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幻浪龙鳞（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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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七没明白：“不是说格命司身份只有白银祭司知晓，王爵怎么见过她的画像？”
“格命司一职就是因为她才被取消的，六十年前，莉莉丝离奇失踪，生死未卜，她知晓太多秘密，这一失踪，让白银祭司乱了手脚。他们才意识到，格命司已脱离了掌控，连忙废除了格命司这个职位，并传讯新的天格主人——也就是四度王爵调查莉莉丝的去向，同时也将莉莉丝画像交给了每一任的前三度王爵。但很可惜，这么多年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洛七恍然：“难怪王爵宁愿耗费魂力加速也不肯离开这个幻境，是想从中找到莉莉丝失踪的线索。”
漆拉神情却不见轻松：“莉莉丝掌管天格多年，深知斩草除根的道理，与她关系密切的人在她失踪前就基本全部死亡或者失踪……这幻境究竟是谁布下的？”
按理说，能把这段回忆知晓得那么透彻的人，肯定此刻就在故事里。但是，且不说此人能不能逃过莉莉丝的魔爪，他为什么要等六十年之后才布置这段幻境呢？而且还是在人烟稀罕的北地雪原里。
洛七忽然想到什么，急切说道：“王爵，布下幻境的人离我们肯定不远，现在冲破幻境能对他造成一定的精神伤害，这样他也逃不掉。反正他也知道这段故事，不如直接捉他来问！”
漆拉拍掉他抓住自己袖口的手，慢条斯理地抚平皱褶：“若他有不能言的苦衷，只能寄托这段幻境传递消息呢？不要心急，先把故事看完，我也想知道莉莉丝是怎么做到在白银祭司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舒龙自然不愿意被包办婚姻，只好说自己已心有所属，这事闹得淮娥不大愉悦，早早离开了宴席。身为主角的舒龙无奈，只好留下应付到场贵宾的敬酒和各种八卦。
等他被灌得实在受不住后，管家帮着他挡了剩下的酒席，他则从后门偷偷离开。已入深夜，舒龙想摸黑慢慢走回房，却不小心左脚绊右脚，仰面摔在了地上。天空中的繁星映入眼帘，像极了诺薇弯起眼睛笑时，眼里盛满的星辰。舒龙眨了眨眼，耳边也起了幻听，好像诺薇在他身边说着话。
“您误会了，我对少庄主只是……我们只是刚认识几天的朋友。”
“可我见龙儿对你倒是情根深种。”
他甚至听见了淮娥轻笑的声音，她们确实是他有生以来接触最多的两个女人。舒龙的大脑几乎要停止运转，他机械地呼吸着夜晚的空气，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这种程度的幻听。
“他在宴会上直言有心爱之人，我想除了你，没有别的姑娘了。你一出现，我就知道龙儿看你的眼神很不同，只是你当时怎么不在宴会上？不然，我可以当场宣布你们的婚约。”
诺薇不知是出于害羞还是尴尬，许久没有说话。舒龙不觉放慢了呼吸，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诺薇会说什么。
“庄主，我不能……我的兄长为了振兴家族，已变成唯利是图的人。我若嫁给少庄主，会给庄园带来许多的麻烦。”
淮娥愣了愣，伸手抓住诺薇颤抖的双手：“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一定受过很多苦吧。我保证你嫁给龙儿以后，会是天下间最幸福的新娘，放心，卡尔这家伙在休斯顿庄园可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他若是不犯错，我也不会亏待了亲家。”
她眼底尽是关怀和同情，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炽热和真实，诺薇像在风雪中行久的旅人，终于遇上了一间亮着灯火的小屋，忍不住扑进淮娥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这种虚假的温暖只有入局的人才能感受，洛七身在局外，冷眼看着莉莉丝眼角那抹红痕张扬地翘了起来，带着无言的肃杀。
漆拉说，莉莉丝还是一名少女时，就已接管了天格。所以这段故事里的莉莉丝已经成为了格命司好多年，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思伪造出淮娥这个身份，又为什么要救下舒龙，还花费大把时间养他成年，帮助他复仇，现在还好心好意给他找个姑娘当妻子？
像她这种人，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必是有利所图。洛七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舒龙或者诺薇能对她有什么天大的利益，才会让她不惜浪费十五年的时光来扮演这个休斯顿庄主。
但他也不着急，因为这场局明显快到尾声了。
两个月后，舒龙大婚。
淮娥同卡尔坐在高堂之位，高高在上地看着这对新人。当夫妻对拜完后，她赶在入洞房之前说道：“龙儿，可别忘了将那个宝贝送给诺薇呢，你母亲在天有灵，肯定也会像我一般欣慰。”
卡尔顿时眼放精光：“什么宝贝？”
诺薇掩嘴笑道：“这你可得问问诺薇了，龙儿对这传家宝贝爱护得紧，连我也未曾见过全貌呢。”
卡尔佯怒道：“龙儿，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庄主对你有多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你这什么宝贝，怎么连庄主都不给看？”
“你也别怪他，他生母说过，这宝贝只能赠给最重要之人，我当然不能看啦。诺薇，你可要替我好好看看。”
舒龙娶了诺薇，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也没听出这两人一唱一和暗藏的心思，笑道：“我本就打算新婚之日交给夫人的，我们进去吧。”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诺薇的胳膊，走入了洞房。
可惜舒龙不知道，好梦易碎的道理。
“宝贝”二字一出，漆拉已经明白淮娥到底看中了什么，他们跟着舒龙的视角进了红彤彤的洞房。漆拉转头想说些什么，就见到洛七黑漆漆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津津有味地看着掀头盖的一对新人，似乎已经做好观看一场大战的准备了。
漆拉忍无可忍地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到底几岁了。”
洛七委屈地摸了摸额头：“我才十二，正是对什么事情都充满好奇的年纪。”
“你仔细盯着舒龙，莉莉丝得不到的宝贝……我觉得不会是‘身外之物’。”
洛七捉摸着“身外之物”四个字，忽然想到淮娥曾经说过要借舒龙的宝贝一用，而她当时的动作是……
舒龙缓缓将衣服脱下，诺薇以为他要开始，害羞地避开了视线。但舒龙却只除去了上衣，露出精瘦的上身。一时间，其他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他左手上臂的大片漆黑纹身上。
仿佛知道被人盯着，那纹身竟然微微动了一下。
诺薇惊叫一声，连忙捂住嘴：“夫君，这是……”
“这就是庄主之前提到的，我父母留给我的传家宝。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它已在危急关头保护过我许多次了。母亲说要把它交给最重要的人，我从今天起，把它送给你。”舒龙看着自己的左臂，轻声说道：“你听见了吗，我希望你能保护我的夫人。”
那龙形纹身若活物一般，慢慢凸起，从平面变为立体，脱离了舒龙的手臂，变为一块玄黑色的坚硬鳞片。
看了一眼呆住的自家使徒，漆拉叹了口气：“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失传已久的龙鳞漆竟也在这段故事里。”
“龙鳞漆？这是魂器？”
“准确的说，是一面活体盾牌。”时间紧迫，漆拉并没有解释什么是十二盾器。
洛七却拼命摇头：“可是魂器只有王爵使徒才能使用，舒龙他哪个都不是啊。”
“这就是活体魂器区别于其他魂器之处，龙鳞漆不必插|入爵印就能使用，你看它是附在人体皮肤上的，平时的模样就是刚才那种纹身。莉莉丝费尽心思，恐怕就是想要获得龙鳞漆……只是这顶级防具为什么会在舒龙身上？”漆拉忽然看了眼门的方向，皱眉道：“不论如何，此时龙鳞漆脱离舒龙，他们危险了。”
洛七终于明白为什么莉莉丝对舒龙百般照顾，不惜浪费十多年的时间陪他了。看来她本想打感情牌，把龙鳞漆骗到自己手里，没想到舒龙认定的“重要之人”是妻子，而舒龙对一个大自己起码十几岁的救命恩人当然不会有那方面的感情。她办成年宴，本意就是给舒龙物色一个妻子，现在跑出来一个诺薇，她巴不得赶紧让他们成亲，把这龙鳞漆给骗出来。
此时是最好的机会。莉莉丝当然不会错过。
她早就在洞房里藏好了窃听道具，一听舒龙将龙鳞漆取出，立刻杀了进来。她认定计划必会成功，不再做任何遮掩，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
仅仅一个眨眼的时间，舒龙已从天上人间掉落至阿鼻地狱。他呆愣地看着妻子带着一丝笑意的脸庞慢慢从脖子上掉下，脖子的断裂面上画着一条血红的丝线。嗅觉这才逐渐恢复，他闻见了甜腻得令人作呕的香味，这味道一入鼻子，便薰得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带着他的泪、他的涕、他的血。
沐浴在血腥气味中的莉莉丝依旧很美，比平时端庄的模样更美更艳，她如同昙花，在无数个白昼久久隐藏着致命的香气，而现在正是夜幕降临之时。
她已完全绽放，整座庄园都被她的香气包裹，今晚过后，只有她是唯一的活人。
她慢慢地举起右手，饱含深情地凝视着手心里那块小小的鳞片。为了它，她牺牲了多少年的青春，伪装成一个小小郡城里的庄园主人，陪着一群无聊透顶的人扮演过家家。但这些牺牲值得，她终于还是得到了早该属于她的东西。
舒龙中了剧毒，已无法动弹，但意志仍然清醒。他却已失去了生机，倒在血泊中，只是呆呆地看着同样躺在地上的诺薇的头颅。
他这般无趣的反应倒是让莉莉丝不快了，她轻笑一声，合上手心，龙鳞漆化为一条黑色细线，慢慢从手腕的静脉往上爬。然后她轻轻一抬脚，在舒龙痛苦的“不”中，将美人的脑袋踩碎了。
漆拉下意识伸手挡住了洛七的视线，皱着眉撇开眼。洛七盯着拦住他视线的袖子发了会呆，其实爆头这种场面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不是寄生虫就行。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丝焦躁，身为一度王爵，漆拉应该知道自己的使徒迟早会习惯这些血腥场合，现在这样是不是太矫情了。
显然洛七忘了自己在漆拉眼里，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孩罢了。
莉莉丝伪装多年如今得偿所愿，免不了欣欣自得，但没有观众，成就感总是少了几分。她对诺薇其实恨之入骨，不为别的，就因为她轻而易举得到了舒龙的心。倒不是她当真喜欢舒龙，但她堂堂格命司，平常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在舒龙这里落得个吃力不讨好。她本想勾引舒龙骗得龙鳞漆，没想到自己千般风情在舒龙眼里都是浮云，他偏偏爱上一个相貌平平的小丫头片子，这让自傲的莉莉丝如何不恨。
于是她先夺龙鳞漆，再杀诺薇，凭她的魂术造诣，的确只在舒龙的眨眼之间。她见舒龙心死如灰的模样，得意洋洋的心情顿时打了折扣，此刻她最想要的是舒龙不可置信的眼神和连番追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才特地留他一命，可舒龙却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莉莉丝恨上加恨，一脚踩爆了诺薇的头，舒龙这才努力挣扎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样大，死死看着这个多年来他视同亲人、老师的女人。
莉莉丝收获了舒龙的目光，这才开心地笑了起来：“龙儿，你现在一定很愤怒，又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她伸手缓缓抚摸着已完全嵌入她肌肤里的漆黑龙纹，一脸幸福地笑着：“其实，你该恨你的父母，如果他们不是通灵族人，就不会入住那片森林，也不会得到这个宝贝，当然也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啦。”
“对，你真正的仇人不是什么凶兽，是放了那把火的我啊。”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幻浪龙鳞（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