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疯鬼寻魂（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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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文生根在雷恩城，之所以不是说出生在那里，因为他是被师傅抱回来的，出生地不详，父母也不知道是谁。
他的师门在雷恩城十分有名，是为普通魂术师打造“魂器”的铸师，实际上就是稍微能承接一些魂力的铁器，和王爵使徒独有的魂器有天壤之别，但比一般铁匠打造的武器又好上数倍。
魂术师们称呼铸师打造的武器叫做铸武。
打造铸武不仅要铸师本身拥有魂力，更需要对魂力精准的把控。
安文的资质受到师傅的青睐，很快就得到了铸师门徒的资格，又因为他心无挂碍，仅到了二十岁便成为了最有前途的铸师。
但安文不想永远待在雷恩城。他替人打造铸武时，总听到外出闯荡的魂术师对自己的经历侃侃而谈，特别是替哪个平民伸张正义、打抱不平的故事，总听得他心驰神往。
师傅见他志不在此，叹息一声，抽出悬挂在正厅上方的宝剑赠予了他，将他交给了一位老友学习魂术。
“十年前，我见他要去复仇，有赴死的决心，便为他铸造了一套护具。他回来后告诉我，欠我一个人情。”师傅送他途中说道：“前年他告诉我，要隐退魂术界，但有麻烦仍可寻他……铸师和魂术师可不一样，前者容易结交，后者容易结仇。”
“你选了结仇的路，便多向他学些本领，这路可不好走。”
又过了六年，安文告别了那位老友，独自踏上了行侠仗义的旅途。
果然如师傅所说，虽然帮助了许多人，却也惹得许多仇人追杀。
他曾在贵族鞭挞下救过一个商人，被宴请过几次饮霜百年居的上席，别处的饭菜是吃的，饮霜百年居则是品的，不愧是最繁华的帝都。
但也是这个商人，受了贿赂后便对欺凌过他的贵族摇尾乞怜，出卖了他的信息。
这一次的追杀很凶，对方打算置他于死地。安文捂住脖子，勉强用仅剩的魂力修补了一下伤口。幸好他反应及时，不然就要被冷箭割破喉咙了。
三……四、五，还有五个人紧追不舍。
安文知道前面不远处，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火源领地，听说那里的魂术师极其凶暴，嗜血好斗。
但他仍决定以身试险，逃入了在黑夜中张牙舞爪的森林。
那五个人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守株待兔地等在外围，安文来不及松一口气，便发现自己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就在他一步步往前摸索时，不小心踏入了捕兽陷阱，即使有魂力护身，也终究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醒来后，他的脖子上缠了一层白纱。
“斗西救了我。”安文抬起手掌放到胸口，比了比身高：“他当时十五岁，发育不太好，才这么高。他想布置个陷阱抓野兽回去吃，发现一个人躺在坑里生死未卜，吓了一跳。”
“但他还是把我从坑里拉了出来，帮我止血包扎，不然我可能就死在那里了。他是火源难得的善人。”安文垂着眸子，想到了洛七说的“疯鬼”，又感伤了起来。
洛七支着下巴静静听着。在火源当个善人，就像在一批凭本能行事的野兽间忽然有一头觉醒了神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叫斗西？”漆拉问道。
安文皱了皱眉，像是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他和三十来号人住在森林边的山坡上，因为天生长了一双斗鸡眼，所有人都叫他斗鸡。”
漆拉不解道：“包括他父母也这么叫他？”
安文冷着脸道：“火源几乎没有什么伦理道德，他们只信奉强者为尊。火源有一个叫做角斗的习俗，因为地理原因有许多天然的【角斗场】，孩子到了十六岁的年龄，觉醒魂力的小孩就会被送去角斗，没有魂力的就是负责干活的平民。”
“斗西是我给他取的名字，当时只是为了叫得不那么别扭。他还差三个月十六岁，并未觉醒魂力，所以按照规矩，他会成为一个一辈子碌碌无为的普通人。”
“但是他恳求我，甚至用救我一命要我报答的理由要挟我，让我帮他觉醒魂力，因为他想成为强者，才不会被人欺负。”
“你答应了。”已经见过疯鬼了，漆拉用的是肯定句。
“火源尊崇强者，不论是不是本地人。斗西把我带回了山上，那些村民没有一个觉醒魂力，是有名的平民村，白银祭司基本不关注这些地方。所以我安稳地在那里住了一年，偷偷地帮斗西觉醒了魂力，教他一些魂术技巧。”
安文嘴角带了点笑容：“他管我叫师父，我也没反对，就这么收了个徒弟。”
漆拉有些疑惑，从他感知来看，安文生前虽然也是身手不俗的魂术师，但疯鬼明显比他强不止一个梯度。
这和两人后面的经历应该有关。
安文在这个“平民村”待了一年多，和斗西的关系也愈发亲近，但他依旧想要重回亚斯蓝，帮助仍受贵族和恶徒魂术师压迫的人。
一来是他侠义心肠，二来则想告诉那些贵族势力，他是不会屈服的。
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一天晚上，斗西又从森林里拖出来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外乡人。
虽然脸上多了一条被鞭打留下的狰狞疤痕，安文还是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惊出一身冷汗。
是去年追杀他，逼他逃入火源的领头人。
斗西熟练地包扎着伤口，感觉到师父的手在微微颤抖，不解地抬头看他。
安文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斗西的脑袋。
为了村落不被发现，他还是在斗西睡着后将领头人杀了，把尸体抛回了森林。这人为虎作伥，杀了他并不违背安文的处世之道。
但领头人只是探路的敲门砖，仇家不知从哪打听到他还没死的消息，或者是不甘心找不到尸体，又派了好几个人来森林探路。
安文知道他们总会找到出口的，况且水源魂术师三番两次越界，火源不会一无所知，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安文生活一年，早熟悉了森林地形。他是逃亡，不是出行，便瞒着斗□□自回到了水源。
他本想先回到雷恩城为自己重新打造一件防具，却不想被出卖过他的商人半路拦住。
商人与贵族狼狈为奸后，生意络绎不绝，逐渐变得手眼通天，不知从哪得到了他回到亚斯蓝的消息，乘着马车拦住了他。
一年不见，他的体态已与之前完全不同，原本装下两人绰绰有余的马车现在仅够他一人乘坐。
商人挥了挥扇子，上书“问心无愧”四个大字，喟叹道：“安文，我知道你肯定怨我，但商人傍利而行实乃天性。”
安文静静看他：“所以‘问心无愧’？”
“不，我前来告诉你一件事，算是抵了当年出卖你的债，从此才是问心无愧。”
安文忍了忍，还是耐心地等他说完。
“我听说，被派去找你的人在那片森林里抓到了一个矮矮瘦瘦的少年，他叫着你的名字，一脸很着急的样子。”商人观察着安文急变的脸色，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他们骗那个少年说认识你……”
“他在哪？”
商人收敛了笑容：“我能带你去，但是你知道救人的后果。”
“他让我服下一瓶药剂，我知道斗西在他和那群恶人手上，只好喝了。”安文颓丧道：“如果我把一切都告诉斗西，他就不会轻信那些人的话了。”
“你当初应该把他一起带出来，至少不会变得这么被动。”洛七提了个过时的建议。
说什么都晚了。
喝下药水的安文在昏睡中被带走，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场地，四周点着幽暗的光。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里的水元素很少，应该是封闭的场地，很可能在地底。
他被带上了脚链，只允许在一个范围内活动，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是封闭的大门，而对面的门是打开的，里面一片漆黑，看不清楚有什么东西。
安文心底一沉，这个建筑他并不陌生。
一些恶趣味的贵族会在家族领地的地下搭建一个斗兽场，抓普通人或者没有名气的魂术师和野兽甚至魂兽厮杀，往往“舞台”上血流成河，人和兽的尸体堆叠成小山了，他们才会意犹未尽地离席。
安文曾受人指引，将某天晚上要去“上台表演”的人解救出来，却也得罪了当地势力最庞大的贵族。之后的种种追杀，恐怕他出过不少力。
果然，他正站在“舞台”上，一转头就能看见隔着老远的观众席上形形色色戴着华丽面具的贵族。
见他看了过来，被簇拥着的一名贵族举起了手中的玻璃杯：“我尊贵的客人们、朋友们，容我隆重介绍一下这次晚宴的表演者——安文大魂术师！”
许多人象征性地鼓了鼓掌，一名身材火爆的女子碰了碰他的杯子，笑道：“凯宾先生，以往你可是请了至少二十个人表演节目，怎么今天就这一个呀？”
“露小姐有所不知，这安文先生可是鼎鼎有名的伟人，仅靠一人之力就将我准备好的二十名表演者全部放走，真是菩萨心肠。”凯宾虽然笑着，目光却带着狠辣。
露被他散发的杀气吓住，一时不敢咽下红酒。
“当然，露小姐说的没错，只有一个人起舞太没劲了。所以我请来了一个特邀嘉宾，灯光麻烦给一下。”
更高处廊道上有人拖着镜子移动了几步，原本照在凯宾身上的光线转移到了“舞台”上。安文心脏突突地跳着，跟着灯光转过头，看见斗西被两个蒙面人按着跪在地上，一双眼睛满是屈辱和惊恐。
安文注意到这两个蒙面人背后，有一个银色的桌子，上面摆满了针筒。
灯光也有感应一般照到了那张桌上，随后凯宾说道：“这位嘉宾将成为今夜的赌注，而安文大魂术师将是我们的筹码。大家也看到这十支针筒了吧，是的，里面装着各家族研究的药物，功效千奇百怪我也说不上来——在座各位应该比我更了解它们的作用吧。我们就赌嘉宾能撑到第几支药剂注射吧，当然，如果单纯一支接一支地注射就没看头了，所以……”
凯宾慢慢对上安文不可置信的目光，咧开嘴角，露出今晚最愉快的笑容：“听说魂术师一般都要组队猎杀魂兽，但安文大魂术师应该比一般魂术师强上许多吧？我让捕魂者帮忙准备了十只魂兽，它们的强度都要六人以上的团队才能捕捉。”
“我们不能太苛刻，就给安文大魂术师一头魂兽半个钟头的时间限制吧，如果能在时间内击杀魂兽，这针就不注射，反之呢，贵宾就要接受一次注射。如果大魂术师不小心死在魂兽嘴里了，那这十针就只能全部注进去了。”
“大家都收到号码牌了吧？觉得嘉宾能承受几管药剂，就将对应数字的号码交给礼仪小姐，我们十分钟后，表演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疯鬼寻魂（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