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童叶儿

11、第 11 章

　　他骑着自行车在宫格似的马路上穿梭，她的方向感再一次迷失。
　　她不知道，除了做饭，他还会骑自行车，还骑得那么熟练。
　　风鼓起他的羽绒服，像是张开的桅帆，挡住了视线，她慌忙帮他按下去。
　　“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闷声闷气地说：“手机定位。”
　　她不记得自己办理过这个功能，那就是他替她办的。
　　“你生气了？”
　　“没有。”他否认得极快，几乎不假思索。
　　“我知道你生气了。”
　　“没有。”
　　“有。”
　　“没有。”
　　“有。”
　　“嘎”，一个急刹车，她整个人撞在他背上。
　　他回过头，眼里已看不到怒火，却被另一抹袭人的冷冽取代，冷冽，一如这异国冬季的黑夜。
　　“你很得意是吧？”
　　她仰头迎着他的视线，“没有。”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她没有躲。
　　“尹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是你运气好，下一次，你再玩什么小花样，没人管你。你要是被人扔到海里喂鱼，我也顶多每年清明给你烧烧纸。”
　　他说得无情，她极力为自己辩解。
　　“我没玩花样，我是真的没听见你的电话。”
　　他恶狠狠地，“不信你就试试。”
　　她顿时泄了气，为什么，一点点的心思都能被他捕捉到。
　　她错了，她不该不接他的电话，不该去试探他。
　　这不是小事！他那么骄傲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他掌控着她，又怎可容忍，对她，哪怕只是一次的失控。
　　“对不起。”她喃喃道歉。
　　他没再说什么，重新脚蹬踏板，自行车继续前行，带起一阵急风，呼啦啦直地往脖子里钻，她不由把他抱得紧紧的，好让自己暖和一点。
　　车子拐了两个弯，再爬上一片小山坡，终于看见房前的路灯，徐天浩站在大门外，往这边张望。
　　一见尹萱，明显松了口气，迎前接过口袋。
　　“我去做饭。”
　　“我去帮忙。”尹萱跟着徐天浩进厨房。
　　结果，手一伸进袋子就被螃蟹夹了一下，取出来已溢出血珠。
　　徐天浩出去找医药箱，周凌川进来，有些粗鲁地把她推开，“一边去。”
　　她乖乖地回到客厅，徐天浩拿了医药箱下楼，先用酒精给伤口消毒，再包上创可贴。
　　“谢谢。”她笑了笑。
　　徐天浩仍旧不冷不热，“他骂你了？”
　　她低头抚弄着手指，不语。
　　“累的话，何不离开他。”
　　她猛一抬头，徐天浩意味深长地一笑，起身走开。
　　晚饭还是周凌川做的，蒸煮系列，清蒸螃蟹，清蒸鲑鱼，白灼虾，蛤蜊浓汤。
　　大概今天的生意谈得不错，徐天浩去酒窖拿了瓶红酒。
　　徐天浩的一句话让尹萱失去了胃口，她只喝了几口汤，就放下餐具。
　　“我头疼，上去睡觉。”
　　周凌川没应声，也没看她。
　　等她上了楼，周凌川才问徐天浩：“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重要吗？”
　　周凌川忽然烦躁起来，伸手去摸烟。
　　“凌川，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我还是要说，你们俩早点分开对彼此都好。”
　　周凌川沉默着，闷头抽烟。
　　徐天浩给他倒了杯酒，淡淡说：“哈德斯已经同意去公司考察，你可别节外生枝，因小失大。”
　　周凌川侧头，讥笑道：“有你在，还怕什么节外生枝，就怕事情太顺利，败我的兴。”
　　徐天浩耸耸肩，“过奖了，老板，我可不是诸葛亮，你也不是刘备那个软蛋。”
　　周凌川掐灭了烟，站起来，“我不吃了。”径直去了院子里。
　　只剩徐天浩独自面对几大盘海鲜，他怔了几分钟，然后，拿起一只大螃蟹，果断掰开吃起来。
　　有那么难吗？瞧，这不是很容易嘛。
　　周凌川在屋外台阶上坐了一阵，抽了三支烟。然后回到书房。
　　他在书房忙到快12点，按美方的要求，重新修改整理了文件，打印出来。
　　卧室里，尹萱侧身睡在床上，面朝里，头发散落一枕。
　　他家里都是西式大床，这个也一样，淡蓝的灯光印着浅蓝的床单，将她蜷缩的身体衬得倍加孤单渺小。
　　他站在床边注视着，她像只熟睡的小猫，身体轻微若无地起伏。看不到她的脸，他也背对她坐下。
　　“哭什么？”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是哪里露了破绽？
　　等了一阵，她默不作声，他便躺到她身旁。
　　又问：“哭什么？”
　　她还是不回答。屋子里静得出奇，除了自己的呼吸声，旁边那个人仿佛只是虚幻的存在。
　　他终于不耐烦，伸手把她的脸扳了过来。
　　她满脸是泪，凉凉的，弄湿了他的手。
　　他放开她，“为什么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难受，难受得克制不住。
　　“可能，可能，我想小琴了，太想她了。”
　　周凌川看着她，笑了一下。
　　“好吧，我尽量提前结束，你想去哪儿玩，我都陪你。”
　　他这么一说，尹萱也就有了盼头，天天在别墅里上网，查旅游攻略，研究旅游路线，了解风土人情。三天后，他的新项目洽谈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但公司那边打来电话，说是要召开董事会，要他尽快回去主持。
　　陪游计划只能暂时搁置。徐天浩订了当晚的机票，三个人一起匆匆返回。
　　飞抵A市，尹萱还是不能幸免晕机。
　　周凌川让司机送她回家，他和徐天浩坐另一辆车去了公司。
　　回到家，她洗了个澡，又喝了瓶藿香正气液，然后，吹干头发，上床钻进被窝里。旅途劳顿，她来不及去想什么就睡着了。
　　手机铃声把她吵醒，是小琴，约她见面，说想她了。
　　尹萱相信，女人间也是心有灵犀的，不过，前提是，脾性相投。亲姐妹又怎样，像尹菲，视她为仇人。
　　车库里有部崭新的保时捷，那是初夜之后，周凌川带她去了一家高档车行，让她随便挑。她只看标价，贵得离谱，就挑了部最便宜的，也要一百多万。
　　她过二十岁生日，尹志成也只送了辆普通价位的奥迪，为此，他曾满怀歉意，说等她大学毕业，一定买辆宾利庆祝她人生新起点。想必，那个时候，尹式已经陷入经营危机，她却浑然不知。
　　刷卡的时候，周凌川开玩笑说：“就知道为我省钱，娶你做老婆真不错。”
　　她很想一笑置之，可是，笑不出来。
　　买回来后，她几乎没怎么出门，也就一直没机会开。
　　油箱还是满的，挂档，轻踩油门，亮闪闪的红色车身便如一抹移动的风景，轻快地跑起来。
　　和小琴约在帝豪附近的凡人茶馆。相比咖啡，她们俩都更爱喝茶。
　　多日不见，小琴消瘦了不少，一张娃娃脸变成了瓜子脸。
　　“小琴，你在减肥吗？”
　　“萱姐，别笑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小琴看上去很苦恼，尹萱很少见她这样。
　　“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你走了，我跟那些姐姐妹妹的，又和不来，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郁闷。”
　　“你想另谋生路？”
　　小琴点点头。
　　“对了，萱姐，你该实习了吧。”
　　“嗯，过完春节就开始。”
　　“那你找到单位了吗？”
　　小琴一个开朗的人，这么曲里拐弯，她还不明白吗？
　　“小琴，有事就直说。”
　　“你要是去东川实习的话，顺便把我带上。”
　　她还真没想过去周凌川的公司，有些犹豫。
　　“萱姐，你就当帮我脱离苦海，好不好？”
　　小琴救过她，如果不是出现得及时，那天她肯定栽杨启明手里了。这个忙，就是叫她跪下去求周凌川，也要帮。
　　“好吧，我去跟周凌川说说，给你在东川安排个合适的职位。”
　　小琴欢呼雀跃，跳起来拥抱她。
　　“不过，周凌川那个人喜怒无常，我不能保证他一定会答应。”
　　“哎呀，萱姐，你挺聪明一个人，怎么就是不长心眼呢，我都给你想到法子了，你跟周凌川说你要去东川实习，难道他还拒绝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