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杀与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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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高挺的身影自风雪中显形，瞬杀了伏兽团四人的真凶露出了潜藏于盲雪中的面容。是一名穿着黑色洋服的青年，面容妖冶，令人联想到神话中的堕天使，眉心一点朱砂痣鲜红如血。在长而稠密的眼睫下，那双若隐若现的眼瞳竟是深紫色的。
说是青年，但他浑身散发的魅惑又危险的气息却是成年人都少有的。
“你问我是几度……使徒？”他眨了眨眼，晶莹的粉色唇瓣微微张开：“凭什么……不是王爵呢？”
洛七看了他的脸半天，在青年忍不住露出微笑后才说道：“若是王爵，我刚才的阵困不住你。”魂力差距太大，他方才也只勉强将阵扩张了半米不到的范围。
“哈，不愧是一度使徒。”青年假惺惺地拍了拍手掌：“你比藏河厉害，是大天使吗？”
洛七沉默着没有回答。
青年也不气恼，歪着头对上洛七的视线，唇角上扬，柔声问道：“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好看吗？”
洛七似乎是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和漆拉比起来，是差了那么一点，不过他倒不爱掩饰自己的脸，张扬地散发着自己的魅力，不像某个王爵恨不得外三层里三层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但青年再怎么好看，也就这样，他并没有什么感想好发的。
洛七松了口气，果然，他其实不是颜控，会对漆拉有什么反应也只是因为灵犀的约束。
他一边嫌弃着青年的自恋，一边口是心非地答道：“好看，但你身上血腥味太重了。”
青年听了这话，捂着嘴笑了半天，缓缓说道：“是呀，不然怎么配得上……杀戮使徒这个称号呢？”
洛七已有察觉，但听他说出自己身份时，还是难以避免地吃了一惊。
竟是二度使徒。
“喂，你家王爵没在吗？”青年看似随意地唠家常，实际上却是十分警惕，他早已用魂力探查过附近，并没有发现第三人的魂力波动，但仍不敢大意。漆拉贵为一度王爵，如果隐藏了魂力，他虽然是上三位的二度使徒，也绝对难以察觉。
洛七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昏睡的藏河，他的小腿已埋在雪下，看来是青年打晕他后，怕他被大雪掩埋，从睡美人变成睡死人，才给他摆了个坐着的姿态。
看来这位二度使徒之前见过藏河束海，而且还不知道藏河已不是漆拉的使徒。洛七摸了摸已经结痂的伤口，说道：“你的王爵也不在。”
“也”字一出，青年周身的气场微不可见地弱了一点，似乎是放松了一些，他活动了一下筋骨，笑嘻嘻地说道：“我和藏河这种小不点可不一样，不需要粘着我家王爵呢，他对我可是放心的很。”这话也不是吹的，二度王爵亲口对他说过，藏河的实力远不如他……只要不是天赋的正面对抗。
“你来这里，就为了杀几个捕魂者？”
“捕魂者，那是什么？”青年虽不知这个名词的意思，却知道所指的对象，不屑道：“就这几个垃圾，需要我动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我们这些高贵的存在会屈尊来这里的目的？”
【亚斯蓝帝国·克鲁姆镇·天格】
“你说，【呼浪】？”漆拉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在他不经意释放出的压力面前，白银使者忍不住浑身颤栗起来，勉强开口回应道：“是的，半个多月前，您的使徒洛七来到此处，领走了……【呼浪】觉醒的讯息。”
漆拉实在不能理解这个“地精使徒”的脑回路，【呼浪】也算是高阶魂兽，但战斗能力并不强大，和他们的时空天赋也不匹配。洛七为什么要找这个魂兽，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要找【呼浪】作为魂兽，也不会落到刺痛他的爵印这一个地步。
漆拉眯起眼，轻声问道：“我在天格的权限应该是亚斯蓝帝国前几的吧？”
“当然，您的权限仅次于白银祭司和冰帝，不过特别加密的文件除外，需要白银祭司的许可才能……”
漆拉打断他唯唯诺诺的口吻：“还有谁，我指的是其他王爵或者使徒，查询过【呼浪】？”
白银使者猛然闭上了嘴，见漆拉面色不善后才撑着煞白的脸孔答道：“还有，二度王爵和他的使徒贝雷尔……”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忽然僵住，刹那间四分五裂，断裂的身体上还冒出嗖嗖的冷气。漆拉面色苍白地抬手撑着额头，又是一阵要将身体撕裂一般的刺痛，让他一时恍惚，收不住的狂躁魂力误杀了这倒霉的白银使者。
再这么下去，如果以后再有什么使徒出了事，他恐怕可以面不改色假装一点感觉都没有——因为习惯了。
漆拉一根根地捏紧手指，脑内天人交战起来。于情于理，他都没有救洛七的必要。重要的只有大天使，洛七虽然是白银祭司选择的地之使徒，但也只是地之使徒，而且他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想法，长大了只会更加麻烦。只要忍过一时半会，灵犀建立起来的痛觉感应就会彻底消失，他全可以当做赶不上、发现时已经晚了，洛七私自外出自食其果曝尸荒野，对白银祭司也有个交代。
但他又忍不住想到那天正午，阳光在少年脸上投下的温和光圈，少年描述着他们的“一面之缘”时，脸上来不及藏起来的向往，以及翻脸时那令他无法反驳的直白控诉。
漆拉才意识到一个事实。
洛七，的确是特别的。
那又怎样？
【亚斯蓝帝国·北地雪原】
洛七自然知道贝雷尔是为了什么才出现在这里的。
他知道【呼浪】能引来高阶魂术师的注意力，却没料到会是这么高。但在盲雪杀阵之后，他就明白了原因，【呼浪】特殊的大范围召唤冰雪能力与贝雷尔的“盲雪”异曲同工。
这和他的预期相差甚远，将计划全盘打乱，如今伏兽团已灭，藏河仍活着，他醒来后肯定会怀疑洛七的情报。涟北羚迟迟不见踪影，却遇上了捕捉魂兽的二度使徒，纵然能用巧合概括，藏河却会对他产生质疑。
洛七飞快地看了藏河一眼，贝雷尔误会了他的眼神，不快地皱了皱眉：“藏河要和我抢魂兽？你们的天赋和【呼浪】有什么关系？”
洛七笑了笑：“我们只是做一笔交易。”
贝雷尔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嗤笑一声：“卖给捕魂者，何时我们的藏河少爷这么落魄了？现在买家被我杀了，交易也失败了，能不能卖我一个面子，赶紧离开呢？”
这是在给台阶下了，他虽然是杀戮使徒，却也不是随便就能大开杀戒的，没有红讯他不会动手，而且他也没有信心能打过不知底细的洛七。
没人会不忌惮亚斯蓝一度王爵的天赋。
最好的解法当然是马上答应并带着藏河离开。
洛七不打算这么选择，他从不选择他人给出的解法。
“真是抱歉，藏河少爷对【呼浪】蛮有兴趣的，我这个地之使徒抢了他的位置，挺过意不去的，只好陪他来这里了。你要【呼浪】可以，等他醒来，我们再争一下所有权好吗？”
贝雷尔这次的笑容里带着狰狞的味道，他舔了舔淡粉色的下唇，似乎在品尝曾留在上面的鲜血的味道，而他的深紫瞳孔已变为纯黑色：“那也不错……”
他说到也时，却已不动声色地施展了天赋。
风雪骤停，在纯白得毫无瑕疵的世界中，只有藏河的身影。
贝雷尔一愣，猛然握紧了拳头。好快的速度，好快的反应。
他选择动手的原因自然是洛七的那番话所透露的信息，藏河并不是地之使徒，而藏河随时可能醒来，届时他将面对两人的反击。不管如何，【呼浪】他不能有失，否则无法向王爵交代。而洛七只是地之使徒，并非大天使，漆拉未必会展开报复。
祸从口出，洛七自然清楚贝雷尔会做什么，早在他开口时就做好了逃离的打算，凭借着极速的天赋他自信能在“盲雪”领域展开前离开，而他的计算也未失误，贝雷尔施展“盲雪”的范围并不大，所以他才急切的需要【呼浪】来提升自己的天赋范围。
希望贝雷尔蠢一点，把藏河给解决了。
但事与愿违，洛七很快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却无形的杀意锁定了自己的脊背，或者说是脊椎骨……不，是下腹部对应的位置。
洛七腹部一紧，脚步不停，但脸上却已爬满了冷汗。
为何贝雷尔会知道他的爵印的位置？是巧合？可那股杀意非常坚决地指向固定的位置，而贝雷尔的气息越来越近。
终究，魂力不足这一缺陷还是绊了他一脚，飞快消耗的魂力难以支撑如此极限的速度，而贝雷尔正是精力最充沛的黄金年龄，体内仿佛有用不尽的魂力。
洛七用剩余不多的魂力再度激荡了一下爵印，他的身体在空中扭曲了一下，躲过了背后射过来的一条锁链。
锁链一击不中，飞快缩回到主人的掌心里，从几乎扩张到指根的巨大血洞里钻进身体，而血洞飞快地消失，不见痕迹。贝雷尔惨白的脸色瞬间红润不少，但面色仍然不佳。
“掌控时空的天赋，不论见识过几次都让我觉得……太赖皮了呀。”他呵呵笑着，眼神却深邃到映照不出半点雪光：“能破锁定，好像天生就克制我的【追魂】啊。”
“你的、咳咳，你的魂器吗？”洛七的脸色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幸好赌对了，不然他的爵印已经被这诡异的魂器摧毁了吧，他的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刚才闪避那下，他的魂力只剩下了不到十分之一。
“抱歉啊，我没有话多的习惯，等你死了以后，我再慢慢给你介绍她。”
“你还用得起她吗？”洛七喘着气说完这句话，差点岔了气。
“你的魂力都被掏空了，有资格问我这句话么。”贝雷尔摸了摸平滑的掌心，也叹了口气。一时间，两人竟然生起了虚伪的惺惺相惜。
贝雷尔的【追魂】能跨级别锁定爵印的位置并精确攻击，堪称攻击性魂器中的顶尖水平，却也有极大的副作用，一旦使用者魂力不足，控制不住追魂的杀意，她会嗜主夺命。历代追魂的使用者几乎全部死于失败的那次战斗，被自己的魂器反噬而死。
但会被【追魂】选中的人，哪个不是嗜杀成瘾，自愿成为亡命之徒？
“那就赌一次吧。”
贝雷尔和洛七同时动了。
一者进，一者退。
洛七从未把魂力用尽过，和水杯空了再倒满的情况不同，魂术师体内魂力只要留有一丝一毫，就能在身体里反复周转，吸收周围空气中的魂力填充干涸。但若全部用尽，就必须到魂力极其充沛且能自动流向体内的环境中重新吸收，这种地方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可现在是赌命了。他体内剩余的魂力几乎是一瞬间蒸发干净，而他也只是往后退了七丈。
他赌的就是这七丈的距离。
一道无人知晓的分界线立在这第七丈的土地上。
传闻中的亚斯蓝禁区，只进不出的极北之地的最南端，他越过了。
【追魂】在贝雷尔手上的最远射程大约是百米，区区七丈不在话下。
索命的银链悬在空中，如蝎尾般的红色勾爪已刺入洛七的腹部，却无法再往前一步将他贯穿。
贝雷尔却并未震惊。
此地风雪常年不化，亦不曾有过暖阳高照，但此时天地间仿若被升起的旭日渡上了一层金光，雪花停在了空中，甚至能看清每一片雪花的花纹。
在巨大的金色阵法中，唯有一人如闲庭信步般优雅从容，将扎入洛七肌肤的勾爪缓缓拔出，弹指一点。
【追魂】逃命一般躲进了贝雷尔的手心，而耗魂过度的贝雷尔被这么一撞，顿时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倒了下去。
雪花落下，融化在洛七腹部被【追魄】捅出的血洞中，冻得洛七浑身一颤。
但他知道自己赌赢了，因为漆拉虽然顶着一脸的严寒，手却稳稳地撑着他的背，不让他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极北之地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擅长制造棋子的王爵不会忘了摆一枚棋子放在这里。而作为禁区，一定是有人闯入就会被他发现并灭口。
不管漆拉有没有感觉到洛七所处的危险境地，有人闯入禁区他一定会来，顺道救了自己的使徒一命。
洛七正要对他的王爵微笑，漆拉却狠狠地将食指摁入他腹部的那道血洞，洛七顿时惨叫了一声。漆拉冷笑道：“原来还知道疼。”
洛七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双唇，忍着疼痛不敢吭声，漆拉的爵印一路上想必痛得要死。
他自知理亏，只弱弱地喊了一声：“王爵。”
“你不喊这一句，我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地之使徒。”漆拉挑了挑眉，手指恶意地在湿热的血孔里打着圆圈，欣赏着洛七极力掩饰的痛苦神情。
倒是能忍，第二声惨叫迟迟没有发出。
“既然要独立，为什么还要向我求援？”漆拉已猜到洛七是故意闯入禁区引他来救场的。
洛七咬着牙回答道：“我不想……死。”
漆拉呵了一声：“怕死又为什么要离开别院？杀戮使徒未接红讯不会轻易动手，况且你还是他的上位，能造成如今厮杀的局面，想必有你的功劳。”
漆拉也是个人精，只一思考，就把局面看得明明白白。
洛七闭了闭眼，就在漆拉以为他打算糊弄过去时，听到极小声的一句回答。
“我想让你选择我。”
漆拉愣住。
“不论王爵使徒还是普通魂术师，皆信奉强者为尊，只要你比大天使强，我自然会选择你。”
这句他随口说出，早已遗忘的承诺，此刻竟又被他回想起来。
洛七难得说出了真心话，却再不肯睁着眼睛看他，头一歪，装作昏了过去。
周围风雪的呼啸声忽然散去，他听见了汩汩的水声，以及，差点将他薰出泪水的蒸腾热气。
洛七恍惚地睁开眼，头顶是深褐色的花岗石，而他被漆拉抱着放入了热腾腾的泉水中。感觉到他的挣扎，漆拉轻声说道：“别乱动。”
洛七身体不动了，头却转了个角度，看见这片温泉发着诡异的绿光。再仔细一瞧，原来是水面上漂浮着幽绿色的浮萍。
洛七眨了眨眼，看着漆拉一手锢在他腰上，一手捞过一片浮萍，揉碎了涂在他已被冻气暂时封住的伤口上。
“你要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漆拉问道。洛七倒吸了一口气，从他的语气中不可思议地品出了一丝温柔的味道。
“王爵，你……在做什么？”
漆拉不耐烦地撕开他变成洞洞装的外套和上衣，碰到伤口附近的位置时却轻柔了许多。绿色的浮萍在碰到他的肌肤后变成了点点碎片，渗入了他的皮肉，洛七迷茫地看着好似变了个人似的王爵，看着他姣好的双唇一张一合地说道。
“原本给大天使准备的，现在给你了，小地精。”
洛七倏然睁大眼。
良久，他才吐出一口气，撇过脸笑道：“好像藏河还在雪地里冻着。”
“……”
漆拉一巴掌把最后一点的浮萍拍在他的脑门上，印出一个绿油油的掌印：“不早点说！”
等漆拉消失后，洛七慢慢地将身体沉入泉水中，放空思绪。
他竟感到茫然了。
漆拉刚才所说的话……是真心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杀与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