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黄昏未近 ...
-
【亚斯蓝帝国·帝都格兰尔特·心脏地上建筑】
漆拉从心脏走了出来，晚霞倒影在水晶铺成的地板上，呈现出一种壮烈的色彩。漆拉的心情也如同落日余晖，他回头看了一眼高耸云霄的银色建筑，风景虽好，黄昏将近。
白银祭司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和平的表象，漆拉惊觉自己难以平静下来，这一遭进出心脏，双眼所见风景已截然不同。他知道是自己心态发生了变化，好像之前他和所有人一样，身处旋风的中心，危险却因不自知而平静，此刻他却往外走了一步，脱离了安全的中心区，才望见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漆拉无意识地抬起手，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中已做好了一枚棋子，棋子的模样是一只金黄色的眼睛。漆拉与那只眼睛对视了一秒，神色一变，立刻销毁了这枚不知通往何方的棋子。
他身边三米远的地方升起了一扇金色大门，洛七正从里面探出头来，一眼就看见了广场上的漆拉。
“原来灵犀感应真的能找到位置，”洛七脸上露出一丝欣喜，“还挺准确的。”
漆拉已收敛好情绪，听他这么说，眉毛一挑：“王宫离心脏不远，当然准确，你回哈卡特试试还能不能传到我身边？”
洛七没听出他话中暗藏的火|药味，还在想着王宫里和艾欧斯的“茶话会”内容，一离开王宫就急着想找漆拉。此刻见到人了，更是心痒难耐。
“王爵下午没来，我和陛下聊了一会儿天，得知一个小秘密。”
漆拉听到秘密两字就不由得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说完。
“下周便是艾欧斯陛下的生辰。”
“……”
漆拉用你脑子不好使的眼神扫视着洛七，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嘴角：“真是个惊天大秘密，赶紧去准备礼物吧。”
洛七正要说不如一起，就看见漆拉毫不留恋地转身走进了光门，消失了。
他愣在原地好半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只好先回到别院请束海商量。
【亚斯蓝帝国·夕岭别院】
“陛下的生辰？”
“是啊，难道这不算一个秘密吗？”洛七无精打采地扒拉着束海送来的晚饭，腿都蹬不起来了。
束海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要看人的，像漆拉的生辰就是一个秘密，但是陛下可是一国之君，他的生日是要举国欢庆的，当然不算是秘密了。”
洛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下一秒又陷入苦恼：“那为什么漆拉从没送过陛下礼物呢？”
束海正喝着茶，听到这句话差点喷了出来：“你这是从哪听说的……陛下吗？你们都在上些什么课？”
洛七没有理他，束海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可能陛下当时尚未继位，怕流言蜚语，漆拉就没表示过亲近？也可能漆拉就没有送人礼物的习惯。”
洛七想到漆拉曾经给大天使准备的修炼场地和那绿油油的绿母浮萍，牙酸地想道：“那可太有了。”
他摸了摸小腹的位置，漆拉曾经亲手在伤口处给他涂上那些罕见的浮萍，心中晃过一个奇异的念头，不管之前是为谁准备的，最后不还是给他了。
束海看着眼前少年灰暗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整个人也生龙活虎起来。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洛七飞快地把剩余的饭菜扫荡干净，然后不见了踪影。
自从知道院子里有看不见踪影的仆人存在之后，洛七就很少自己打理房间了，好像一刻也不想过苦日子似的。束海看着桌上的碗筷，无奈地拍了拍手，叫下人来收拾了。
漆拉虽然名义上居住在夕岭别院，但在束海记忆中，两年来晚上能见到漆拉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猜想漆拉应该更多时间待在王宫，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藏河曾和他开玩笑说漆拉是不是金屋藏娇，或者藏了什么魂兽，要三更半夜去见面。
不过从那天漆拉单独离开，却带着洛七回来后，他似乎留在别院的时间变长了。束海有些不安地垂下眼，想起曾经藏河说过的话。
那是一个夜晚，月亮很圆很亮，漆拉照例不在院子里，两兄弟一时兴起，爬上了屋顶看月亮。人也许总会在快乐的时候想到未来的叵测，藏河忽然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让他心惊肉跳的话。
“哥，我有时候会在想，当一度使徒真的是件好事吗？”
“藏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束海侧过头去，不让藏河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哀伤。
藏河沉默了下来，他们是孪生兄弟，大部分时候都能猜到对方的想法，他知道束海明白他的意思。
“见到漆拉的那一天，你被选中成为海之使徒，伯父却恳求王爵给我一点时间，先别让我成为地之使徒。”藏河叹了口气：“我当时很愤怒，不明白伯父为什么这么说，而且漆拉还同意了。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我才想起了一度使徒的‘宿命’。”
“……藏河，别说了。”
束海虽然比较稳重，但那时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还藏不住对未来命运的畏惧和不安，做不到反过来解开弟弟的心结。
藏河撑在屋檐上的手不可抑制地抖动着，却还是说个不停：“三个一度使徒，只有一个人能继承成为新的王爵，其他两个人会瞬间死亡……这不是……养料吗？”
“你……”束海一时间说不出话，这个词从天真无邪的弟弟口中说出，给他的冲击还是太大。
“哥，我听说大部分的一度王爵，最后都是让天之使徒继承位置，地之使徒和海之使徒都只能默默地死去……不是在战场上和敌人同归于尽，而是在没人知晓的情况下作为祭品死去……哥，我不想要这样的消失。”
藏河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痛苦的情绪，那眼瞳越来越清晰，束海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正对着桌上的镜子发呆。他看了眼自己生茧的手指，轻叹了口气，对着镜中那张和束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说道：“我不要紧的，不论最终成为一度王爵的会是谁，我的生命都会和他一起延续下去……而且，我知道你会好好替我活着的，不是吗？”
漆拉偶尔居住的房间并没有亮着灯，这应该是一个讯号，但洛七毫不犹豫地推门闯了进去。
漆拉正坐在床沿发呆，看见他进来后神色有些呆滞，似乎没想到这人敢就这么进来，连门也不敲。
洛七看他脑门凸起的青筋，立刻知道他想说什么，举起双手无辜地说道：“我上的礼仪课都还给马扎先生了。我看你没亮灯，想着如果你不在，我直接推门进来也没事。”
“那如果我是睡了呢？”
“我还没想到，就推开门了。”
“……”
漆拉没心情搭理他，手一挥就要送客，洛七却一个跨步蹭到他腿旁，抬起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说错什么话了吗，你心情不好？”
他演技一向可以的。漆拉嗤笑一声：“没有，不干你事。”
“那是白银祭司说了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吗？你从心脏出来，脸色不大好。”
漆拉皱了皱眉，反问道：“那你呢？”
洛七没反应过来：“我？”
“白银祭司说大天使要出现了的时候，你脸色也不大好啊。”漆拉反将一军，意思是你不高兴你的，我不高兴我的，谁也别问谁。
洛七才想起这码事，却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些小嘚瑟：“大天使？怎么了？”
漆拉狐疑地看着洛七，好像之前怀疑自己放养地、海使徒的人不是他一样，怎么半天时间就性情大变了？
洛七怕漆拉不认账，掰着指头数道：“你可是说过把大天使的东西给我的。”
漆拉矢口否认：“胡说。”
洛七睁大眼：“在溶洞里，你撕我衣服的时候说的！你说原本给大天使准备的现在给我了，还叫我小地精！”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漆拉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还说，只要大天使有的我都会有呢！”
“……少得寸进尺。”漆拉闹心地揉了揉眉心。
洛七再接再厉道：“总之，放眼整个亚斯蓝，也不一定能找到第二个像我这么有天赋的人当你的使徒了！”
漆拉沉默了一会，洛七这话虽然很没皮没脸，却也是事实。他只好伸手捏住洛七的下巴：“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洛七嘴巴被他夹着，说的话都模糊不清了：“藕肖给艾欧斯摸礼物。”
漆拉愣了愣，放开手：“……他不需要。”
“作为冰帝，的确不大需要。”洛七摸了摸嘴角，刚才漆拉捏住他的时候，又能闻到那清莲幽香了：“但作为艾欧斯，一定很想要你的礼物。”
见漆拉面无表情，洛七只好献祭出最后绝招：“关键是我都答应他了！说会和王爵一起送他礼物来着。”
【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翌日。
吹着东南海域吹来的湿热海风，漆拉脸上依旧如冰雪雕琢的美玉一般光洁，没有一丝汗水。来往的人都着迷地看着这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不禁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洛七擦了擦脸上的汗——冷汗，不大理解地看着穿着一身常服的漆拉，别说兜帽了，连长袍都没穿，这也太不像漆拉了吧。
他们那天晚上去食肆的时候，漆拉可还戴了一副面具才进去的啊。
漆拉看穿了他的心事：“这里没人知道我。你不是要挑特别一点的礼物吗？”
洛七以帝都的东西艾欧斯肯定看腻了为由，缠着漆拉换个比较有特色的地方买礼物。漆拉怕他一大早吵吵闹闹的把束海吸引过来，他不想让束海知道自己被小孩缠着出门逛街，只好随手做了一枚棋子传到了雷恩。
雷恩城位于亚斯蓝的西南沿海地带，是一个天然的港口城市，一年有超过一半的日子都阳光充沛。和飘雪的帝都、火炉般炎热的哈卡特都不同，雷恩里的人们仿佛永远都生活在温暖的春天。
洛七不是很习惯它空气中特有的海水味道，还夹杂着香料、美食、美酒的气味，一路逛着连打了几个喷嚏。
因为这几个喷嚏，漆拉默不作声地离他远了一些，洛七懊恼地看着他垂在身侧那双近在咫尺的手渐行渐远。
直接传送到繁华区域太过醒目，漆拉选择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从他轻车熟路的动作来看，肯定不止一次来过雷恩。洛七跟着他从街口小巷的拐角走出，仿佛昆虫从蜘蛛黑白色的网中脱出，落入五彩斑斓的世界。
都说帝都是亚斯蓝最繁华的地方，但那里权贵云集，像是恪守礼节的冰冷骑士。雷恩却是熙熙攘攘、生机盎然的模样，更像一个热情好客的商人。
洛七看着往来的行人，他们都穿着精致的服饰，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好像每天都过得快乐幸福。他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漆拉说道：“你没来过雷恩吧，它是亚斯蓝的第三大都市，是帝国出口贸易的咽喉港口。它的富饶程度足以比肩格兰尔特，甚至超过了帝都成为亚斯蓝最适居的城市……你的地理是该好好学习了。”
洛七已经习惯了他动不动损几句自己的恶劣行为，耸了耸肩道：“那哈卡特一定是这个排行榜的倒数第一。”
“还不至于，要说严酷的环境，约瑟芬才是……到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洛七随着他的脚步停下，眼前是这座城市的中央广场，远远的就能看见足足有五六个人那么高大的三面神像屹立在广场的三角。
神像自然雕刻的是白银祭司的模样。
“……我差点要跪下来了。”洛七打了个哈哈。
“只要是稍微发达一点的城市，中心都会有这三座雕像的。”
“我听出来了，你在暗示我是个土包子。”
漆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个从帝都出来的土包子。”
不知为何，被他这么看着，洛七总觉得脸有点热：“这里就是雷恩最繁荣的地方了吗？”
“是，但还不是。”
漆拉指了指广场上方的天空中，用魂术做出来的一个悬空图案，应该是37这个数字。
“这是倒计时？”
“是【越城节】的倒计时，一个祭祀海洋之神塞恩斯的节日。”
“还有三十七天啊，我也做个倒计时吧。”
漆拉唇角动了动，把想说出口的“不要期待太多未来的事情”又吞了回去。
洛七匆匆记下“越城节，37天”这一行字，愉快地拉住了漆拉的手：“王爵，我们去那里逛逛，你以前来过，可以做我的导游吗？”
漆拉刚迈出一步，就开始有些后悔答应陪他买礼物的请求了，只想速战速决地点了点头。
点头的同时，他心里不免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纵容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黄昏未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