不同的是，原本站在洛七身边的人都倒下了。伏兽团的四人已成了四具尸体，仰躺在雪地中，不断落下的白雪已掩盖了一半的尸身和血迹，但洛七还是发现了他们的致命伤都只有一处，就在心脏，一击毙命。
藏河则是坐在地上，头靠在膝盖上睡着了。
就这一眼，洛七已猜到杀人凶手的身份，也知道了他为什么要“咦”。
“你是……几度使徒？”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盲雪之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