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地狱使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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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七行动不便，做惯了大哥的束海自然而然地接下了给他喂饭的任务。他在一些生活琐事上像极了上了年纪的老保姆，以至于洛七总是忘了他的真实年龄，忘了他其实和藏河是双胞胎兄弟而不是真正意义的兄长。
只是此时老保姆的眼神飘忽不定，脸上涂了层油漆似的五彩斑斓。
洛七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太阳刚从地平线消失，勤劳的束海就端着煲好的粥来喂食了，他左脚跨进门，刚好看见了漆拉从床上坐起来，眼神还有些迷糊的场景。
僵硬的束海眼神不自在地飘着，好死不死往下偏了半寸，看见了洛七紧握着王爵不放的咸猪手。
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束海认为自己可能是在做梦，倒退着离开房间，贴心地帮漆拉关上了门。
终于等这顿饭喂完，两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束海检查了一下洛七身上的绷带，确认没有再次渗血后站起身，板着脸说道：“你也太……虽然是接到白讯要执行任务，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洛七对于扯谎已是轻车熟路：“哈卡特是我家乡，听到可能出事，我就乱了阵脚。对不起啊束海哥，让你担心了。”
关心则乱倒是个还不错的借口。
束海叹了口气，将准备好的药膏拿出来轻轻涂抹在他右脸的伤疤上，很快那里就变成了一片难看的黄绿色：“你捡回一命，我不忍心苛责你，王爵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的脸……”
洛七当然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什么样子，不甚在意地反过来安慰道：“没事，艾欧斯总说我混迹人群认不出来，现在有了这道疤，所有人一眼就能找到我，这不也是出名了吗？以后咱们王爵使徒走一块儿，漆拉负责貌美如花，束海哥负责英俊潇洒，我负责斗怪争奇，是不是能成为帝都靓丽的风景线？”
束海对他的心大表示敬佩。
等束海离开后，漆拉又神神秘秘走了进来。大概是最丢人的时候也被见过了，他一回生二回熟地直接坐在床的边缘，食指轻轻点着洛七的被角：“说说你在哈卡特的遭遇。”
洛七本来就准备要说，想了想，从接到白讯开始说起，和白银祭司的故事基本无误。
“我看到二度王爵出现就知道不妙，但如果我见他就跑那反而给他说我心里有鬼的把柄，所以只能是他先动手。”
“我被他追杀，还好他并不如我熟悉哈卡特，加上我的天赋，本来我以为能甩掉他一段距离制作棋子离开，却在逃到水井附近的时候看见了几个穿着白纱的男人。”
“我知道他们不是哈卡特的人，但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上一阵灼热的痛感，好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漆拉的脸色：“现在想起来，那些人就是袭击哈卡特天格的人吧？我还活着，是不是二度王爵把他们……”
漆拉沉声道：“伊凡战死，你见到的人是火源的魂术、不，一定是王爵。”
洛七愣了愣，脸色有些苍白：“那我怎么逃过一劫的？”
这也是白银祭司的疑虑，难道火源的人真的做事情毛手毛脚，不检查一下洛七到底有没有死透吗？还是和伊凡的鏖战让他们没精力再去管一个小小的使徒了？又或者是这都是洛七编造的故事？
当然，“尸骨无存”的伊凡也未必真的死亡，他们确认伊凡死亡最关键的证据还是因为贝雷尔成为了新的王爵。
漆拉揉了揉洛七的头发：“别想太多，就算伊凡没死，因为私仇对你出手是破坏杀戮王爵宗旨的……我一样不会放过他。”
听出他最后一句暗藏的杀意，洛七感动地为伊凡默哀了一秒钟，漆拉永远也不会知道伊凡对他抱有的欲念，他也不可能会对漆拉说出真相——伊凡是接到红讯才对他出手的。
漆拉难得表现出比较情绪化的护短态度，洛七当然要趁热打铁：“你对我真好，今天下午谢谢你陪着我，我想可不可以……”
漆拉立刻想起束海推开门时那一瞬间白日见鬼的眼神，身上气息一瞬间凛冽下来：“不可以。”
在洛七受伤眼神注视下，莫名遭受着良心谴责的漆拉郎心似铁地走出了充斥着药水味道的房间。
入夜，洛七躺在床上，觉得身上的伤口一部分还在灼烧，一部分渐渐开始愈合，像是一群发热的蚂蚁在他四肢游走啃咬。他闭着眼，被疼痛折磨着，感受不到一点儿睡意。
这算是他自作自受。
冯把这具身体处理得太干净了，伤口都结疤了，一点也不像被人从战场废墟里挖起来的样子。洛七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动手，多添了几道“男人的伤疤”，出于对疼痛的新奇感，他下手并不轻。
他自嘲地扬了扬嘴角，这种自讨苦吃的快乐大概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理解了吧。他生来不知苦痛，唯有冰冷刺骨的感受长期作陪，成为“洛七”后，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火焰的炙热、伤口的刺痛，都是应当珍惜的。
还有和漆拉十指交叉时，从指间传来的冰凉却舒服的触感。
洛七回想着下午同床共枕的时光，计从心起，正打算失手打坏什么东西吸引漆拉过来，再说总做噩梦睡不着惹人同情，最后顺理成章邀请同睡，忽然听见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声。
在漆拉各种眼花缭乱的魂力之阵威慑下，夕岭别院从未有过不速之客。
洛七忙闭着眼睛装睡。
没过多久，他闻见了熟悉的清幽莲香，似乎还混杂着另一股香气。
这股香气让他身体更加放松，原本不知逃到哪去的睡意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神识，催着他的意识陷入沉睡。
但漆拉站在他边上，他又下意识地不想睡去。
睡意和清醒拉拉扯扯间，只觉得时间过得愈加漫长。
在他睡去之前，那莲香始终环绕在他身边，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陪|睡了。
第二天他在淡雅的香薰中醒来，愣了几秒后伸手在枕边摸到了一个香囊。
洛七打开香囊，里面装着上次去雷恩买来剩余的凝神香料，还有漆拉附赠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了这个香料要发出香味，最重要的是碾压后用温泉水浸泡再晒干，也就是说他之前自己制作送给艾欧斯的凝神耳环……实际上根本没有效果。
洛七看着纸条上飘逸的字迹，只觉得伤口又要裂开了。
大约调养了两个多月，洛七身上的绷带渐渐变少，终于在天气回暖的时候全部拆掉了。漆拉曾问他要不要定制半张面具或是领口足够遮挡半张脸的风衣，都被他以有疤的男人有男子气概给拒绝了。
这倒是符合他这个年纪男孩的想法，漆拉无奈又好笑地不再提及这件事了。
可能是受到洛七差点丧命的影响，漆拉滞留在别院的时间又加长了一倍，离开时也要再三检查防御魂阵和隐蔽装置，活脱脱像个半道从良的继母。
束海和漆拉表示受宠若惊，尤其是束海，因为洛七伤口较难愈合，漆拉只带他外出修炼，原本半吊子水平的他也渐渐有了海之使徒该有的能力。
只有漆拉心头乌云密布。
在问过一遍洛七哈卡特发生的事情后，他还是亲自去了一趟哈卡特，但那里被白银使者封锁起来重建了。无功而返的他想到洛七所说的白讯内容，打算造访一趟卡罗拉。
但他惊讶的发现，曾受卡罗拉所托专门制造的特殊棋子失效了。
漆拉沉思了片刻，没有冒然直接传送到梦觉山庄，而是将这件事禀告了白银祭司。
果然白银祭司并不惊讶，只说天格内部可能有其他国家的奸细，需要重新整顿，所以卡罗拉封闭了梦觉山庄。
漆拉沉默着离开了心脏，不过几天时间，亚斯蓝的二度王爵和四度王爵就遭遇了不测。
风源高深莫测的铂伊司，火源身份未知的追杀者，他们的共同点都是在少年时就已经成为难以跨越的魂力巅峰了。
他知道水源的白银祭司在担忧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会发生这一连串看似天降的灾祸。
亚斯蓝的魂术界需要变革，需要更快的魂力迭代。
几百年前，他们曾依靠熔炼时代的成果取得过辉煌，将版图扩张了许多。而现在，另一个时代的浪潮已经狠狠地将他们拍倒在沙滩上，不革新，唯有死。
但漆拉心里还是感觉到一阵的苍凉，还有难以言喻的恐惧。
王爵看似高高在上，是亚斯蓝的守护神，受到魂术界万千魂术师的景仰。但在不断更迭的时代背景下，他们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不过是命运背弃的对象。
他们可以为国家战死，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也可以高处不胜寒，千年寂寞一朝饮尽，孤独终老。但如果只是因为“过时”二字，就要被上位者遗弃呢？
在他离开前，白银祭司叫住了他：“漆拉，之前同你说过的地之使徒的事情，你决定好了吗？”
漆拉闭上眼：“是的。”
在洛七日复一日增长的对束海独享恩宠的醋意攀升到顶点之前，漆拉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个爬床使徒，见他现在能走能跳，便招招手把他带离了别院。
【亚斯蓝帝国·尤图尔遗迹】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场景就变了模样。洛七感慨了一下漆拉传送的速度，抬头……把头仰到最高，才看见了眼前石门的顶部。
石门上雕刻着复古的纹路，透露着沧桑的气息，石面上是岁月侵蚀的自然痕迹，它似乎伫立在这里许多个年头了。它由两扇巨大的石门组成，此刻严丝合缝地紧闭在一起，洛七试着运起魂力推动了一下，石门纹丝不动，但魂力却似乎顺着上面的纹路游走起来。
“好奇心害死猫。”看到洛七立即收手后，漆拉也不动声色地将伸出的左手藏在袖子里，面无表情地数落起来。
洛七讪讪地缩到他边上：“这是哪里？”
“尤图尔遗迹。”
漆拉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粗糙的石门上轻轻抚摸着，发着孱弱光芒的金色丝线从他缓缓移动的手指上流出，在两扇闭合石门的缝隙处缠绕交织，渐渐形成一个闭合的花纹图案。
金线依旧源源不断地编织着，图案越来越复杂。就在洛七忍不住揉眼的时候，巨大的石门忽然笨重缓慢地开启，空旷的环境中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漆拉解释道：“这是一种‘图案封印’，只有下封印的人才知道它独特的解法。”
“就是你刚才编织的图案吗？如果画错了会怎样？”
“封印相当于一把锁，有人想强行破锁，要么被他暴力开启，要么就是永远也别想打开。”
漆拉说的轻描淡写，洛七听出了“永远”才是重点，看来破锁失败的人会被漆拉设置的时间之阵困住啊。
他又问道：“尤图尔遗迹是什么？”
漆拉侧过脸，半张脸孔隐匿在神秘又充满诱惑的黑暗中，让他看起来美丽又危险。他低沉的嗓音即使在嘈杂的石门移动声中依旧清晰可闻：“用你的双眼去看吧。”
推开的石门背后，或远或近地渐渐亮起了蓝绿色的磷火，照亮了庞大却死寂的古城。
石门连接着一座宽大的大理石做成的桥梁，宏伟的古城遗迹就躺在桥梁的下方，隐约能看见高大古穆的建筑群像一排排守夜的士兵无声肃立。
洛七依稀听见了歌声，还有人们交谈的声音，他往前走了几步，一阵凉风吹过他的耳边，好像有人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这座城叫做尤图尔？这是它的遗迹？”洛七只能这么理解。
“不仅仅是尤图尔城。”漆拉挥动黑色长袖，袖口闪过和磷火一样的蓝绿色光芒，光团脱离了袖口束缚后越变越大，竟然化成了一个人形。
洛七瞪大眼：“你居然袖里藏娇？”
漆拉：“……”
此人虽然没有缺胳膊少腿，但也和娇搭不上边，对于洛七的间歇性抽风漆拉已经快要习惯了。
洛七第二眼就看出了端倪，被漆拉召出来的东西虽然人模人样，但却不是个人。他的身影发着虚光，脚并没有踩在地上，而是悬浮在半空，他脸色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过了一会，那东西才张开了口，发出生硬没有感情的声音：“你们是，谁？我，在哪？”
漆拉指了指他身后的黑暗：“我们是谁并不重要，你也不需要知道自己在哪。你只要转身走入黑暗，和这里的万千亡灵一起守护这座古城。”
“亡灵？”
亡灵和洛七同时开口。
“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漆拉没有理会洛七，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亡灵想了一会，不确定地开口：“我，只记得，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这里。”
漆拉笃定地答道：“我找到你的灵魂，就代表你已经死了。如果你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会将你抹杀。”
亡灵失望地低下头，幽怨地看了他们一眼，似乎在盘算打赢这两人的概率，之后他就摇着头往黑暗处飘去了。
等他离开后，洛七直勾勾地盯着漆拉。
漆拉问道：“害怕么？”
“人又不是我杀的，害怕那不是心虚吗？”
“就算是你杀的，也不用害怕一个手下败将。”漆拉纠正道。
“……好。”
漆拉带着洛七在桥梁上走着，在他身边，恐惧的氛围瞬间化为一种安宁。洛七静静等着漆拉开口。
“一度王爵的天地海三使徒，大家都会以为是天空大地和海洋使徒的简称，实际上，地之使徒的含义是——地狱的使徒。”
“历代地之使徒都会扮演一个‘收割者’的角色，顾名思义，他们会收割死者的灵魂。”
“这里不仅仅是一座古城的遗迹，也是一群亡灵滞留人间的遗迹。”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地狱使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