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佛睿的公司正打算开发国内市场,此番回来是踌躇满志,势必要打出一片天地。此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他从来不喜欢输给明修,各种方面。不管隔了多少年,这个习惯从未变过,佛睿自己也说不清缘故,总之喜欢胜利者的感觉。就像和宝莉,他是风流惯了的人,本质上说宝莉在他眼里和身边的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不同仅在于明修喜欢她。人生中总有些东西注定不会输,他看出明修是宝莉的那一个,而宝莉就是自己的那一个。他和宝莉的若即若离刚好大大的刺激折磨了明修,最后宝莉离婚和他出国算是对明修最沉重的报复。那时他投资失败,而明修的事业却已经渐渐走上了轨迹。佛睿自己也承认,心里早偏激到任何人都可以强过自己,唯独陈明修不行,所以非要重重打击他仿佛才能减轻失落,自己也知道这样未免可笑卑鄙,可就是不自主的。
同学多年,明修学业上总是胜他一筹。明修从未觉得什么,家境贫寒,把上进当做自己的责任。佛睿是骄傲惯了的人,不喜欢有人强过自己,一直较着劲儿。宝莉正是他在明修面前一个胜利的标志,一个底,就算什么都输给了他,起码这一件是永远不会的。他一直以为明修明白,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示,但暗地也一定在和自己较劲儿。不过他倒是真的错了,明修这样的人,精力素来只用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他这边是无限的前仇旧恨,人家那边却是一无所知。明修全以为他是飘忽不定,用情不专,关心的仅在于宝莉,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并不上心。佛睿很像《小公务员之死》中的主人公,挖空心思的想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可对方却几乎从未在意过自己。佛睿是最崇尚独身主义的,这个独身主义定义为不结婚,青年时对于热切结婚的人总是嗤之以鼻,并带有深深的哀悼。但为了击垮明修,他却是做了牺牲。不过现在看来倒也没什么妨碍,上了年纪渐渐明白,结婚是如同生老病死一样的人生必经环节,总要有的样子。年轻时怕有约束,现在看来,只要手段高明,一切都不在是问题。佛睿对自己的能力深信不疑,就如同宝莉对他的深信不疑一样,即使佛睿在外面招蜂惹蝶,她也从未怀疑过,不仅仅是因为佛睿的高明,也因为她同样的过分的自信。
有一天,佛睿和老同学谈事情,刚刚回来,一切可动用的关系都动用起来。这家咖啡厅位于商贸中心,洽谈业务常喜欢选这里,恰巧在明修的公司附近。正说着什么,佛睿的同学眼睛一瞥,正瞥到了斜前方的那张桌子。神秘的向佛睿道:
“哎,你看那个人。”边说边用手指着方向。
“谁呀?”佛睿不甚在意,但还是回过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也没仔细看清什么,就回过头来。
“她就是陈明修现在的那位,看着还不错吧,宝莉和你去美国不久就······”那人饶有兴致的介绍着,佛睿却已经又回过头去,把目光锁定在了品菁身上。那边,一家医院打算从云晰购置一批药,品菁正和负责人初步交涉,全然不知道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没几分钟,品菁两人各自起身走了。佛睿却还是盯着不放,一时恍不过神儿来。不知道为什么在个女人身上感到些不一样的东西。过去总觉得明修是一根筋,不懂变通。本以为夺走了宝莉后,他会消沉不崛,对女人失去兴趣。当初听说刚和宝莉离婚就有了新的,他和宝莉都以为他是受了打击的缘故,随便找个人排解抑郁,对他都带有一丝嘲讽的哀怜。回国后,听说两人感情融洽,好多品菁的故事传到耳朵里,激起了佛睿很大的兴趣。今天还是第一次见,感觉很不一样,至于不一样在哪里,也说不清楚。佛睿自己以为也许仅仅是因为陈明修的缘故,不过不得不承认明修的眼光,看来自己过去还真是小瞧了他。
佛睿是情场老手了,形形色色的女人早不放在划下,他自信没有什么女人是他应付不了的。总有一种预感,和这个许品菁会有些故事发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绕口的名字,别人第一次和他提起时就记住了,大概这也是一种预示。想到这里,一个念头闪过了他的脑际,自己也觉得好笑,但似乎是乐此不疲,嘴角浮现出几丝几乎难以注意的诡异的微笑。
硕丰的老总于烁阳是明修的同学,喜欢时不时的老同学聚一聚,交流业务之遐,也是大学时代的缅怀。当年的青涩,稚嫩,意气风发历历在目。出了校园,就如同进入了又一次的青春期,脱胎换骨的二次转变,变成什么谁也难以意料。从中年往回看,一切已成了定局,天上人间各有归属。透过彼此沉淀了岁月痕迹的面孔,比对着脑际中的记忆,是最有趣的感慨。人生果然是变幻莫测,高低贵贱又是能预料的吗?
巨大的玻璃吊灯下,人影幢动,大堂里乐声人声混杂一片,明修他们一进来立刻成了焦点,品菁挽着明修,身着上次的蓝长裙,头发蓬松高盘,出席大型的酒会,品菁总喜欢像女政客一样穿三寸高跟鞋,越发显出自己的高挑,水晶发卡和钻石首饰在灯光下闪动着光彩,使品菁通身熠熠生辉,好似一尊玉砌的雕像,胸前妙在戴两朵白兰花,珠光宝气中又透着幽居空谷的天然超凡。
于烁阳立刻迎上去,其他人也停止交谈聚拢过来。
“明修,品菁,你们怎么才来呀,来来来,就等你们了。”其实他们根本没晚,只不过故意要抬高他们,显示出主人对其的关注,司空见惯了,两人谁也没反驳。人就是如此,一朝出人头地就立刻有了身份,不管熟不熟悉,有没有厉害关系的人,总喜欢逢迎你一下,这似乎是人潜在的习惯了。
“品菁今天可真是漂亮,你什么时候能变老哇,明修这福气,哪辈子修来的呀。”
“少又拿我开玩笑。”品菁嗔笑道。
说话间佛睿拉着宝菊早过来,“明修,多年不见了。”话说的镇定自然,前尘旧事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明修倒是颇为意外,没想到会遇到他们,有些尴尬,不过立刻从容道:“没想到在这儿遇到。”除此之外不是再也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不愿再说什么。
明修还是不经意的把目光投到了宝菊身上,宝菊很有一些尴尬,目光躲躲闪闪,明修也立刻收回。品菁倒是很自然的一直在看她,老早以前品菁就见过宝菊的照片,那还是第一次去自己现在的家,客厅和房间都挂着,一目了她的然女主人的身份。当然现在都换成了她自己的,老照片早收到相册里,少有人翻动。最初的感觉只是好奇和仰慕,那种高贵的气质明显是家庭熏陶的结果,不是装得出来的。品菁感到自惭形秽,自己不过是一介出身寒门的小家碧玉,老天爷没给她成为大小姐的机会。不过让明修眼前一亮的恰恰是那种小家碧玉中又带着执拗的气质。渐渐的,她从心里嫉妒宝菊在明修心中的地位,她认定宝菊的不可撼动性,仿佛给自己判了死刑,但多半是自己的主观作用。有时候也觉得,明修对宝菊的刻骨铭心也许只是因为青春的记忆往往是难以忘却,他未必真的还爱宝菊,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是耿耿于怀,如果宝菊一直留在明修身边,可能她不提出分手,说不定明修也会慢慢发觉并不爱她,自己反倒比现在更有机会。可宝菊偏偏在明修最迷恋她的时候离开,想必明修要记她一辈子,再也容不下别人。不过品菁的性格就是喜欢挑战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越是不可撼动,越是要攻克。所以往往遇到难题,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好就好了,不好也不会有太大的打击。
最初的时候,对于品菁,几乎每一天都充满了未知的挑战和希望,她像探险者一样诚惶诚恐的拉紧每一根神经,对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不经意的言语都是一个巨大的触动。有时候她倒是希望明修能离开几天,自己也可以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一下。时间长了,品菁实在煎熬不住,特别是孩子的打击,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力交瘁。即使明修会因为她的谨小慎微接受她,那也不再是她想要的。品菁要找回自己,她要明修知道她的思想,她的喜怒哀乐,即使明修不接受,她宁可离开,也不能这么的生活下去。她明白,如果不能真实的一面对对方,是绝对不会有幸福的。
品菁的决定也确实起了作用,从那以后,他们有过许多争吵,不过彼此却更亲近了许多,宝菊似乎渐渐远了。不过宝菊始终是一个印记,因为品菁觉得,有她在,才更加显示出自己成果的硕大,偶尔用她打趣明修几下,自己也有些得意。今天一见,就一直盯着宝菊看,宝菊对她是没有什么芥蒂,也是颇为好奇,一直看她,彼此相视一笑。宝菊和品菁想象中的并没有什么差异,仍旧是高贵美丽,但多少还是有些老,一旦过了三十岁,每过一年,就会留下痕迹,不过骨子里的傲气还是没有丝毫褪去。搁到早几年,品菁恐怕连正眼看她都不敢,现在却不同,多年的磨砺熏陶,品菁有这个自信。两个女人正暗地里互相揣度,没有注意到,佛睿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品菁。
“明修,这位是谁,也不好好介绍一下。”到底宝菊开了口。
“哦,这是品菁,许品菁,”明修这样叫惯了,后来觉得还应该加上姓,可再往后说什么呢?平日里周围的人多知道品菁的身份,用不着给她加上什么和自己有关的定语,可真该拿一个出来,实在不知道该拿哪一个。说是夫人,虽说没什么区别,但终究还没有那个名分,这么大年纪总不能说是女朋友吧。这也恰恰是品菁最觉得尴尬的事情,不结婚多少有些报了当年的仇,可有些时候,还是自己吃亏。品菁立刻觉得自己要败下阵来,笑容也渐渐僵硬了。
果然宝菊不肯放过这个打击她的大好机会,追问道:
“那许品菁是什么人,你也不说个清楚,我们怎么知道她和你什么干系呀。”
品菁没有想到宝菊竟尖刻的这样直接,自己苦苦经营这么多年,反倒输在一个虚名上,心里很是恼火。
明修也不愿意品菁受这名分上的委屈,好像白跟了自己一场,急中生智,答道:
“许品菁就是许品菁嘛,天天管着我而以。”
听明修这么一说,老于也立刻解围,接过话去,
“这话倒没错,老陈可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品菁说一,他可不敢说二。”
品菁立刻笑道:“你们少说亏心话啊,我什么时候管着他了。老于你还帮着他冤枉我”话是那么说,没有一点儿不高兴的意思,心里早乐开了花,还好明修没让自己丢面子。
“我那儿是帮着他,本来就是嘛,品菁那可是真的······”
那边音乐响了,老于赶忙上前讲话,这才分开。
离了他们,品菁小声儿说道:
“故人相见,感慨万千了。”
“我有什么感慨,还不是向着你说。”明修知道她又要旧事重提,赶快邀功。
“这还差不多。”显然品菁对他的表现还很满意,两人说说笑笑却没注意远处佛睿正紧紧盯着他们。
“今天多亏了我解围吧,唉,要不是我······”
“解什么围,你这也算······”
明修正和于烁阳谈什么,酒会早过了一半儿,品菁有些烦了,悄悄的到阳台透透气。天已经黑了,虽然现在是盛夏,这个晚上却并不闷热,白天的酷热已经散去,现在倒很清凉。品菁露着的两条白白的手臂先赶感到了凉意,像是打针前擦酒精棉球消毒一样,冰冰的。品菁的两手抱住胳膊,向下面看去,这个酒店的后面是一条不甚繁华的小街,街道上暗黄的灯光映衬出来来往往悉疏的人群,对面的房子也亮起了灯,但也都是暗黄的,和这里刺眼的白昼般的强光鲜明交映,外面是带着凄清的宁静,里面却是一派喧嚣繁华。品菁感到飘忽不定,梦魇一般,静静望着,心里也宁静起来。