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疯鬼寻魂（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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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刻印这个词，洛七听漆拉解释过。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死后成为亡灵，灵魂却是每个人都拥有的。只要死亡时略有不甘，灵魂都能短暂地以亡灵的形式徘徊人世数日，这类亡灵大概占了十之八九的数量。
而濒死时爆发出强大执念的则会成为真正的亡灵，除非心愿了结或者顿悟，他们会不断游荡在世间。其中如果有死前魂力高强的魂术师，甚至能修炼出亡灵才有的战斗方式，他们的攻击能够影响到现世。
而灵魂刻印便是这类亡灵独有的印记，也是收割者寻找亡灵的一个方式，往往以这个亡灵死前最在乎的人或者最想做的事为外在形象呈现。
想要做的事或放不下的人越专一，刻印就越具象化，亡灵就越强大。
【亚斯蓝帝国·尤图尔遗迹】
传送阵的光芒渐渐消失，两人一鬼降落在了遗迹的大门前，漆拉如上次一般解开了【图案封印】。依旧是密密麻麻的复杂图案，但和上次并没有什么偏差，习惯记忆灵魂回路的洛七基本已经记住了漆拉的解法。
大门打开后，疯鬼的双眼亮起了光芒：“果然，很多强大的亡灵气息扑面而来啊，太妙了！”
洛七看着他的背影，闭上了眼。
很快，黑暗中渐渐亮起磷火般的光点，像萤火虫一般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另一幅景象。
在他眼前的不再是侯轻爵，而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扎着一个小马尾，整个人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咪般半蹲在地上，橘色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是在晒太阳。意料之中，这个男人的穿着打扮是亚斯蓝的风格，不过脖子上缠着一层火源特有的白纱。
这是侯轻爵的灵魂刻印，也就是说他死前最想见到的是这个人……不，亡灵。
所以才选择死在亚斯蓝吗？看来关于驱魂者的事，他也了解不少。
不知道这个灵魂刻印里的男人和侯轻爵是什么关系。
洛七一开始是打算往情人那方面去猜测的，但想起漆拉问要找的亡灵灵魂刻印是什么的时候，侯轻爵犹豫再三不敢确定的样子，他又不是那么肯定了。
漆拉看了眼疯鬼，见他一副近乡情怯的模样，直接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你也知道，这里有很多亡灵，不只是我……咳，不只是我，还有其他收割者也会带回一些签了契约的亡灵，如果不告诉我你要找的灵魂刻印是什么，我是很难帮你找到人的。”
他说这句话时似乎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洛七细细回想了一遍，才略有些无语地瞪向漆拉。刚才谁大言不惭地说“整个遗迹的亡灵都与我有收割契约”的？转眼就变成“不只是我，还有其他收割者”了？
疯鬼犹豫了半晌，才不确定地说道：“试试……我吧？”
漆拉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才对有些走神的洛七说道：“要试试吗？”
“啊？”洛七摸了摸鼻子：“这里挺大的。”
“没关系，这位亡灵先生应该有足够的时间等待。对于这里的亡灵来说，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侯轻爵沉默着没有回答。
“如果这里也没有你要的人怎么办？而且，你怎么确定他是亡灵？”洛七问道。
侯轻爵咬着牙，紧皱着眉，这让他看起来比之前年轻了许多，也变得脆弱了许多：“一定……他一定也恨我……我必须要问清楚他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放弃我……”
洛七愣了愣，背后好像有风擦过，陡然起了身鸡皮疙瘩。
漆拉对他的故事毫无兴趣：“你肯定他在亚斯蓝吗？”
侯轻爵点了点头。
“好。”漆拉的神情忽然变得冷峻严肃：“如果他在尤图尔遗迹，我们会找到他并带回这里。如果他不在，你不肯签订契约，我会在这里将你抹杀。”
侯轻爵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才点了点头。
漆拉忽然弯起嘴角，第一次冲这疯鬼笑道：“实际上，你也不是真疯啊。”
洛七拉了拉他的袖角：“王爵，之前只在门口待过，我还没到遗迹里边走一走呢，劳烦你带路啦。”
侯轻爵留在原地，二人则过了桥，往深处走去。
“之前教你的搜寻灵魂方法学会了吗？”
“不大熟，刚刚对着那个疯鬼试了一下，看到了一个男人……那就是他的灵魂刻印吗？”
“嗯，而且大概率是他要找的人。”
“那我们是不是只要找长这样的亡灵就好了？”
漆拉摇了摇头：“你见到的那个人很可能是经过想象加工的模样，与真人的形象会有差距，何况要找的这个叫安文的人已经成为亡灵了。”
“唔，变成亡灵会改变样貌吗？”
“不仅不会，还会变成最完整的模样，比如因为头被砍掉而成为亡灵的人，死后他的头会回到脖子上。”
迎上洛七不解的眼神，漆拉忍不住笑了起来，招手让一个暗处的亡灵出现：“你看他是不是很正常？”
在洛七的注目礼下，那个四肢健全的亡灵渐渐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左右手伸到耳朵两侧，把天灵盖掀了起来，给自己做了一个开颅手术。那裂开的嘴巴大大张着，一条鲜红的舌头从里面伸长出来，往下直挺挺地掉在地上。
洛七：“……”您有事吗？
自觉吓到小朋友的漆拉挥挥手将这个亡灵遣散，耸了耸肩：“虽然变回完整的身体，但也有亡灵喜欢这么做……所以那个安文说不定也会时不时把自己拆成几部分，这可不好找。”
他回过头，看到洛七已经闭上眼睛了，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嘴角，初学者确实喜欢闭着眼睛去搜索灵魂刻印呢。
漆拉想了想，牵住了洛七的手：“你专心搜索，我牵你走路。第一次大面积找人，漏了也很正常，不用太心急。”
洛七没想到还有这种福利，尝试着得寸进尺：“怕我摔了，那你背着我走路不是更好？”
“这个嘛，”漆拉挑起半边眉毛：“也是，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能保证你摔不倒，要不要试试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办法，洛七可不想去问，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牵手挺好的。”
虽然预料到以尤图尔遗迹的面积，筛查一个亡灵就的难度堪比海底捞针，但没想到一查就查了三天。
好在穿梭空间的天赋至少不会让他们饿死在这里。
漆拉从格兰尔特最好的餐厅带回了晚餐，将打包好的食物放在一截断了的巨大石柱上，水元素凝聚成一团鱼缸形状的水球，他伸手进去洗了一会。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一处遗迹前的台阶上，俯身打量着昏睡过去的洛七。
搜索灵魂刻印需要耗费精神力，这一点他特意没有告诉洛七，想看看他能坚持大范围的搜索多久。
按常理来说，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精神力会稍微旺盛一些，但没有经过磨练，并不能持久。漆拉手里早准备好了能恢复精力的药剂，等洛七发现状态不对时就给他服下，却迟迟没等到使用的时机。
就这么走了三天。
直到半个时辰前，洛七脸上忽然出现诧异兼懊恼的神情，身子摇摇晃晃了一会，就直接倒了下去。
准备已久的漆拉这才松了口气，将人接住，放在了石阶上休息。
漆拉打量着昏睡的洛七，目光晦暗不明。到底是他这方面的天赋异于常人，还是他有意识地提升过自己的精神力？
洛七只觉得太阳穴一会儿要烧起来般炙热，一会儿又如同坠入冰窖冷得刺骨。
他难得有些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原来搜查亡灵会耗费精神力。之前从未像这样大范围筛查过什么灵魂刻印，对亡灵收割也只是了解基础知识，没有实践经验，才会直到精神力被榨干时才感觉到哪里不对。
自己居然坚持了三天……漆拉肯定早就怀疑他了吧。
不过，精神力真是个虚无缥缈但又确实存在的东西啊……洛七心想，按身体构造来说，他不算是个“人”，居然也有精神力。那白银祭司恐怕也是依靠精神力才苟活在水晶里的吧。
在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时，洛七感觉到似乎被人抬起了上半身，一股清凉的液体从张开的唇缝灌了进来。
他下意识咬住了牙关。
漆拉啧了一声，即使昏过去了，警惕心还是这么强。
不过倒进去的是液体，咬牙也阻止不了咽进去的命运。
他将有些冷了的盒饭打开，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被香味吊起来的洛七忍不住睁开了一只眼。
最坏的情况，漆拉就在他边上坐着。他还没想好措辞解释自己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的灵魂搜查。
漆拉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平静地说道：“醒了就吃点东西，吃完再睡一会。”
这平淡的语气反而让洛七警铃大作，狐疑地看了看漆拉的背影，慢慢挪到他边上的阶梯坐下。
“王爵，我怎么睡着了”
漆拉瞥了他一眼，将未拆开的筷子递给他：“精神力透支，晕过去了。”
洛七只好接过筷子，一口一口慢慢嚼着，品不出什么滋味。
就在他们无话可说的时候，一个温和的男声忽然说道：“这个……是饮霜百年居的饭食么？”
各怀心思的二人都没注意到有人到来，同时抬头。
和侯轻爵灵魂刻印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的平地上——一般亡灵都习惯飘在半空，这样可以俯视他人，这个亡灵倒是脚踏实地。
漆拉眯了眯眼，看出了这个亡灵的灵魂刻印。
虽然气质和外貌有了些许改变，依稀还是能看出，是那个疯鬼年轻一些的样子。
“安文？”
亡灵有些惊讶：“请问，你们认识我吗？”
洛七摇了摇头：“有个疯鬼委托我们找你，就是你灵魂刻印里的那个男人。”
安文半天才缓过神来：“疯……鬼？”
“对，他也变成亡灵了。冒昧问一句，你们什么关系啊？”洛七实在有些好奇，灵魂刻印能成双成对的，关系一定很不一般。
安文沉下眼眸，掩盖住哀伤的情绪，半晌才叹了口气：“他是我的徒弟。”
洛七下意识看向了漆拉。
漆拉不知道侯轻爵的身份，便问安文：“你知道饮霜百年居？”
“帝都最好的餐厅，曾有故人请过几次。”安文笑了笑：“……算作答谢。”
饮霜百年居虽然名带百年，实际上是三十多年前翻修一座老旧茶楼新建的餐厅，看来安文和疯鬼是这二三十年内出现的人物。
“你看上去不像会有执念的人。”漆拉道：“你灵魂刻印的那个人也和我们见到的有些差别，不是说样貌上的，是气质。”
洛七有些惊奇，漆拉不像爱管闲事的人，这时候应该直接把安文带到侯轻爵眼前，然后签订收割契约才对，怎么忽然关心起别人的八卦了？
但安文的出现帮他们尴尬的气氛解了围，洛七乐见其成地附和道：“像个杀胚。”
安文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绪又被这两人打碎，蔫蔫道：“他变成这样了吗……都是我的错。”
洛七立刻将憋了好久的疑问抛了出来：“他说是你想杀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先死的人却是你？”
亡灵的叹息令周围照明用的磷火熄停了片刻。
“那个孩子，是我被人追杀，迫不得已逃入火源时认识的……他救了我一命，我死在他手上，并无不甘。”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疯鬼寻魂（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