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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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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
自尹志成去世,她就一直在承受各种孤单,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时,陪帝豪的客人把酒欢歌时;一个人走在黄昏的街,看着家家户户的灯火亮起时;每天早上,送周凌川到花园,看着他的车缓缓驶出视野时……
还有此时,吃完早餐,周凌川和徐天浩匆匆出门,她一个人在厨房清洗餐具。两只手沾满洗涤剂的小泡泡,她轻轻一吹,颤颤的飞起一串,不等散落便争相悄然破裂。她打开咖啡壶,放到水池子里。
她会煮咖啡,是跟尹志成学的。昨天,周凌川和徐天浩在书房待到很晚,她煮了咖啡送去。两人捧着各自的笔记本敲击键盘,书桌上一叠装订好的文件,全英文。她随意扫了一眼,只看到最面上的标题,关于半导体生产技术合作计划书。她想,大约是为明天准备的。
换了地方,又倒时差,昨天整晚都没睡好。她也不想再回床上睡觉。电视里在播全美橄榄球赛,大喊大叫的解说令人心慌,换到其他频道,一个接一个的脱口秀,说得太快,不是她的英语水平可以领会。电视剧勉强能看懂,也几乎都是怀旧的年代剧,原来现实的美国人也是那么的有情怀。
无事可做的时间,难熬。她想起徐天浩说的,闲了就出去看看海。打开手机,连网,定位软件立刻显示她现在的位置,不远处就是著名的渔人码头。
她戴上围巾,背上包就出了门。
晴天,泛出明快的蓝,阳光温柔而疏朗,海风扑面吹来,冷,但好过A市冬天的阴冷。
穿过住宅区,上了街道。这里行人少,车辆也少,等了约莫半小时才等到一辆计程车。她跟司机说去渔人码头,司机问她,去蜡像馆还是39号码头。好在,上飞机前她百度过,不至于露怯,直接回司机:“pier 39。”她又不是于妙妙之流的明星,要做不朽的偶像,去蜡像馆做什么。
地图上看着也就两指的距离,车子开了差不多近一个小时。
所谓的码头只是二战时期的运输港,现在只作观光纪念用。
还没下车,就听见激昂的乐鼓声。这是条艺术街,集中了奇装异服的艺人,吹弹,或演唱。全身喷金漆银,鲜明夺目,极富个性。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在表演,一看就是街头乐队。中间的主唱,头发染得像金刚鹦鹉的羽毛,红红绿绿,却是个柔媚深情的女声。台下围观的,多是中年游客,和着节拍,扭动腰肢,重复着一句歌词“sayyou'll never ,never never go away”
熟悉的旋律,她听过,在电脑里。是一支舞曲,很老很老的歌。歌词简单易懂,音乐无国界,她一下被现场的气氛感染,挤进人群里,忘情地跟跳,忘情地跟唱,“sayyou'll never,never never go away……”
直到大汗淋漓,饥肠辘辘。
穿过艺术街有大型的购物中心,她跳累了,不想再逛。直接下到海滩街。那里都是卖海鲜的摊贩,也有现成的食店,她在网上查到,渔人的酸面包久负盛名,来了不吃怎么行。
小食店设计都是天然精致的复古风,强调细节与色调,每一家她都喜欢,走了个遍,最后选了家有汉字的店招,叫“宾至如归”。老板是个上海男人,说带口音的普通话,听惯了A市人直来直去的腔调,真有点不习惯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还不如跟无拘无束的美国人,连比带划地,说结结巴巴的英文。
不过都进来了,哪有再倒回去的理。
没吃过酸面包,一开始还担心接受不了,结果盘子端上来,就被和菠萝饭异曲同工的造型吸引了。
外面一层橙黄的酥皮,中间掏空,填满浓浓的海鲜汤,洒一层切碎的茴香。色香味佳。喝完汤,再单独品尝被掏出来的软面包,越吃越好吃,淡淡的奶油,淡淡的酸。
两人份的面包她吃得精光。付钱的时候,老板说5美金,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比在国内还便宜!
告别上海人,直奔海滩。既然便宜,就多买些鲜虾,鲜蟹什么的回去,周凌川不是会做菜吗,晚上吃海鲜大餐。
小摊太多,看上去相差无几,摆满了个大肉肥的,有些她叫不出名字。也懒得挑,就近每样都买了些。满满的两手,四个大口袋,沉甸甸的。
回程的出租车多,她很容易就招到一辆,可司机问她“where to go”,她一下傻眼了。
她只知道是湾区别墅,也没注意住所的门牌号。她冥思苦想回忆,司机很热情地提示,说了许多个名字,可她觉得都不像。无奈,只好凭来时的记忆,尽量照原路返回。
车子绕了好几条街,街道两旁都是大片挺拔的杉树,像是同一个模子做出来的灰色建筑,完全扰乱了她的记忆,没办法,只好让司机停了下来。
她站在路边,茫然四顾,格子一样交错的街道,人少,车少,偶尔有骑自行车的男女驶过,和她出来打车的地方挺像,那就朝海岸的方向走应该没错。
海水碧蓝碧蓝的一线,似乎近在眼前,还能听见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可走啊走,走了差不多半小时,那条海岸线好像也在往天边走,距离一点没缩短,拎着重物的手开始发酸。
太阳渐渐的下落,将宽阔的海滩染上柔和的色彩,时候不早了,再招计程车已是不可能,不知道周凌川回来没有。
她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包里。
应该快到了,没必要找他。
又继续朝着海岸线步行,走了多久,不知道,终于进了住宅区,可是,哪一座才是她要找的房子呢?
她实在是太累,手脚都发软,将大口袋往地上一放,找了块干净岩石坐了下去。
先看看海边落日吧,这么美的风景,人生能有几回度,怎么能因迷路而错过。
她手支着下巴,以一种闲适的心情眺望。
太阳一边靠近海平面,一边变换着颜色,从先前的鸡蛋黄变成橘黄的一轮,海面像是铺上一层碎金,像一只只浮出的小鱼,闪耀着,跳跃着。余晖将游荡的白云被镶上亮晶晶的花边,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玫瑰色的晚霞。笼罩的光里,一群海鸟悠然自得挥动翅膀。
她看得出了神,以至手机响都没听见。
夕阳一半落入了海中,霞光追随着它的脚步,由深至浅,一点点缩小,暮色悄然而至。
当最后一缕金光从海面消失,她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想站起来,一只手从后面捉住了她。
熟悉的触感,是周凌川。心上一喜,回头,对上他发怒的眼,被夜色印得更显阴沉的脸。
显然,他是生气了,生她的气。
“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看了看手机,“对不起,没听见。”
他又看了看地上的袋子,几只不安分的螃蟹爬了出来。
“你去哪儿了?”
“去了渔人码头,回来的时候找不到路,糊里糊涂就走到这儿了。”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不知道。”
“笨蛋。”周凌川瞪她一眼,熟练地拾起爬出来的螃蟹放回去,再拎起袋子,“走吧。”
她往前一看,是一辆自行车,前面带了一个货篮,周凌川把袋子放进去,回头不耐烦地,“快点。”
她紧走几步,刚才的疲累仿佛忽然间消失不见,她欢快地跳上自行车的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