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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灵犀一动 ...

  •   就在洛七心底的旖旎念头悄悄冒出一个小角时,一声婴儿的啼哭打断了他的遐想。
      洛七往地上看去,刚才只顾着救重伤的漆拉,没仔细看他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就放在地上了。
      一个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的婴儿正躺在价值不菲的华丽襁褓里哭泣,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嘴巴张开得大大的,正在卖力地哭泣。

      “你不会是漆拉的私生子吧?”洛七调侃着弯下腰,正要将婴儿抱起来,却在距离襁褓一个指节的位置僵住身子。
      察觉到他的靠近,婴儿倏然睁开了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纯黑色的眼仁近乎占据了整个眼眶,仅存的一点眼白像气泡一样变形颤栗着,似乎也快要被黑色驱逐了。婴儿似乎哭累了,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困在襁褓里的手脚似乎在努力划动着,想要逃离洛七身边。

      这场景让洛七想到一个词:同性相斥。

      几乎没有思考时间,他掐住婴儿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婴儿的脸很快就涨得发紫,仅剩的一点点眼白努力往上翻着,鼻腔里喷出哼唧的求饶声,想博取洛七的同情心。洛七手稍微上移了一点,食指指甲在婴孩水嫩得像豆腐一样的脸颊划出一道细长的伤痕,鲜血汩汩地流淌下来,滴在他的手上。
      洛七像被烫到一样急忙松开手,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是活人。虽然眼睛已经接近全黑了,但这个婴儿确实还有着自己的灵魂。

      婴儿摔在地上,却也没哼声,好像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似的,他的眼睛又闭了起来。看不见那双黑色的恐怖眼睛,洛七确实轻松了一些,他的目光在婴儿和漆拉之间徘徊了一阵,猜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在赶来救援时本以为只是艾欧斯遇到了什么麻烦,没想到传送过去的一瞬间看见了差点被杀的漆拉以及风源的那两位,以他们的地位不会轻易对漆拉和艾欧斯动手……看来是漆拉偷走了这个不得了的东西。

      没想到因德帝国竟然真的做出来了所谓的完美容器,洛七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为什么用来承载灵魂的容器总是有自己的灵魂呢?或许白银祭司选择的这条道路本就是违反天道,才会这么艰难。

      他修剪干净的指甲尖跃动着一簇火光,只要他一放手,这不该出现在世上的孩子就会彻底消失,而且他相信这个孩子只是风源无数次尝试中的灵光一闪,再想复制同样的一具肉|体十分艰难。
      但他看着火光映照下染成橘红色的婴孩的脸庞,尘封的记忆被一点一滴地唤醒,名为共情的恶魔攀爬上他的肩背,在他耳旁轻声低语,让他放过这个孩子。

      “他只是一个孩子!你于心何忍啊!”
      ……
      “不论过去或者将来如何,我能知晓的只有你的现在。”
      ……
      “现在,你是个好孩子啊。”

      老族长的话语像一道惊雷打在他的耳旁,洛七手指一颤,那凝聚许久的火焰终究还是堪堪差了一寸,落在了婴儿旁边的空地上。
      他神色有些尴尬地偏了偏头,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心软的一天,像是弥补失掉的威风一样对婴儿说道:“没必要……你就是个小怪物,想掀起波澜还差得远呢。”
      他隔着布将婴儿抱了起来,不知觉地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送去哪好呢?等他长大也过很多年了吧,说不定事情都结束了……”

      他的身影消失了一会儿,等回来时,身边跟着一个白银使者。
      “王爵。”
      洛七使唤道:“他们两人记忆我修改过了,不会记得我的事情。你把冰帝送回皇宫,漆拉带回心脏疗伤。”

      白银使者点了点头,说道:“祭司认为您完全可以杀了漆拉,取而代之,成为水源的一度王爵。”
      “然后过几年功成名就光荣退位?我闲得慌吗?”洛七轻笑一声,听不出情绪,白银使者背上虚汗涔涔,把头低得更下。
      “三度王爵冯传来消息,说您的替身已经修复大半,放置在哈卡特的坑里。”
      “好,我这就回去。”

      【亚斯蓝帝国·心脏】

      漆拉睁开眼时,意识还处在不知今夕何夕的境界,好像做了很长的一场梦,长到他不愿意再醒来。
      他已多年未碰过酒,此时却像经历了宿醉一般眩晕发闷,他忍不住抬手按揉了一会太阳穴。

      然后,被“酒精”冲散的记忆碎片慢慢回笼。他想起自己前去寻找艾欧斯,却遇到了风源的统治者西鲁芙和传闻中深居风津道的一度王爵铂伊司。他被神秘力量吸引着偷偷潜入了艾欧斯提到过的诡异洞穴,正好看见铂伊司抱着一个让他感觉到不舒服的婴儿走出其中一个分叉口。那个不哭不闹的婴儿让他直觉危险,于是他在铂伊司再度进去洞穴时,趁着西鲁芙分神的时机抢走了那个孩童。
      将婴儿抱在手上的那一刹那,他也算明白西鲁芙为什么会分神了——一种极致的邪恶冰冷的气息伴随着眩晕恶心的感觉沿着接触的地方迅速蔓延上来,漆拉差点失手将婴儿砸在地上,幸好他忍住了不适的生理反应,飞快地离开了洞穴。
      铂伊司和西鲁芙的追杀太过迅猛,若不是他极速的天赋,早被擅长速度的风爵捉住了。他沿路躲避着飞来的气旋,完全没有制作棋子的时间,直到他来到阿切特拉市,风源两人被不熟悉的城市方位困了一会儿的功夫,他才勉强争取到带着艾欧斯使用棋子传回心脏的机会。

      只是那一瞬间,灵犀带给他的痛觉……
      漆拉正皱着眉时,他所在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名白银使者站在门口,声音依旧谦逊冷漠:“一度王爵漆拉,白银祭司请您前往十字回廊。”

      “……这些就是我前往风源后发生的事情。”漆拉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将之前的经历详尽描述了一遍。
      “但是漆拉,你回来时并没有带着你说的那个神秘婴儿。”白银祭司说道。
      漆拉愣了愣,他本以为婴儿被白银祭司收了回去,但听了祭司的说法后,他确实回忆不起来到底有没有带着婴儿回来了。回到心脏的过程忽然变得模糊不清,他越是想回忆其中细节,却遗忘得越多,甚至他开始怀疑自己没来得及传送回心脏就被打伤了。

      白银祭司的声音依旧平静:“我们问过冰帝发生了什么,他的故事和你基本一样,但对于风爵很明显有所隐瞒。不过关于那个婴孩,他的说法是,他丢掉了,因为那孩子让他感觉十分不安。”
      这答案显然出乎意料,漆拉沉默了一会:“那……需要让天格去寻找这个孩子吗?如果他真的是您所提到过的那个秘密武器……”
      “风源丢了他一定比我们还着急,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们的情报网风音早就渗入了亚斯蓝,不久后他们会得到消息,我们也丢掉了这个孩子。”

      漆拉反应过来:“这样能稍微缓解风源的紧张,防止他们暴力抢夺……但就这么让婴儿流落在亚斯蓝真的好吗?”
      “不会有危险。”
      每当白银祭司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出简短的陈述句时,话题往往要被强制终结。

      漆拉犹豫了一会,他进来石室后大约待了一个时辰,但白银祭司似乎没有提及别的事情的打算。他心底一直有着隐隐的担忧,伴随着此刻的沉默更是盘旋直上,撕扯着他的心扉。
      就在这时,白银祭司忽然说道:“还有件事,关于你的地之使徒洛七。”
      漆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现在还在昏迷,已通知海之使徒接他离开。大约两天前,哈卡特的天格遭到袭击,光明祭司传讯让他前往查看情况。”
      光明祭司是三位祭司中唯一的女性。
      漆拉心中大石缓缓落地,有些不满地问道:“天格遭袭是大事,为什么要让他去查探?”
      “同样去往天格的还有一位王爵。”

      即使没有说出名字,漆拉也猜到了白银祭司所说的那人身份:“……伊凡。”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洛七会受到重伤了,伊凡是个记仇的男人,幻浪的事情他不会轻易放过洛七。
      “他身上的确有伊凡留下的伤痕,但是伊凡死了,尸骨无存。”

      【亚斯蓝帝国·夕岭别院】

      漆拉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夕岭别院,束海见到他后眼眶一红,默默指了指洛七的居室。刚推开门,药水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在白得刺眼的屋内一眼就看见了安静躺着的洛七。
      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实际上他原本走路就比猫还轻盈,还算平静的眼神在见到洛七右半张脸上两指宽的一道烧伤疤痕时还是剧烈的颤抖起来。
      洛七被换上了宽松柔软的病服,脖子处缠绕着一圈圈的绷带,漆拉将他宽大的衣领轻轻挑开,胸膛、小腹上也是同样的绷带,伴随着呼吸起伏,腰腹处隐约往外渗着殷红的晕圈。

      漆拉知道洛七命悬一线,但比起苍白的言词陈述,亲眼见到满身伤痕的洛七躺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不可遏制地愤怒了。
      火源未免太过猖狂,竟敢在两国边境散播湿热病毒,还对水源的王爵和使徒动手!

      白银祭司猜测这是火源对他们带走莉莉丝尸身的报复,忌惮于对这个充满血腥暴力以及各种古老传言的弗里艾尔帝国的不了解,他们还是决定吞下这口恶气,警告漆拉不要去找麻烦。
      漆拉知道白银祭司畏惧火源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七年前那场卧底的营救,身为一度王爵的他在最后一战几乎是全面溃败,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输给了什么人。

      在他陷入回忆的时候,洛七手指痉挛着缩入手心,发出一声难受的呻|吟。
      漆拉拍了拍他的脸,左手与他十指交叉地扣在一起,不让他掐到自己的手心:“醒醒。”
      洛七暗爽地回握住那只温凉的手,缓缓睁开眼,脸上一片茫然:“王爵?”

      漆拉的视线黏在他被烧伤的右脸上,尽量保持温和的口吻说道:“还痛吗?”
      洛七缓慢地眨着眼,上下眼皮黏住似的睁不大开,一副困倦的样子,他肩膀动了动,往里边挪了几毫米的距离。
      “别乱动。”漆拉不明白他的意图,扣着他的手指稍微用了点力:“祭司说你是被特殊火焰烧伤的,伤口处理比较麻烦,需要静养。”
      “王爵也受伤了,不如一起?”

      漆拉正捉摸着一起是什么个一起法,就见洛七艰难地往床里头挪了半个身位,然后深深地抽了口气,好像腰间伤口又疼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做完这一切后,洛七两眼水汪汪地看着漆拉,眼里亮着星星。
      “……”

      漆拉在打他一顿和宽待病人之间摇摆了一会,还是败给了洛七的胡搅蛮缠——连交叉握着的手指都不老实地摩挲着他的指关节,全身上下写着两个字,赖皮。
      他鬼使神差地在洛七身边躺下。

      也不知是不是困意能传染,自从醒来以后就搅得他头晕脑胀的宿醉感慢慢消去,僵硬地支撑了两个时辰的身躯也逐渐放松,漆拉久违地沉睡了下去。
      洛七微微侧过头,无奈地看着他毫无戒备的睡脸,凑得这么近,连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看来即使他尽力缩小了改写的范围,篡改记忆对漆拉的大脑还是造成了一些创伤。他的视线在那张无懈可击的完美脸蛋上流连了一番,渐渐下移到他们仍然十指紧扣的手上。他不确定漆拉是忘了松开,还是和他一样不想松开,但这一刻的餍足感确确实实包围了他。

      有什么从未感受过的情感在他荒芜的心田里破土而出,飘飘摇摇地长出了一只稚嫩的绿芽。
      或许,这才是他们之间真正的,第一次建立起的,灵犀。

      ——第一卷·红豆·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灵犀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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